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断不会回门派了,你自己走吧。”
我又漠然的叫了他的名字,语气阴戾道。
“还有,你若敢泄露我的行踪,那你我的情谊也便尽了。往后你便是我的敌人,再见面了我绝不心软。”
潜伏在皇宫这件事是我的秘密,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我也不愿师兄们和师父找到我。
他们向来伪善,若知道了我的计划必定会阻挠,非要将我带回门派不可。
而自从离开门派后,我在江湖上游历时由于性情不讨喜,树下了不少仇敌,他们若追到皇宫来又是无尽的大麻烦。
小师弟的脸色刷的白了,吓的立刻举起手发誓。
“不会,我绝不会透露你的行踪,师兄你莫说这样的话了,我...我答应你就是了。”
远处逐渐有马蹄声逼近,我冷冷的瞥了小师弟一眼,不耐道。
“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
小师弟哭丧着脸,被我驱赶的一步三回头,最后还是不情愿的消失在了林间。
确认他的声息已经远离,我才转过身。
邢献始终一言不发,靠坐着,一手攥着匕首,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半边面具。
我看到面具后垂落的带子,才知或许是在我来之前的斗争使得他的面具脱落了,他才护的这般紧,提防着别人看到。
心里忽然生出了些捉弄的恶意,我拾起一枚小石子,在掌心里慢悠悠的掂了掂,而后从指间弹出,正击中他的手腕。
他吃痛的下意识收回手,面具便跌落了下来,露出半张被烧过的疤痕遍布的面容。
的确是丑陋至极,令人生厌,也就那么一只眼还完好无损。
意识了我的不怀好意,邢献露出了罕见的慌张与羞窘。
他丢下匕首,只顾着将面具又重新盖在脸上,眼眸血红的瞪着我。
“你!”
“我什么我,我是你师父,你竟然对师父无礼?”
我心情颇好的踱步过去,嫌弃的用脚踢了踢他,催促道。
“快起来,有人过来了。”
他涨红了脸,将嘴唇咬出了发狠的齿痕,气的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等他咬着牙站起来后,我再一瞥,才发觉他的眼里有些湿润,竟是被我气哭了似的。
我皱起眉,刚想脱口而出羞辱他一番,可见他一副强装镇定的脆弱样子,又难得心软了。
身上穿的还是侍卫的衣裳,我便撕下一段衣角将他的面具缠好了,边在他脑后系着带子,边不以为意的安抚道。
“你实在不必放在心上。况且,你这样遮遮掩掩的反而会让人觉得这是你的弱点,会以此取笑你。”
系好了,我绕到他前面,又端详着帮他调整好,继续道。
“他们想看你出丑,但你自己若不在意的话,那么,谁的羞辱都伤害不了你。”
邢献一声不吭的看着我,眼里的水意很快就褪去了,眉眼却还是阴沉的。
他总算不再颤抖了,恢复了如常的平静。
摸了摸脸上的面具,他突然问我。
“你当真不怕吗?”
我耸了耸肩,语气散漫的说。
“我在江湖上见过不少血肉模糊的尸体,有的比你脸上的伤疤还可怕,况且这不过就是一张皮罢了,只是好色之徒才会将此视若珍宝。”
马蹄声越来越近,听起来有不少人,估计是摄政王忍不住要来查看邢献的生死了。
我决定先离开这里,免得暴露行踪。
正观察着周围路线时,邢献在身后又语气不明的问。
“你要走了吗?”
我侧头看向他,想了想,道。
“我在宫里等着你,若你没能平安回来,那我便走了。”
今日已是春猎的最后一天,明日他们便会启程回京。
我已在邢献最无助的时候护住了他,而到回宫的这段时间里,若他还能防住摄政王的明枪暗箭,那么我便再在他身上赌一把。
若他还是被摄政王弄死在宫外了,那我索性离了宫,再回到江湖上,重新想个法子扬名立万。
这徒弟,就当我从未收过。
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邢献的眸光晃了晃。
他年纪尚幼,身材瘦弱,立在这林间的阴翳里,宛如被齐天高树吞噬了似的。
可即便灰头土脸一身狼藉,手臂上还带着伤,他却站的笔直,像一柄藏在剑鞘里无坚不摧的重剑。
半张脸雪白如玉,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孩童,另半张黑沉的面具却染着重铁般的腥气,面具窟窿里的一只眼也望了过来。
他这样,竟好似半人半鬼,仿佛孩童的身躯里塞的是一具早被染黑的乖戾灵魂,诡异又慑人。
我听到他轻笑了一声,盯着我,慢慢的说道。
“我会回去的。”
“那最好。”
我嗤笑了一声,转身,头也没回的飞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