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徒然>第8章

  他若想活,随时可以拔剑刺向我,我杀人没他老练,四舍五入我没有胜算。他将我手中的剑举起,搭在肩膀。我不解,他居然还在笑!

  “来吧,白眼狼!”

  “磨蹭什么?你不是要行天下之大道吗?”

  我若杀了他,天下就太平,舍小家为大家,没错,应该这样。正好醉意上头,我持剑朝他颈部划去,这种感觉很熟悉,像师父让我去切肉那样,剑锋利异常削铁如泥,并不是很费劲。假戏真做,剑哐当落地,我十指插入头发:我怎能杀他?我应该先杀自己的呀!

  他颈部的伤口溢出圆圆的小血滴,血滴汇集成一条线。我从未这样害怕过,甚至不敢正视他的双眼,永远也抬不起头看他。

  我没忍心夺走他性命,换来的是他看见我的懊悔,很欣慰,只顾调笑:“你懂的,我身上从未沾过自己的血,徒儿,过来,舔掉。”

  我俨然是条狗,任人摆布的走狗!居然连违抗的勇气也没有,就这样走去,埋下头,轻轻舔舐他颈部的伤,耳边是清脆的心跳。血有股腥味,此时此刻我却贪恋着,甚至在吮吸舌尖的甘甜,刚舔完就会流出新鲜的,温热的,仿佛没有尽头。

  伤口深度我没估量,应该不足要命。我果然无法做到“弑师”,因为我他妈的居然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甚至决心殉情!

  但殉情还不急,先办正事!也许是醉后的错觉,我发现他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晃动,需我用手环住他的背,他才能站得稳。

  迷糊中,我渐渐蹲下,将他放平,使他躺在地上,掌心垫着他后脑勺,轻轻放下。心跳急促得我有些呼吸困难,伸手解开他腰间的衣带……等等!可是我……!醉意上头没有那么多“可是”!

  他没反抗,就像只温顺的绵羊,或者说是——有意挑拨我的兴趣。他将手搭在我肩头,修长的手指顺分明的锁骨滑下,于衣襟处继续向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情急之下我抽出左手握住他手腕,因速度之快,肌肤触碰时发出清脆的声音,掌心也有些麻……将他的手撤下后,我竟发现他朦胧的目光中影影约约闪烁期待。天哪!他在想什么?!不对等等!我在想什么?!!我是疯了我才……!

  我倏地挺起身,他对我避如蛇蝎的反应略有不满地摇头。我知道枉在想什么,反而不了解自己。目光又朝身边的剑看去,月光落下,它反光得刺眼,它是高洁的勇士,是正义的宣判,而我就是同流合污之辈,太愚笨,连最初的目的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怕我是忍不了了,胸口跳得发闷,视线愈渐模糊,仿佛万物化作汁液被倒进一口大缸,有什么人持棍将其搅拌,与此同时打乱了我的心弦。我俯下身,手一直在抖,凑到他耳畔说:“……枉,对不起!”

  他哼哼笑了声,那样清朗而动听,使我沉醉其中无法自拔,便即含住他满是笑意的唇瓣。他知趣地松开牙关,任由我肆意入侵,我汲取着,就像在品味林间的甘泉,我感觉到他的喉结也上下动了几次。

  等不了了,我挺起上身,手忙脚乱地解开衣服,回到与他的拥吻中,我们缠绵难分,两颗心几乎同时跳动,响声在屋内清晰回荡,心理距离也愈渐贴近。

  这样的一个晚上,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形容,枉那双灭过门的手轻轻地抚拭我的脆弱,温柔得超乎想象,似若鸿毛。得到他的精心呵护,我像痒了得挠般舒快,终于无法自拔。同时我还领略了他腮帮的抽动,以及,舌尖的湿润柔软,就像场不切实际的梦真实上演。

  神经的紧绷让我无从思考他究竟如何学会这些,是早就策划好的阴谋吗?我知道这是诡计,但抵抗不了这样的诱惑,终究是我太嫩了……

  窗边柔软的月光见证了这也许并不伟大的旖旎风光,它无时无刻不透露给我一个秘密,这时我才明白,那是内心的渴望和外表的矜持斗争的感觉,其中有惊讶,还掺和着偷尝禁果的快感。

  翌日清晨,待我醒来时,脑畔还上演他不怀好意的调笑,和……放浪形骸的自己。

  起初我觉得脑袋很沉,像掺了水……昨夜,不也就是脑进水吗?喉咙也说不出话,心情无法向任何人倾诉,即便能发声,也无知己诉说。唉!好一个凄凉的我……

  枉不在身边,陪伴我的只有光滑的地板和新换的纯白被褥。室内的狼藉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我愿如此!但也知道枉定然不以为然,难说他会以此要挟我,要我留他在身边,这样傀儡地生活下去,我该怎么办……

  昨日是我最后一次和他回来,按理说我早该走了,但我不想这样无声无息,像个小偷似的,就这么离开他的生活。我应该光明正大,去审判他的罪行,至少让他明白我离去的决心,省得日后来回纠缠。

  像任何一个早上那样,我朝主屋方向走去,但愿枉也不会耿耿于怀昨夜我们一起犯下的错误。

  桌上的饭菜热着,还冒着热气,枉一如往常在桌边静坐。这样的场面我见过上百次,虽是如此,气氛渲染上微妙,我甚至不敢出声,还是偷偷开溜的好。

  正当我攥紧拳头,向另一个方向转身,他似乎后脑勺长了眼睛,悄悄撇过脸,睨着我,嘴角勾起来。

  胸腔阵阵闷响,我甚至不敢呼吸,却不再佯装懦弱,大步地离开。直到他在身后叫住我名字,我的心又瞬间化开。他灰溜溜地爬起,也许地板太滑,使这个动作颇为滑稽,好在他身手一直不赖,这些小问题拦不住他的脚步,他轻轻理弄一遍衣裳后,迈着轻快的步伐向我靠近,礼貌地托起我的手,并用另一只手盖在我的手背上。

  之前我手指冰凉,尤其是指尖几乎没了知觉,但他的双手却温暖得使我贪恋,即便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

  在他失望的神色中,我将他的手移开,仿佛世界都为此静默。失望过后,他强挤出缓和的笑脸。我闭上眼,却落下一滴温热的泪。

  他有意忽略我的难过来逗我玩:“徒儿,你这样哭哭啼啼可不好,一点不比昨天倔强的那样可爱。哦对了!你知道你昨晚说了什么吗?你凑在我耳畔说——”与此同时,他跟上话中的动作,将头搭在我肩膀上,将声音放得戏谑:“‘别挣扎,挣扎也是徒然的!’你都不知道你当时多么霸道,还一语双关地说我是你的人……”

  想必这让他回味到天亮了吧,我简直是造孽呀!怎就说了这样的话呢?!

  “不要再说了!”我在语气中增添冰冷,但愿他知道我不是在玩笑,而是认真地对他道永别。

  他愣了下,将虚伪的玩笑卸下,变得楚楚可怜,开始哀嚎他最后的请求:“徒儿……不留下来吃口饭吗?”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希望我留在他身边多待一刻,为此找各种借口挽留。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的想法和他一样。

  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正义与情谊无关,我该做的,一定要做,都迟早要做,反倒当断不断便会反受其乱。

  “对不起,请保重!”有很多话憋在心里,想说但不敢说,我怕这会成为我们之间的缠绵不断。直到我转身离开,留给他一个背影时,他一字未言,也没有穷追不舍,我想他是微笑地目送我远去。

  天一样晴朗。

  离开枉以后,我怕要用一辈子时间去忘记他,无论走在寂寞的街头,还是萧瑟的冷风中,我都忘不掉他,并幻想在下一个街头和他碰面,但他并未追赴这场无声的约会,也好,因为再次见面的时候就是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