吉奇小说>古代言情>东宫那池春水>第五十六章

  成王望着窗外乌沉沉的天空, 嘴角带了一丝笑意,有人叩门,他应了一声, 屋门打开很快又关上。

  来人是他的心腹,怕外面凉气沾了主上,立在门边不再向前,沉声回禀:“驸马说太子已经对您起了疑心,此时不宜来往。”

  郑怀松封了密道不说, 递进去的消息也一概无视, 成王不得已让王妃假借送滋补品为由,去公主府探望, 借机找郑怀松问个清楚。

  拿谢府开刀并非成王之意, 谢青黎在军中声望极高,几个都护府的大都督不是他曾经的部将就是出生入死的同僚,皆是过命的交情, 且谢杳杳已初露锋芒,百年将门不可小觑。

  成王不是没考虑过拉拢谢家, 可谢青黎顽固不化, 正所谓针扎不入, 水泼不进,可转念一想,他也不会偏帮老三。

  郑怀松说服他的理由便是针对此事,谢家世代效忠的是坐在龙椅上的人, 皇帝还是皇子时,谢青黎与之甚少来往, 甚至皇帝曾想纳谢青黎的妹妹入府, 都被他找理由搪塞过去, 绝不做外戚。

  不同的是,李知憬自八岁入主东宫,如今已成为整个大渊认可的储君,近三年来谢青黎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表示过对储君的欣赏之意,可谢家对当年早逝的怀德太子从未亲近过,难道怀德太子品行与李知憬相差甚远?

  先帝沉迷长生之术,不理朝政,彼时的怀德太子如同监国,若不是他殚精竭虑,力挽狂澜,恐怕西边的叛军就要攻入长安了。

  先帝驾崩三日后,怀德太子急病而亡,天子之尊落到了当今皇帝的头上,二人一母同胞,感情颇深,命史官修书立传,扬怀德太子勤勉高洁之迹。

  李知憬的名声大半是在太平盛世所得,如何能与怀德太子相较?谢家多半已经站好了队,且谢杳杳颇得安西都护府大都督赏识,有意与谢家结亲,三大都护府中,属安西都护府兵力最强,连同谢家一起站在李知憬身后,成王就是削尖了脑袋怕是也摸不到东宫的门。

  吴家灭门之事,谢青黎脱不了干系,二人联手,各取所需。

  怎么说吴家也是李知憬的外祖家,郑怀松与李知憬乃是表兄弟,成王不解他为何要如此做。

  郑怀松笑颜和煦,只说李知憬身上流着一半吴家的血,便不能没事儿人一般做他的完美储君,姑姑因母家遭遇,悲痛自刎而亡,他虽已认了旁人为母,可我总得提醒他,有个谋逆罪臣的外祖父,他不配当太子。

  成王生性多疑,他派人暗中调查郑怀松,又按照他给的密函,去江南道部署筹谋,源源不断的银钱送入京中,狂热的信徒已初具规模,甚至连东窗事发后的替罪羊都已经入局。

  要不是老二太蠢,着急拉下江南道御史,竟对水利堤坝做了手脚,害他不但被李知憬断了财路,又伤亡大半精锐,江南道脱离掌控,再不能徐徐图之。

  郑怀松所求不难,一是给吴家应有的待遇,二是保郑府荣华富贵。

  至此,成王才对郑怀松放下戒心,郑府是郑怀松的软肋,尤其是郑夫人,既然母子情深,拿捏住郑夫人的性命,便可防他出尔反尔。

  “公主现下如何?”成王虽与李永怡并非一母所生,但李永怡是他第一个妹妹,幼时也没少陪她玩耍,连“哥哥”都是他教她说的,旁人都道含月公主任性恣意,可他却不以为然,待自己日后称帝,含月再恣意些也无妨,而老三爱说教,定要拘着她。

  “公主已大好,说过几日来咱们府上,要吃王妃做的羊肉锅。”

  “病了许久,哪里能吃大鱼大肉,拿本王的牌子去请东市慕雪楼的厨子来,含月曾说他家的素食做得可口。”成王摆手示意心腹退下,似又想起什么,叮嘱道:“既然老三已经起疑,不妨再添些柴,看他如何灭火。”

  *

  正月初六,谢杳杳独自守在太子寝殿内,后半夜终于见到李知憬。

  “你怎么还没睡?”李知憬怕自己身上带的凉气激到她,站在门边一个劲儿搓手,未再往屋内走。

  谢杳杳忙向前几步,待看清李知憬的面容,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哪怕在江南道做小茶贩时,李知憬也从未这般憔悴过,下巴上已冒出青茬胡渣,额前有一缕碎发,眼皮子少许肿胀。

  她心中酸涩,上前帮他解披风,手挨到脖子触感冰凉。

  “孤自己来,你仔细受寒,含月贪玩,着凉病了近一个月,可见再好的身子骨也经不起折腾。”他快步往浴室走,先泡个热水澡,解解乏。

  太子寝殿的浴池足足比太子妃殿的大了一倍,青岚早安排婢女烧水准备,眼下浴室内热气腾腾,水温正好。

  李知憬泡澡不喜人侍候,婢女在屏风上搭着干净的里衣,池边放着一应用具,便已经从另一侧的门退了出去。

  谢杳杳褪去外裳,缚好袖子,端了澡豆跪坐在池边,轻声道:“我帮殿下拭背吧。”

  她刚挨到李知憬肩头,未防备,反被他擒住手腕扯进浴池中,他脸上带着笑意,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肩头:“你担心坏了吧,不如一起解解乏。”

  谢杳杳换了个姿势,面对面坐在他怀中,手抚上他双臂,而后轻轻扫过下颌、耳垂、嘴角。

  “殿下瘦了。”近距离看,她才瞧见他嘴角已起泡生疮,应是焦急上火所致,心下既欢喜也心疼。

  谁知李知憬阖了眼,手却不老实,咂嘴感叹:“孤今日实在力不从心,辛苦太子妃再忍几日。”

  谢杳杳噗嗤笑出声,多日的烦闷消散不少,又说笑了两句,才扯回正题:“那所谓亲笔信殿下去问过我阿爷了吗?”

  “岳丈瞧过了,伪造手书之人确实了得,分毫不差,可能骗得过旁人,却骗不过本人。”李知憬睁开眼,拉起谢杳杳右手手掌,边写边解释:“笔迹模仿得惟妙惟肖,但细微的行文习惯还是被忽略了,岳丈对祖上之称以‘舟’代指,而伪造之人不知,才露了马脚。”

  谢家第一代大将军名唤谢池,字行舟,而家训不许子孙持先辈功绩自傲,谢青黎甚少提起,只在几封奏折中不得不提时,才写下“舟”字,旁人自然不知。

  伪造者自信过头,给司天监的信中提及先祖谢大将军创立谢家军,谢青黎指出这一句的问题后,李知憬连夜派人找出谢青黎历年来所撰奏折,逐一查找,一天一夜未合眼,终于找到四处,这才得空回东宫喘口气。

  见李知憬这般上心,她也不愿隐瞒,将自己这几日忙活的事情和盘托出,不苦已经出城去接她的人,谢家旧部谢青黎不许任何人妄动,她只得自己想办法。

  “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可事情紧急,阿爷执拗,我不能只坐着等。”

  “多少人?身手如何?过所呢?”

  “十人,与丁臣元差不多,过所上头写的是果商。”眼下正值柑橘入市之际,安西都护府管辖内有几处盛产柑橘,最近的一处,离长安快马加鞭不过三日。

  “甚好,孤眼下正好有几件事,需要人暗中去查,他们何时能到?”

  “明日一早入城。”谢杳杳在他面上未瞧出任何不悦之意,狐疑道:“殿下不怪我先斩后奏?”

  “谢杳杳,你已经嫁我,又知道我不少秘密,作为交换,你是该坦诚布公,可你曾是苍鹰搏击长空,因谲诡阴谋才成为后宅妇,乃是我大渊的损失。”李知憬眸中似有千言万语,他静静看着她,半晌才再度开口。

  “可事已至此,不可回头,我信任你,望你亦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

  谢杳杳:请你不要试图开车。

  李知憬:明明是你先动手,我是正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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