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柳残阳 银牛角>第十二章魔川鬼手

夜空是沉臀而黑暗的云块堆集着,随着寒例的北风在滚荡浮沉,除了远处传来极为低微的隐隐喊杀喧嚣的声音之外,就只有风捎子拂刮过林枝的声音,尖锐地打着盘旋在晦哨着,四周全是一片死寂,连人们的喘息声也变得那般粗浊与清晰了……可札钦汉继续往一侧缓缓走动着,而秋离也自然站在那里不动,好象他们都在等待什么一样,设若一个不识武功的寻常人见到这种场面,他必定看不出这竟是一场要命的拼杀前的先奏!一团乌云正被风吹过,翻滚着自黑沉沉的夜空中往天的那一边移动,而其他的云块也在不安地挤挪推拥着……尖叱声有如一记易雷突响又沉,可札钦汉的身形快得难以言喻地猛然反扑过来,他掠过这段空间的时间如此短暂,几乎使人看不清他曾有过移挪的过程,象是甫始看他在动,而他已到了秋离头顶!

在这一刹那间,可札钦汉的两条长臂全已涌现着一种怪异的,近乎透明的朱红颜色,两只如爪的手掌也弯曲似勾,每一根手指的指节都突鼓了出来,闪泛着红艳的淡淡光华,在他这恍似飞鸿狂瀑的一扑之下,这团三丈之内旋风骤起,砂石飞舞,气流呼噜噜的回旋游涌,宛如天与地都在这瞬息之间被他这两条长臂所笼罩了!

秋离蓦然亢厉地暴啸出口,瘦削的身躯猝闪三步,同一对间,他的右掌当胸推出,推出一手又倏沉猛翻,左掌却划起一道硕大的圆弧,在这圈无形的弧度里,干百掌影飘闪蓬射,有如千星万月交相溜泻,而这奇幻的景象全在眨眼里一现即灭,没有人看出他出手的方式及路数,也没有人看清他让开几步,仅仅是一片片仿佛‘血刃般的掌势激射四飞,猛然地迎上那罩下来的漫天红流!

一连串细密的爆震之声缀合着一连串的清脆撞击之响,空气蓦地朝四周排挤,无形的压力骤增,宛似一下子要榨出人们的心肝肺脏,而一股如火的热潮,便在此时,呼呼轰轰地滚荡涌激而出……喘息着,紧呼着,艾小玫拉着丁骥迅速朝后奔退,那边,周云也面上变色地慌忙往更远处避,斗场上,这时正是一片烟雾弥漫,尘沙飞扬……好一阵……雾气与灰尘全消失了,前面,秋离与可札钦汉正对立着,他们站立的位置在方圆五丈之内,整个成了一圈陷落盈寸的椭圆形凹地,在这五丈范围中的青石板小径也全都碎为粉糜,荡然无存,而秋离方才站过的地方,此刻赫然多了两个人手形的坑印,这坑印深入地下半尺,连底下的潮湿黄土也全被翻了起来!先前的扑击,可札钦汉却并末将双掌接到地面!

现在——

秋离的一身黑衣,在左膀上破裂了三处,在被撕裂的黑色碎絮飘扬中,正有隐隐的血水溢出,除了这些伤痕,他只有头上的黑巾略现凌乱了点,此外便没有其他的不妥了。

十步之外,立着可札钦汉,可札钦汉全身毫无损伤,甚至连衣袍全是整整齐齐的,但是这位老人却是面色悲凉,双目失神,更止不住地微微哆嗦着,他定定地瞪着秋离,象是一下子变成了木雕泥塑似的……起先,周云还心惊胆裂,以为秋离吃了大亏。但等他细细一瞧之后,才不禁恍然大悟,几乎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在可札钦汉立身之处稍后两步,左右全有着十几株枝干粗虬的梅树,而如今,这些掌印更深刻得连树皮带树心全压陷了进去,形成了一个奇异的景象,换句话说,若是方才秋离要取对方的性命,这些掌印便可以大部印在可札钦汉的身上,可札钦汉再是歹毒,。也只能伤到这种程度,两方面相互一比,可札钦汉还到哪里占便宜去?一摇满头的丝发,可札钦汉长叹一声,黯涩地启口道;“小子,我错估了你……”秋离皮笑肉不动地笑了,道:“老可札,你也不算太差,以一个人的力量能伤了我,十几年来你还是头一个!好个魔血爪!”惊异地看着秋离,可札钦汉道:“小子好狂!你是在哪里学到这;手早巳失传九十年的‘巫焰教’唯一绝技‘攀月摘星手’的?”秋离哈哈一笑,道:“好眼力,好见识,想不到你竞还认得我这一式,其实,这些小玩意也算不上什么,只是我使出来的时候诚心诚意,不把狂妄放进去罢了。

转着圈子,秋离又把可札钦汉连损带训地讽了一顿,到头来还是给他一个讳莫如深,空自气得可札钦汉几乎咬碎了满口老牙。

后面,丁骥与艾小玫匆匆奔了上来,急促地道:“义父,你老人家无事吧?”可札钦汉沉重地摇摇头,默默无语。丁骥又道:“这小子,义父,不可放过他!”神色骤寒,可札钦汉冷厉地道:“你知道我已败了?”

猛地一呆,丁骥与艾小玫全傻了,他们迅速查视左右,才直着眼望向可札钦汉,两张面孔上,写满了惊骇与不相信后的张失……蓦然仰天狂笑一声,可札钦汉形色惨厉地撕下了身上所穿的白袍,晤,他里面竟套着一袭齐膝的豹皮衣,抖手将白袍丢出,他已霍然面对着秋离,一侧的丁骥见状之下惶然叫道:“义父,你老人家千万不要灰心失望,你老人家还有许多独门绝技没有施展,你考入家只是一时的疏忽,义父,他不会敌过你的,不会胜得了我们的……”可札钦汉毫不理会,一伸手,向秋离阴沉地道:“小于,还我的眉毛来!”此言一出,全场俱震,三双目光皆不由自禁地移到了可札钦汉的面孔上,老天,这可是真的?此位武功盖世的“银发霜心”脸上,那两截下垂的白眉毛果然不见了!

秋离摊开了右手,掌心中间,赫然摆着两条小小银蛇似的雪亮眉毛,他轻轻一抛,那两条眉毛竟凝聚不散地冉冉飘过,可札钦汉伸手一接,却猛觉手掌一震,险些儿脱手坠落!暴凌地瞪着秋离,可札钦汉强将一口涌到喉部的逆血咽了下去,他咬着牙,沉缓地道:“你也太刁狂,小子!”看得出对方有多少深刻的愤恨与不甘,秋离淡淡地道,“一向来说;老可札你在天山派都是一把名声响当当的硬手,但是,你却也用不着为了今天的挫折如此颓唐伤感,胜败本是兵家常事,没有什么不得了,况且,你败在我手上也不算一件丢人的事!”可札钦汉额上青筋暴起,他火烈地道:“住口,狂妄小于,你以为你是什么人?”秋离做道:“我么,鬼手秋离!”四个字宛如响起了四个旱天金雷,有一种令人觉得“霹雳”的震撼与惊骇,艾小玫的一声尖叫同时摇晃着人们的心簇,连丁骥这位家来深沉的阴毒角色也不由骤然变色!

秋离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眸子突然间射出一段寒厉得带血的光芒,有如两柄利剑宜透过来,他狠残地道:“可札钦汉,:你成名不易,我已两度手下容情,念在你一把年纪的分上,现在你可以离去,记着一件事,我鬼手出道至今,没有任何一个流过我血的人尚能保有性命,你是第一个,但,也是最后一个了!”可札钦汉震动地望着眼前这做骨嶙峋却又狠毒无比的俊雅年轻人,他不知不觉退了一步,骤然间,有一片汹涌的浪潮冲激在他的心田之中,这片流潮包含有惊忧疑虑愤怒,以及不甘!多少年来,他没有栽过这种可耻的跟头,多少年来,他没有受过此等的凌辱,现在,他却全尝遍了,全试过了。如果他此时离去,跟着来的,必是尊严的破灭,自信的毁散,以及声誉的颓塌。但是,他如不退,或者可以残缺地保全那些,木过,他却极可能须以生命来做交换,来做赌注!

这是向死神挑战,一边扦着鲜血,一边押着脑袋,无可置疑的,不论押准了哪一边,其结果也都是残酷的,凄厉的!

可札钦汉正在艰涩地思付着,秋离又冷森地道:“丁骥,你这天打雷劈的贱种,可惜你生了一副堂堂皇皇的相貌了,今夜你难逃一死,而且,你将死得非常痛苦,昔日你给予周云的种种迫害,如今都要加息报还!这是天理人情!”眉毛一耸,秋离目注神态焦惶不安的丁骥,再道:“姓丁的,没有人能助你,这是天意,是复仇神的怒吼,你除了死,其他无路可走,秋离再说一遍,没有人能助你,天山派不行,无边湖也不行,任何与你站在一线的人必将灭绝,尸骨难存!”忽然,一声怒吼,可札钦汉神色狰狞地怒叫道:“谁敢伤我义子?”狂笑一声,秋离道:“老可札,你要再试?”可札钦汉的面容是可怖的,他暴突着一双精芒闪射的巨眼,咧着嘴,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激烈地道::秋离小子,我、就舍了这副臭皮囊来一搏你的鬼手!”秋离白玉也似的上齿咬着下唇,徐缓地,阴沉地,他道:“可札钦汉,你还不到归去的时候,你还可以再享受一段美好的时光,活着,比死了强,你想到了?”寒风呼啸着,将秋离的语声卷扬在冷别的空气中,激荡’在沉寂的周遭,空洞洞地回荡着,宛如这些语声真象来自深沉的夜空,来自复仇之神于冥冥中的呢喃……不可抑止地感到一股凉气自心底升起,但可札钦汉却强制住心头的颤栗,他倔强地道:“秋离小于,你不会再有刚才那种运气!”点点头,秋离平静中挟着残忍的一抹微笑:“如果是别人,他们必定会后悔方才两度饶了你的老命,但我不后悔,因为:我知道我可以再次重演方才的经过,我仍然将恕过了的性命:再抓回来,老可札,可怜你了!”可札钦汉笔直挺立不动,面孔上木讷着毫无表情,风,吹拂着他披肩的银发,扯动着他斑斓的豹皮短衣,于是,血腥气息又开始在空中慢慢凝结,慢慢形成……斜走一步,秋离的双掌也微提到了腰际,眼看着,双方的再一次生死决斗又要展开。

正在此时————

方才还满面惊慌的丁骥忽然一反常态,竟纵声大笑起来,他胸膛挺起,气焰万丈地大吼道:“义父,你老人家放心,他们两个畜生今已成网中之鱼,便是插翅也难以飞脱了!”丁骥身边的艾小玫诧异地转目四顾,于是,她美丽的面庞上浮起一片复杂而微妙的表情,这表情,又是欣喜,又是惊虚,又是振奋,又是忧虑,她绞着手,直着眼,一副失措而又茫然的神态……后面,周云也立即向周道察视,这一看,他顿时热血沸腾,双目喷火,连呼吸也猛地急促起来。

这时,自四周的黑暗里,正有如幽灵般飘出来十二条人影,这十二个人,穿着同样的灰色长衫,戴着一式的灰白色人皮面具,面具的口鼻双耳等部分也全一片惨淡的灰白,除了那两只眼睛还在转动之外,简直就和蒙着尸布的死人没有两样了!

抢上一步,周云低促地叫:“秋兄,无边湖的人!”秋离斜着眼朝这些人打量着,冷冷道:“这还能叫做人吗?

和那些鬼魅又有什么分别?”对面,可札钦汉似是并未因这些无边湖来人的突然出现而呈现喜色,他仍然卓立不动,一双冷芒闪射的大眼毫不眨移地直直盯着秋离。

丁骥早已勇气百倍,狂态毕露,他活神活现地叫道:“姓秋的,我们试试看吧,看我们谁沾谁的血,谁能要谁的命,你已狂得过了头了!”说到这里,丁骥用力向左右点头,于是,那十二个灰白的身影开始逐步向中间围拢,现在,十二个双手上俱是空空荡荡的未曾执有兵刃。

走前两步,丁骥又激昂异常地向可札钦汉道:“义父,在天山的山门里,在你老人家的眼皮下,我们凭什么受到这种凌辱,这种欺侮?我们全是些善良的,与世无争的人,我们从来不压榨别人,为什么今天我们却须受到这种压榨?我们不作孽,不亏心,我们没有说不过去的地方!如今他们要骑到我们头上,要杀害休老人家的义子义媳,大人,不论你老人家如何想,如何做,今天为了天山一派,为了大人你的威严,为了一口气,孩儿便豁出一切也必要与来人周旋到底!”可札钦汉神色逐渐变为愤怒,变为激动,他双目寒电更炽,冷硬的,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骥儿,你,说得对!”秋离叹了口气,缓绥地道:“好吧,老可札,你不信真理,不分黑白,却爱看你那宝贝义子演戏说书……”顿了顿,他又道:“就是如此了,你们一起上!”一侧,周云也将手中的“寿龟剑”斜斜举起,目注那十二个无边湖的幽灵,他一口钢牙全咬得生了根!

秋离寒着脸,冷酷地道:“这一次不会再有幸运及容情,你们都记住了,这一次,除了生,便是死;没有其他!”十二个灰涩涩、白惨惨的人影沉缓地往当中围了上来,这十二个无边湖的人就宛如十二具才自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是这般阴森,这般冷瑟,又这般酷厉,带着一股凄惨惨的味道,没有出声,却象已经祭红了一片鬼泣魂号了……切着齿,周云低促地道:“秋兄”这些人手怪异,心地狠毒,你千万留神!蔽⒈兆叛郏锢氲氐馈ⅰ胺判模乙膊皇巧迫恕!闭驹诙悦妫℃魍昧耸视诔鍪止テ说挠欣恢谩0∶嫡镜媒显叮笫羌淘ィ炭郑吹贸稣馕幻览錾俑疽严萑胛薇鹊拿苡虢辜敝校牵碌饺缃瘢思被蹋裁挥斜鸬姆ㄗ印?

·“银发霜心”可札钦汉的面容僵凝着,就仿佛一块生铁,没有一丝儿表情,满头的整发也纹丝不动,整个人就象是生根在地下,只是一双凌厉的大眼中却闪射着煞光,有如利刃般尖锐的煞光!缓缓地——秋离斜着走出两步,他轻松地道:“记得当年,你们也是以众凌寡,在一处荒谷中暗算了周云,今夜各位又想重施故技?但你们只怕不会有那一次的幸运了,我可不太好对付呢……”凶恶地,丁骥声如裁铁:“秋离,你死在临头,还敢如此嚣张,真令人觉得又堪怜,又堪笑!”

仍然半闭着眼皮子,秋窝懒绵绵地道:“那么,丁老大,你何不笑一笑给我暖暖心?”“心”字吐自秋离的唇间,语尾的音韵尚留在舌尖上,他瘦削的身躯已横空暴飞,“呼”地转出,‘决如电闪雷劈!连周云都没有料到秋离的发难会是这么个快法,‘他方才挥剑相助,“吭”“吭”两声闷响带着满空的血雨飞溅,两个无边湖的角色已分朝两个不同的方向摔了出去!

丁骥怪叫一声,鞭尖狂啸猛抽秋离后背,而周云怒吼着侧身旋步,已在一连串的剑雨吞吐中替秋离挡了回去!

“刷”地自五名无边湖来人的围袭下擦过,秋离飞起十九掌四面攻击,口中边哈哈大案道:“有你的,老友!”一个灰白身影猛扑而来,双掌奇异地倒翻猛砍,秋离大旋身跃开,那人已侧滚向地两脚又狂风般猛速地横扫而来!

“乖乖!”大叫着,秋离腾空九尺,又两条人影交叉着自两边合冲而下,隔着尚有几尺的距离,一蓬黑雾已罩头弥散!

双臂猛张,秋离快如极西的流光直射三丈。他刚刚躲开了敌人的暗袭,宛如对方却早已料好他移身的位置一样,又有三条灰白身影带着狂劲的掌力联攻猛截!

双目候睁,秋离在空中微微一弹,人已极为巧妙地朝回硬生生缩移了四尺。他本是冲射的势子,却岂能完全违反力道的惯性与一般的运动顺沿方式,这乃是那三个无边湖的角色万万料想不到的,六只手掌挟着深沉的劲力霎时劈空,秋离闪电般的反袭,只听得一阵突起的惨号,三位仁兄全然手抚胸腹倒栽出去。在他们倒地一霎间,可以勉强来得及看见秋离的左掌正自其中一个的小肚子里拔回,还带着纷洒的浓血!

五条人影依旧毫无声息地再次扑上,他们的来势极其古怪,三个人凌空冲来,两个人躬腰在下,而只这瞬息之间,对方已全拿出了兵刃;那是些一式一样的兵刃:银钹!秋离唇角带着一丝难以解释的笑容,他挺立不动,就在对方五个人接近攻击位置的一霎,右掌当胸推出,方才推出一半又候沉突翻,左掌舞飞成二度深圆的月弧,在这虚幻的月弧中,成串的掌影有如千百柄兵刃流射旋激,仿佛星月交辉,穿织泻舞!狂号着,五面银铵互相打击得粉碎,五个执钹的人也横跌了出去,血水象泉涌,却又在他们翻滚之间洒成了一圈圈的红弧,煞是好看,但是,也凄厉了点!从开始到现在,至多只是人们呼吸几次的时间,而在这短促的时间里,无边湖方面能手却已有了十人横死,剩下的,仅有面对面那两位心胆俱裂的仅存者了!两个人脸上的两张人皮面具依旧是那般木讷生硬,不带一丝表情,灰惨惨的象两片死皮,但是,面具后的那双眼睛都在颤栗了,惊骇了,看得出那两眸子里含有多少惶恐,多少畏缩,又多少焦躁与不安!搓搓手,秋离微微弯腰,道:“二位老朋友,闻说无边湖中高手云聚,异士众多,而且行事诡异阴毒,少有武林中人愿意招惹;但在下区区却偏偏不服这一口气,非要见识一番不可,呢,方才已见识过了,失望得很,老实说,’你们全是一批饭桶,除了唬人就只能造大粪了!”对面的两个无边湖角色一时羞怒交集,气得混身哆嗦,但是,他们就是不敢主动采取攻击,一下子全僵在那里,空自五内如焚,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自古以来,凡是人便皆如此,没有不畏惧死亡的,所差异之处,只是畏惧程度的深浅罢了,狠毒的人很多,不过那是加诸于别人的身体,若然将这残酷施诸于自己身上,只怕就少有人能够坦然承受了。

而现在,无边湖这二位仁兄就明白,那狠毒,那残酷,极可能便将由眼前这位煞神加诸到自己的头上……斜着眼,秋离瞄了那边挤斗正热的周云与丁骥二人,他们两个可真叫拼命,一个剑光如练,层层卷卷,出手换招全是奋不顾身伪险式子,另一个鞭走龙飞,短刃赛雷,进退攻拒也俱朝要命的地方招呼,他们仍是一个半斤,一个八两,功夫在伯仲之间,看情形,若任凭让两个人单打独斗下去,什么时候分出了胜负实在尚还不可期,鹿死谁手就更难断测了艾小玫象得了失心症一样木木地站在一边,手中的青锋剑柱在地下,双目发直,嘴唇半张,眼前的凄怖战况宛似全然未见,就那么怔怔地呆立着,连蓬乱的秀发也顾不得整了。

那边的“银发霜心”可札钦汉,这位天山派的顶尖能手,他的神情与艾小玫几乎差不了多少,唯一不同的,是他那双精芒四射的眼睛还在闪烁如电般朝四周环视,显露出一股冷森的,不屈的,仇恨的光辉!

整个斗场就是这样了,现在,秋离开朗地笑着,他已觉得胜券在握,目注那两个无边湖的敌人,他竟以聊天的口吻说道:“适才你们一定奇怪我是用什么方法以空手一下放倒了你们那十位伙计,是么?”

舔舔嘴唇,秋离又松散地道:“那一招。叫‘攀月摘星手’,是早年‘巫焰教’的最高秘技,已经失传近百年了,这一招的奇处便是掌如流星,四射交织,可以在同一个势于及时间下攻拒多人量敌人的侵犯,当然,应付一个人就更简单了,方才老可札便在我这一招下栽了筋斗,他的功力够挥够精,也够深,但却不够严肃与快速,因此在与我斗之下便吃了亏!”两个无边湖的仁兄有些发伤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在眼前这种生死相挤的环境下,这位武功深不可测的强敌竟然会·和他们谈起这事来,而且态度是如此轻松,口吻是如此柔和,就好象,呢,就好象在与他的朋友谈天说地一样,是那样的安详恬适。

和蔼地笑了笑,秋离接着道:“天下的武术招式和它的用法,看起来简明,但练起来就不易了,换句话说,我推出一掌,你们也学着我的样子推出一掌,但用在什么部位、角度、方向适当,以及力道的轻重缓急如何支配,你们就没有我这样在行,更没有我这样精湛了,更重要的,武功里含有真力,出式需要快速,这又不是表面的花拳绣腿可以比拟的,你们二位功夫还不借,就是差了点火候,唠,我再使一招‘攀月摘星手’给你们看,你们招子放亮,好生学着!鄙翟谀抢锏牧礁鑫薇吆巧诼肺硭磺宥苑胶锫舻氖裁雌嬉锢胍阉泼驼梗质且患恰芭试抡鞘帧保牵稣兄拢谱臃堑宦炊斓糜腥绲绻馐鹪谠禄〉拿曰弥校朴胺杉ふ有海莺岽┥洌排派降购!⒑程於刂堂停橇礁鑫薇吆娜宋镎钟谡葡拢?

于是——

两个肉做的躯体有如两根细弱的芦杆掉进了急湍的宣漩涡里,那么不可抑止地翻腾摔撞着,一对银钹抛上了半空,只是眨眼之间,两个人已血肉模糊死于地,甚至连一声喊叫都未及发出!

又搓搓手,秋离转过身来,遥遥向站在那边冷眼盯视着自己的可扎钦汉一抱拳,笑吟吟地道:“老可札,这也是那一招‘攀月摘星手’,只是我这一次没有将掌力印到梅树上,完全奉送到他们身体上了,很不错,是么?老实说,他们比不得你,犯不着留情,况且,我也没有那么大的宽宏度量了。”阴沉沉地,可札钦汉道:“秋离,今夜如不诛你于此,以后天下苍生将受你磨难,多少无辜也会血染休手;秋离,上天不会容你!”哧哧一笑,秋离轻描淡写地道:“老可札,我一颗赤心上仰着天,下俯后土,没有什么可说的,如若玉皇大帝认为我做得不对,他要姓秋的归位,那我也没有话说……”冷厉而仇恨地瞪视着秋离,可札铁汉沉沉地道:“你就将知道你还能狂妄到几时!”一挥衣袖,秋离淡然道:“当然,我十分明白!”在他们的针锋相对里,那边的周云与丁骥又已激斗了数十招,现在,似是周云已稍微占了点上风,但是,这并非是说丁骥的艺业不如周云,而是他在精神与心里上受了威胁,他原以为凭他无边湖的十二个同伴再加上可札钦汉联手之力必可打倒秋离,哪里知道可札钦汉仍然固执地墨守江湖成规,不愿以众凌寡,坚持着他武林前辈的身份,这样一来,情势就完全改观了。现在,丁骥明白了他不该太过迷信无边湖的力量,更失悔低估了秋离,在当年,他以九个人陷害了周云,但秋离的修为与周云截然迥异,如今,只伯数倍九人之众也敌不过秋离了!鞘鐾橹溃℃髟缫芽醇旧硎俏薇吆錾淼娜耍运智宄鞘鋈嗽谖薇吆衾锏募家杖绾危馊撬恰昂煜摺敝械哪苁郑庑┠苁侄荚谒蚕⒓浔阃耆谰耍饧负跏遣桓抑眯诺模丛谘劾铮绾尾皇苟℃骶怕遥裎拗鳎∥⑽⒁恍Γ锢氲阃贰澳亍绷肆缴夯焊菏窒颉耙⑺摹弊呓思覆剑岷偷氐溃骸袄峡稍铱丛勖鞘窃┘乙私獠灰私幔庑斩〉氖峭馊耍憷闲∽雍慰喾且プ爬厦隼次梗扛纱啵颐侵涞氖乱槐使聪斩〉恼舛瘟鹤佑晌矣胫苄肿孕写χ茫蘸螅舜思嗣嬉彩桥笥眩峡稍憧闯擅矗俊笨稍蘸豪渖乜醋徘锢耄徽趴莺诘拿嫒菡浅闪俗虾欤路鹆恳坏赖疚贫荚诙抖恐兴剖桥缱判苄艿呐穑锷匆桓鲎忠桓鲎直樽铀频亟运杀竦拇椒欤稍蘸旱溃骸扒锢耄衷冢愠鍪职桑值搅宋颐窃俜稚赖氖焙蛄耍阄抻谷萸椋拖笪叶阅阋膊换崛萸椋 彼仕始纾锢牖郝氐溃骸袄峡稍悴欢嗫悸且幌拢俊笨稍蘸豪浒宓氐溃骸拔乙丫龆恕!鄙裆韬锢氲溃骸袄峡稍慊盍苏獯蟀涯昙投己芩车保悴幌氚蚕碛嗌舻靡桓錾浦彰矗俊背辽钌畹兀衫袂蘸旱溃骸安灰俳舱庑锢耄阕约旱S前伞!崩淠兀锢胗值溃骸澳阏嬉偈裕俊笨稍蘸悍吲醚栏料欤┝业氐溃骸靶”玻慊耙蔡嗔耍 币谎锿罚锢氚寥坏溃骸昂茫峡稍悄慵岢忠仁裕植坏梦倚涨锏牟蛔鹄暇聪停 保蟛阶叱鋈剑锢胗值溃骸翱剂耍峡稍!笨稍蘸核烤⑷绲纾浪赖囟⑹忧锢耄菔蓣詈诘募》艉鋈灰跻醯胤荷疗鹨徊úǖ陌咨盗鳎囊煌芬⒂执题愀故粑采材羌浔涞么肿橇耍荒悄Q钕笠煌肥芗け┡睦鲜ㄗ樱?

秋离斜斜站着,双手闲闲地下垂,睹状之下,他哧哧一笑:“乖乖,可真吓人。”这时——一旁呆立着的艾小玫突然机灵灵地一颤,她宛似恶梦初醒般尖叫一声,伸开双臂,哀泣惨呼:“三师叔……不要这样……三师叔!泵偷卮蠛鹨簧稍蘸核频毙赝瞥觯焦啥反值陌酌擅傻哪尉⑵阌腥缌教蹙掾昂簟钡刈运菩男本矶觯爬做蚓浦弊睬锢耄?

“好,‘白蟒气’!”秋离断叱如雷,两掌掌心向下,微提淬翻,同一时间,一大片哗啦啦的无形罡气也迎兜而上,在漫天的砂石飞舞里,空气似是一下子沸腾起来,打着唿哨往四周涌荡排挤,于是,宛如响起了一阵闷雷,在一片狂飚的肆扫中,秋离与可札钦汉同时踉跄后退——秋离退了五步,可札钦汉退出六步半!

喘息着,可札钦汉断续地叫:“‘弥陀真力’……这是第九重的‘弥陀真力’……”润润嘴唇,秋离也呼吸急促地道:“老可扎……我若练到了第十重……你就不止多退一步半了,势必把你的白蟒气逼回你的肚子里,活活胀死你这老小子!”抖抖双手,秋离迅速移动了几步,他又道:“这么以真力硬拼硬打,最是不上算,这全是死功夫,没有巧劲在里面,来,者可札,我们玩玩别的如何?”可札钦汉怒吼道:“莫不成还伯了你?”大笑一声,秋离衣衫飞舞,猛然扑到:“这就来了!”黑色的身影有如一片带着邪恶无味的黑云,又象一头黑鹰的黑翼,就那么一闪之下白到了可札钦汉的头顶!可札钦汉双足急速却幅度极小地移动着,全身做着几乎不可察觉的精奇摆挪,他双目聚集于扑来黑影的一点,两掌蓦然探出片片、条条、溜溜、股股的劲力,掌连着掌,指接着指,肘合着肘,闪电般奇幻而紧急地布成了一面尖锐的攻击网反罩而去!不分先后,他双臂上的两枚金色臂环也“铮”然分向左右飞出,只见金芒倏闪,亦巳撞向了敌身!这种高深的武术显露是繁复的,细致的,残酷而又狠毒的,不予敌人一丝一毫回转的余地,不容对方有一丁点儿思维喘息之机!

抢先攻来的秋离蓦然狂笑起来,一抹微微弯曲的,银白莹灿的影于宛如鬼魂的诅咒般凄厉的现在夜色中。怪异的是当这抹角影甫一出现,整个目力所及的空间便完全闪炫着它的影子,跳动的、飞旋的、纵横的、起落的,’那么精怪似的充斥在人们的瞳仁内,象一座一座山,一波一波浪,象滚动的云,呼啸的风,象千百张狞笑的鬼脸,象屈死者伸展的尖,利十指,一下子使天地全迷蒙了,使见着的人心神全惑荡了没有尖号,没有掺嗥,在一切幻影光芒的闪动中,两条人影电似的分开,只是,秋离是飞跃过去的,可札钦汉是横摔出来的!悲哀地哭叫着,艾小玫扑向了可札钦汉,她在一霎间看见了她这位功夫绝世的三师叔混身血迹,也看见了那袭豹皮衣上清清楚楚的十九个血洞!而秋离,秋离正疲乏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他用银牛角轻轻敲击着嵌含在有大腿根部的一枚金色臂环,角身敲击着金环,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叮”“叮”轻响来,他的头巾凌乱,衣衫绉揉,更有几处破裂开来,但是,这位武林中声威煊赫的煞手却是那般洒脱,那般自在,好象方才发生的一幕与他丝毫没有关系一样!

沾着斑斑的鲜血,布满两颊的泪水,艾小玫猛然转头瞪着秋离,她悲愤而怨恨地叫着:“秋离,我三师叔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就下这种毒手?你不怕天打雷劈么?不怕世人的谴责么?你这狼心狗肺的凶手!”口中“啧”了一声,秋离懒洋洋地道:“最好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我并不是好脾气的人,惹翻了我,全天山派的人围在你身边也挡不住我姓秋的取你贱命!”悲痛地咽泣着,艾小玫突然站起,她一摔头,尖厉地叫道:“好,我就把这条贱命交给你吧!”哭叫中,她疯狂似地挥舞着手中的青锋剑冲向了秋离,那散着发,沾着泪,扭曲着脸的形象,晤,可不是和一母大虫相似?秋离皱了皱眉,还未及开口说出什么,那边在拼斗中的周云见状之下,已不禁大惊失色;他异常明白秋离的个性,更明白艾小玫是在做什么,她,等于正投向死神的怀抱!

惶急之中,周云一边力搏丁骥,一面焦切地大呼:“手下留人,秋兄,手下留人!”叹了口气,秋离身形飞也似地倏然旋开,银牛角一沉猛翻,“当”地一声,已将艾小玫紧握的青锋剑硬硬震脱,几乎在一个时间,他左手淬扬,“拍”地一记大耳光又把这位掀起漫天风云的少女掴倒在地!

周云侧首吐出一口长气,秋离无奈地一笑道:“怎么样,可以了吧!”周云的“寿龟剑”翻飞如雪,缤缤纷纷,他大叫道:“谢了,秋兄!”舔舔嘴唇,秋离挥了挥手,走过去一把将被掴得头晕眼花的艾小玫提了起来,艾小玫用力摇着头,好一阵子才缓过来一口气,她懦弱地睁眼望去,恩,秋离正含笑站在面前,那情状,又象是方才掴她面颊之事与他毫无牵连一样,悠闲得足能令人气煞!

一见秋离,艾小玫忍不住泪珠滚滚垂落,她抽噎着低下头去,双手掩着脸,身子亦在不停地颤动……低沉地,秋离道:“可札钦汉没有死。”惊愕与意外使艾小玫迅速抬起头来,她不敢置信地带着泪道:“你……你说什么?”笑了笑,秋离道:“我说,老可札,你的三师叔,并没有死。”痴痴迷迷地看着秋离,艾小玫疑惑地道:“真……的?”冷冷一笑,秋离道:“鬼手从不讹言!”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艾小玫急奔向躺在地下的可札钦汉身边,她俯在一旁,为可札钦汉把脉,闻息听心跳,半晌,她回过头来,双目中含蕴着感恩的泪!

“谢谢你……秋离,你没有骗我!”耸耸肩,秋离走了上去,伸手自怀内摸出一包黑油纸包着的药粉,他交在艾小攻手中,淡淡地道:“把纸包里的白色粉末敷在老可札的创伤上,即可止血收口;他死不了,这全是未损及内腑的外伤,只是他这把年纪,在这里恐怕得要好生养息一段日子了。”接过纸包拆开,艾小玫匆匆为可札钦汉抹起来,秋离望着她忙动中的白晰细长的双手,望着可札钦汉黑中透青枯老面孔,不由低喟一声,转过身来。那边,周云与丁骥的恶斗已更形愕然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两个人竟全带了伤,周云是在前胸,衣服被扯裂了一大片,血淋淋,糊团团的皮肉翻卷了过来,看上去好不触目惊心,而丁骥则披头散发,左颊上染满了血,白白红红的嫩肉朝外张着,似婴儿贪婪的小嘴,他们全是狠挤猛杀,鞭影霍霍,短刃伸缩,在寿龟剑的银芒冷电中穿飞不息……”双方的喘息都变得粗浊了,攻拒之间也显得有些迟滞乏力,但是哪一个也毫不放松,依旧在豁出死命拼着,照这样下去,只怕脱不了两败俱伤的结局!

略一沉吟,秋离走了近去,他在二人六步之外站定,冷峻地道:“姓丁的,你自刎如何?免得多受活罪。”丁骥倾力搏战着,一边喘息着大叫:“你!窃诔杖怂得位埃殴菲ā鼻锢氤脸烈坏悖溃骸盎瓜肟醇鞒男裱袈穑坎唬阌涝犊床坏搅耍 绷鼍湃衅弑蓿℃饔中背鑫宄撸窈鸬溃骸扒锢搿薇吆胩焐脚刹换崛墓愕摹庇腥さ芈冻菀恍Γ锢氲溃骸暗比唬阋蚕梦也⒉缓牵乙丫な倒耍叵绿勺诺恼庖淮笃欢际俏薇吆疤焐脚傻呐笥眩 倍℃髌眉负跻豢谄还矗驮谒韬龅囊簧材牵茉频摹鞍耸皇直佬墙!敝械木剑骸耙唤V感恰薄叭盒浅鳌薄靶橇髟赋ァ币淹惫ダ矗徊环窒群螅淖笳萍辈永耍沧咦牌婊玫穆纷悠龊龅卣值剑庖徽疲词翘焐脚傻牡沾溲В骸靶≡迫帧保?

狂吼着,丁骥右手的锋利短刃飞旋如风,左边的倒钩黑皮鞭挥舞得宛似千蛇盘转,在剑光鞭影的缠绕中,二人骤合又分,甫分再合,刃棱划过空气的尖锐声音搀揉着鞭梢子的“劈啪”暴响,在喷着人的血眸中,在急促的呼吸里,在汗水的洒溅下,双方都不想要命了,那一种誓不两立的仇恨是深刻的,镂骨的,令人叹息。

忽然——

周云大侧身横翻上去,双手握剑,在幻起的一片冷芒中猛刺敌人胸膛。丁骥则扭曲着面孔,右手短刃在急快的跳动中由下而上倒挑周云的小腹,同一时间,他的倒钩黑皮鞭已暴击戳来的长剑!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打法……象哭泣着一样,一声尖长的骇叫悚人毛发地响起,艾小玫双手掩着脸,在不停地剧烈抽搐!

黑色的倒钩黑皮鞭活蛇似地卷上了周云的寿龟剑,那力道极大,足可将周云刺出的准头拉偏,’但忽然,丁骥绝望地闷嗥一声,缠上周云剑身的倒钩黑皮鞭竞立即软软地垂落,一丁点力量也没有了,这只是刹那之间的事,锋利的寿龟剑“噗嗤”一声透入了丁骥的胸膛,因为力量用得太猛,以至剑尖已穿过了丁骥的身体直冒出后背,而丁骥的短刃,却似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猛撞了一下似地猝然偏斜,只划破了周云腹间的衣衫便“当啷”一声无力地掉落地下!

全部的经过都只是眨眼间开始又在眨眼间结束,当人们看见两条人影互扑的瞬息,便又看见胜负的答案了。

嘴巴里吐出带着气泡的血沫子,丁骥面孔上的五官已然痛苦得变了形,他的身体在一下一下痉挛,双手软软垂在两边,站着,瞪着一双迷茫而空洞的眼睛定定地注视在周云脸上的每一点,现在,他们彼此间只离着不到三尺的远近,周云的寿龟剑还深深插在丁骥的胸膛内!

丁骥原本朗阔的面庞,迅速地变为枯黄惨白,高大身体也象是在逐渐萎缩,在这一霎,他已失去了生前的雄伟与沉着,再没有一丁点狂妄,没有一丁点自持,如今,他是如此的颓废,如此的孱弱,似是一头垂死前的老迈的牛!

而周云,周云也在全身哆嗦着,双目的光芒冷漠又木油,他紧握着手上的寿龟剑,僵木了一样呆立在仇人的对面,他象忘记了下一个步骤该如何,握剑的五指关节都凸突得发青了……秋离搓搓手,满意地吁了一口长气,对这种场面他看得极其平淡,极其无奇,多少年的铁与血,生与死的场合,已将他磨练得有一副钢似的硬心肠,可以丝毫不沾人间烟火之气,他看得太多,经得太多了,江湖上的日子原本如此,思仇牵连,缠缠绕绕,到末了,便往往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有的时候,便这样就了结,有的时候,却播下了一段思怨的种子,于是周而复始,循环不息……插腿进了这个大圈子,要想抽身出去,都是难上加难了!潜撸∶祷腥缰柙饫谆饕谎鋈寺槟镜匕牍蛟诘叵拢牧奖畚⑸欤笠乐故裁矗鹑∈裁矗齑桨胝抛牛捶⒉怀龅闵衾矗沸惴ⅲ谕酚爰缟希缘梦薇鹊亓杪摇⑴钌ⅲ愀弥耸钡男木嘲桑克拿嫒荩鹚浦桨愕陌祝鞘且恢质パ模模嗖业牟园祝┲献牛笫チ烁芯酰抗獯糁停怀淖偶丈衔锤傻睦岷郏帽梗?

丁骥的瞳孔开始扩散,翕合的嘴巴里血如泉涌,终于,他喉头“咯”“咯”地起了颤动,全身猛烈地一震,仰头沉重地俐摔了下去!

“哗”地一声寿龟剑脱出了丁骥的身体,剑身上染满了稠厚的鲜血,周云仍然定定地站立着,嘴角在不住地跳动,不住地抽搐……忽然,“嗤”地一声,艾小玫痛哭出声,她伏倒地下,天愁地惨地抽泣着,双肩在不停地耸动,那情景,也够得上伤感了。

大步走了过去,用力拍了拍周云的肩头,秋离微笑道:“老友,恭贺你血仇得报,怨恨一扫而光!”如梦初觉,周云机灵灵地一个哆嗦,他激动地握住了秋离的手,语声里带着低咽:“多谢你……秋兄,报还此仇不但全仗着你的帮助,方才也都亏了你救命,要不,此刻伯我也躺在地下了……”秋离哧哧一笑,伸出左手来曲了曲手指,他低声道:“你太也性急,哪有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幸亏我还学了几手‘混元指’法,要不,可就难办了哩……”有着强制的喘息,周云讷讷地道:“方才,秋兄,若不是你用‘混元指’弹偏了那姓丁的刃鞭,到如今,至多也只能落个两败俱伤的局面。”眉梢子一扬,秋离道:“罢了,。现在,那娘们你打算如何处置?”多少年来,日日夜夜只想报此血仇,而一旦得报,周云倒有些茫然无所适从起来,他摊开手,苦笑道:“我害了她……秋兄,到如今,我心里乱极,也不知如何是好了!鼻锢肫呈恿朔降厣媳陌∶狄谎郏恳缓交旱氐溃骸拔蚁任誓阋痪浠啊!?

周云迷悯地道:“不知秋兄欲问哪一句?”微微一笑,秋离道:“你那师妹已是残花败柳,蒙羞之身,你,你还爱她么?”怔了怔,周云伤感地道:“我不否认……我仍然爱她,秋兄;真正的情感,是不能用这些浮面的世俗观点去下定论的……”一拍手,秋离道:“好,那么,带她走。”大大地一震,周云惊愕地道:“什……什么?带……带她走?”用力颌首,秋离道:“是的,带她走,如若你仍然爱她,这正是机会,用了解消除你们之间的怨隙,用时光抚平你们之间的创伤,老友,带她走!她原来便属于你!”艰辛地,犹豫地,周云悲哀地道:“但……但是,我这个样子……”冷冷一笑,秋离道:“你方才已经说过,真正的情感,是不能用世俗的观点去下定论的,如若她嫌弃你的容貌,那么,她也不值得爱了。”、痴痴地看着秋离,周云仍旧迟疑着道:“这似乎不大好,秋兄,她一定会恨我,她不会忘记我杀死她的夫婿,又使彤云山庄掀起漫天风暴,秋兄,她会恨我……”哧哧一笑,秋离淡然道:“到了她真恨的时候,再说吧,罪魁祸首不是你,是姓丁的,这一切责任,全该由姓丁的去负,不要再拖延,老友,记住人活着一辈子,往往只有一次机会,抓得巧,幸福无穷,放弃了,则可能永生不会再来!”

’思付着,考虑着,好一阵子,周云还没有能下决定;秋离平静地一笑,徐缓地道:“如何?时间不太多了,者友。”猛一咬牙;周云横了横心道:“好,我……我带她走!”说完了,他又窘迫地道:“但是……秋兄,如果她不愿意!”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秋离道:“呢,这却由不得她了。”慌忙朝前走了一步,周云祈求地道:“不要难为她,秋兄,这一夜,那所有的打击与沉痛,已够她承受的,只怕她难以负荷……”古怪地看着周云,秋离徐徐道:“老友,你真是多情种子!”面也赧然,周云讷讷地道:“秋兄,你不知道。当你……真心爱上一个人,这一生,便永难遗忘,不管她是多么令你’憎恨与失望……”“噗嗤”一笑,秋离摊摊手,边向艾小玫那边走去,一面回头道:“罢了,这篇大道理,你还是留着对你的那一位讲吧,我不理这一套,只管想法于夹磨她下山,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老友,看你的了……”------------------firestation扫校银牛角--第十三章独阻狂澜第十三章独阻狂澜夜风,挟着刺骨瑟凉,萧萧地吹刮着,地下横七竖八地躺着那些形状惨怖的尸体,远处的灯火带黄而黯淡,更阴阴传来不停的喊叫之声,这情景,便越发显得悲怆与惨然了。

秋离大摇大摆地走到艾小玫身前,微俯下身,他道:“别哭了,娘子。”艾小玫猛地仰起头来逼视着秋离,美丽的面容上沾着晶莹的泪珠,沾着丝丝细发,双眸中含蕴着悲痛,含蕴着凄楚,她咽着无比的哀凉,生硬地道:“秋离,你还想做什么?”伸出舌头来舔舔上唇,秋离一笑道:“很简单,跟我们走。”愁惨地一笑,艾小玫缓缓地反问:“跟你们走?”秋离点点头,道:“不错。”直生生地看着秋离,艾小玫低哑地道:“这算什么?囚俘吗?”搓搓手,秋离道:“那就看你怎么打算了,你可能知道,鬼手秋离并非善人!”一咬牙,艾小玫摇摇头,强硬地道:“假如我不呢?”哧哧一笑,秋离道:“现在,这个‘不’字,对你似乎不’太适宜吧!”瞪着眼,泪痕末干,艾小玫倔强地道:“至少,生死之间,还由我自决!”有趣地笑了,秋离淡淡地道:“艾小玫,人世中很多痛苦,江湖上诡计无穷,你还经历的太少,你不会知道,有许多时,人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我们只是告诉你要带你走,只是告诉你而已,至于愿与不愿,却非你可以决定,艾小玫,我又要得罪了,你恕过这一遭吧。”一仰头;艾小玫冷木地道:“你要做什么你就做吧,你看我艾小攻怕是不怕……”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秋离的手指已自她身上的“哑穴”及“软麻穴”之上点去,软软地,她往一侧倒下,秋离一把提着她的后颈,回头笑道:“好个三贞九烈,老友,你来接着吧!”周云尴尬地走了上来,全身竟有些簌簌发抖,他迟疑着,颤着嗓子道:“秋兄,这!币坏裳郏锢氲溃骸罢馐裁矗炕共唤庸ケШ茫俊庇谑牵茉菩⌒囊砟械兀笫潜ё乓豢橐姿榈钠婧北Ρ窗憬∶到庸锢胛⑽⒌阃罚溃骸澳阆茸撸嫌眩谘┏氐赖呐品槐叩任遥亲耪腋鲆氐愕牡胤剑馔粕阶闪碛忻氐老氯ッ矗俊敝茉埔幻娴阃罚幻婕鼻械氐溃骸澳隳兀壳镄郑阋墒裁矗俊毙πΓ锢氲溃骸安豢赏四恰聍梓搿欢遥粕阑嵴谘教焐脚桑揖驼饷匆欢酥膊惶侠恚焕盟乔V谱《苑降拇笈寺恚酵防矗哺冒锼墙饨馕В诘缆塘郑旎桃叮臼且患遥D阎保鍪窒嘀翘炀匾逯拢慰鑫颐腔褂性级兀坷嫌眩惚阆榷ㄒ徊健!?

十分明白秋离言出必行的个性,但更担必他手下无情的歹毒,周云怀里抱着软绵绵的艾小玫,却焦惶地道:“秋兄,你不要大开杀戒……”点点头,秋离一晒道:“行,你放心去吧!”走出两步,周云又回首恳切地叮咛道:“秋兄,你自已也多加小心……”一拱手,秋离笑道:“当然,我还没有活够哪。”于是,周云抱着丝毫不能动弹的艾小玫匆匆奔向黑暗之中,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了,秋离才如释重负般长长吁了口气,伸了个懒腰,缓步往彤云山庄前面行去。

虽说秋离走得不如寻常人之快,但也相当不慢了,仅仅片刻之后,他已穿越过一座座错落的房合,一片片精雅的坪圃,旁若无人地来到了彤云山庄的前面——那已变成刀光剑影的斗场!

在广阔的前庄上,人影往来奔掠,飞腾扑逐着,寒刃的冷芒闪耀着,暴叱厉吼杂着惨呼哀号,黄色的,白色的身影穿插攻杀,往来追赶,血雨篷溅,肢体飞甩,好象一场狠斗恶拼!

秋离双目尖锐,他在一瞥之下,已大致看清了双方的情势,咽,黄衫会却是寡不敌众,不大乐观吧。

天山派方面约有五百余人,除了有近两百多弟子围成一个大圆圈,虎视耽耽地围立于四周之外,其他三百多人完全投入了斗场,这与黄衫会不到四十人的数目比较起来,几乎是十与一之比。晤,天下的名门大派,在情急之时,却也有不讲武林规矩的呢。

黄衫会中的顶尖高手“慈面辣心:公孙劲竹,正在力敌那”云里独鹫”班上品与“白鹰”左陵,“远天驭鹤”马照堂却独斗“旋虹桨”姜彪,“驭风一鹏”尚克农,“追魂无影”冉谦打得难分难解,“幻魔双心”杨咎、杨申志俩与两个儒衣文士激斗正酣,那两个文士打扮之人,皆约四旬年纪,青衫黄,髯的一个在战着杨咎,蓝衫白面的一个则拼着杨申志,看情形,一时还难分胜负。

离开众人约有三丈之遥,黄衫会的总瓢把子“蛇矛断命”于镕寿一个人在火并着两位道装老者。那两个道装老人,一个戴着一顶闪亮的黄铜道冠,身穿八封长袍,生得环眼方嘴,双耳垂肩,拂动着三维柳须,好一副岸然之貌;另一个,披着水火道袍,面容灼黄,峨冠高耸下半掩着一双寒电般的眼睛,他紧闭着那张过于削薄的嘴唇,正一心一意地与面前的强敌拼战……秋离抚摸着套插在右手上的银牛角,再缓缓移目搜视,哈,在一栋精舍的阴影下,“落星一剑”韩子明也在奋力攻击着他的敌人——“铁拂尘”陆小憔!他们两人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二人的功力俱在伯仲之间,他们都已用上了全力在格斗着,芒闪光掠,好不剧烈!

拍拍手,秋离自言自语地道:“好啦,他好三请四求都拜不出来,这一打全把天山派的老小子们打出来了,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天生的贱命哪……”说着,他大播大摆地过了黄衫会“三十卫”与一干天山弟子们的斯杀间隙,直胡于德寿那边走了过去。

黄衫会的总瓢把子“蛇矛断命”’于德寿功力深湛,技艺精纯老辣,他虽然以一敌二,但他面前的两位老道爷却丝毫占不上便宜,攻拒之间,非但制不住先机,进退挪移,更是受尽了拘紧,于德寿那一柄三尺长短,银光闪烁的锋利蛇矛,简直就和一道阎罗王的催命告示相似了!

秋离悠悠闲闲地一定近,于德寿那一双碧眼已看见了他,大喜过望之下,这位江北绿林大盟主已急叫道:“秋兄,我的老爹,你跑到哪里去了?这里正热闹着啦!”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笑,这一笑,象头豹子!秋离懒洋洋地道:“我去活动筋骨去了,哈,这里可不真是热闹着么?”他缓缓地,轻藐地打量了与于德寿交手的那两个道人一眼,嘴里“咽”了两声,淡淡地道:“这两位,可是天山派大名鼎鼎的‘双道三俗’中的双道?”于德寿蛇矛如电闪舞,闻言笑道:“不错,天山派的前辈,第四位‘铜冠客’白云子与第五位‘手臂龙’青杏子,两位无量寿佛!”点点头,秋离笑着道:“当家的,可要我接下一阵?”大旋身,蛇矛“当”“当”震开了白云子。“三刃双剑”又“呼”地逼近了握着“华陀杆”的青杏子,于德寿狂笑道:“多谢了,这两个杂毛老道我还可以收拾!”秋离唇角抿着一抹深邃笑意,他微微颌首,站在一旁道:“‘九手银瞳’潘一志这老匹夫呢?”于镕寿正洒脱地转身,他边道:“一直未见。”搓搓手,秋离道:“火都烧到屁股上了,他老人家莫不成还在修炼他那不死仙丹?还是抱着‘玉麒麟’在掉落几滴难出的老泪?”霍然大笑着,于德寿速出十矛十腿,答道:“骂得好,秋兄!”退开八步,秋离又道:“白云,‘青杏二子,我这嘴巴随便惯了,二位道爷万望恕过,不要气冲牛斗才好。”戴着铜冠的白云于双目如炬,招出似风,他冷冷地道:“小辈,武林妖丑鼠,原便如此!”哧哧一笑,秋离舔舔嘴唇道:“于当家的,这位道爷骂得也好呢。”说着,他一挥手,大踏步行到韩子明与陆小樵较斗之处,微微拱手,他斜睨着陆小梢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夫子,我们又再见面了。”陆小樵以一只铁拂尘力挤韩子明,他虽然功力沉厚精深,但韩子明的一把“落星剑”却是闪掠如电,猛辣锋利,丝毫不肯相让,二人一个够辣,一个够狠,打在一起,谁强谁弱,一时倒也难以分判。

在激战中,陆小樵的神色看得出极为忧虑沉重,他低促地道:“方才未曾见到少兄,你与云儿到哪里去了?”这时,韩子明飞快斜刺十一剑,陆小憔拂尘翻舞中,一一架拦,冷冷地,韩子明叱道:“朋友,你还是先顾顾自己吧!”一旁,秋离笑道:“去帮着周云报仇雪恨去了,你不敢出头,呢,却有人敢出头,天下之大,也还有些不畏恶势强权之人呢。”全身一震,陆小樵被韩子明逼退了三步,他颤呼道:“你已杀了董…”耸耸肩,秋离道:“当然,还能够留他再去荼毒别人么?”黑须哆咳着,陆小樵变了嗓音道:‘完了……少兄,天山派必将与你誓死相拼………”眨眨眼,秋离淡淡地道:“无所谓,我们原本便不算友善,是么?”韩子明的红绒小帽跳动着,他剑出如电,挥挥泛泛,忽东忽西,倏上倏下,以一阵急攻快打猛袭敌人。而陆小樵也只有加急汀点精神小心应付着,没有时间与心情再和秋离答话了。

正在此时——

彤云山庄里面忽然传来一片悲吼厉号、六盏大红灯笼高挑起,迅速往这边移来,随着响起了一片片急剧的锣声,在“哐!”“哐!”“哐!”的撼人心弦的敲击声里,在那惨红如血的灯光模糊影印下,可以看出有数十个白袍人正奔马般飞快掠来!

“蛇予断命”于德寿狂笑着,身形闪跃得快捷无匹,蛇矛暴出暴缩中,他霹雳般大吼道:“都来吧,看看黄衫会的老子们含不含糊你们这狗屁的天山派!”追魂无影冉谦使的一把其薄如纸,宽约三寸的锋利缅刀,这把缅刀在他手里,简直变成活的了,那份快、狠、准、稳,再加上缅刀刀身所泛闪的蓝汪汪的寒芒,一时飞卷,一时横掠,一时直起,一时猛俯,功力之深湛奇妙是可称上匪夷所思四字。与他对搏的“驳风一鹏”尚克农竞感到吃力异常,手上的一柄大头钢钟几乎已有些旋展不开了,一边狠拼,冉谦一边叫道:“瓢把子,你放心,我们倒一个也必拉着他们一双来垫底!黄衫会不会丢在天山!”于德寿大笑道:“好,咱们豁出去了!”这边,秋离有如行云流水般洒脱地飘掠过去,在他飘移的时候,凡是挡着他进路的天山弟子们无不闷吭连连,象似浪般纷纷仆倒,只是瞬息,出过五丈的距离,已有三十多名天山弟子横卧于地!

蛇矛翻飞中,于德寿喝彩道:“够劲,秋兄、你有两下子!”秋离单人匹马阻在那群人的来路上,他回首一笑道:“过奖了,看不才挡住这些猪头三!”就这几句话的工夫,六盏火红灯笼光影下的一群白袍人物已来到了近前,为首一人,体格高大魁梧,满头浓密的黑发高高地结成一个朝天髻,红润的脸膛上嵌着一双奇异的,仿佛可洞穿人们肺腑的眼睛,他鼻直口方,双眉斜耸入鬓,容貌威严而竣猛,甫始一见,便给入一种深沉的,雍容的,山一样的稳固感觉,当然,夫山派只有一个这等面孔的人物——天山派掌门“九手银瞳”潘一志!

在潘一志的身后不足三步,紧跟着一个秃顶大耳;细眉凤目的七旬老人,老人之旁,则是一个瘦小枯干,面皮干烁而皱纹重叠的矮小老者,这老者留着一把黄疏疏的头发半闭着眼,脸上丝毫没有表情,’他的一双手,晤,是用两只泛黄色的牛皮套套着的!

另有二十多个白袍人物簇拥四周,大红灯笼高高地挑着,各式兵刃寒光阴吐,在一阵急促履声里,他们已来到了秋离面前!

似是没有估到会有一个人单枪匹马地拦在那里,在潘一志微带意外的断叱下,所有奔来的人齐齐停步,二十多个天山弟子都已极快地分散开来,刹那间布成了一个半弧形的包围阵势!

搓搓手,秋离嘴里“喷”了两声,笑眯眯地道:“别紧张,别紧张,摆出这等架势来做什?我只有一个人站在这里,你们不要慌呀。”寒着脸,九手银瞳潘一志一双银眸煞光暴射,他旱雷般大喝道:“小于何人?拦住去路便不怕送死么?”吁了口气,秋离吊儿朗当地道:“看这气派,你这位红脸大爷莫非就是天山派的第一人潘一志老大么?”九手银瞳潘一志怒火上冲,他厉烈地道:“小子住口!你休得引用你绿林黑道之称呼来诬蔑本掌门之名声!”哈哈一笑,秋离道:“果然不错,是潘老大!”一声狂吼,一个黑大汉横里扑出,白袍黑肤,就越发衬出这位仁兄的闪闪乌颜来了,他一探手上的“虎头钩”,怒叫道:“混帐东西,你再如此口秽言污,就莫怪我‘震山虎’徐超要教训你了!”看了这位“震山虎”一眼,秋离侵吞吞地道:“徐朋友,你如此态度和我讲话,辈份火候上还差了一点,现在,你且滚你妈到一边去!”料不到秋离这回如此出口不逊,震山虎徐超一愕之下顿时暴跳如雷,他双钩猛斜,一面前冲一面怒吼:“好狂夫,看老子活刮了你!”徐超刚刚冲出两步,九手银瞳潘一志已冷叱道:“回来!”这两个字力量似能缚住徐超的魂儿,他猛然止步,抑住去势;却咬牙切齿地瞪视着秋离,一副恨不能生啃其肉的模样!

挥挥手,秋离道:“嗳,对了,这才叫听话,看样子潘老大在天山派里还确是有那么个几分威风!”冷森地,潘一志道:“小于,大概,你与黄衫匪徒也是同路之人了?”摇摇头,秋离一本正经地道:“我说潘老大,你这就不对了,人家堂堂江北第一帮的黄衫会,在武林中指出来也是威名煊赫,铿锵有声,比起这天山一派并不逊色,人家黄衫会没有驾过你们天山派贼鸟,你身为天山老大,却辱骂人家为黄衫匪徒,这,说起来似乎有些不大够厚道。”双目怒睁,潘一志大喝道:“小于利口,本掌门没有这许多时间与你在此闲磨牙根,你速速报名,也免得做个屈死冤魂!”嘻嘻一笑,秋离道:“潘老大,你不要吹胡子瞪眼,你们名门大派讲究的是风度,祟尚的是仁义,可也不能光凭空言白说呀,我与你往日无怨,今日无仇,你就舍得这么一不清二不白地干掉我么?”一番话直把这位天山派的大掌门气得全身哆嗦,手足冰冷,他神色突变,狠酷地大吼:“大胆畜生,你满口胡说,定是活腻味了……”就在这时,潘一志身后那位身着宽大青衫;瘦小枯干的小老头已经缓缓走了出来,他仍然半合着眼,似醒非醒地看着秋离,平静而淡漠地道:“小辈,你好口才,但好口才却必须有好本领撑着才行,看样子,你的本领也不会太差,否则,你是不敢如此嚣张的。”看着秋离,这小老头又道:“在‘双心阁’那边,天山一门的八代前辈可札钦汉兄被人暗算身受重伤,可札钦汉兄的义子,天山八代的第二位冯锷兄嫡传女子之夫丁骥及其友人十二位亦全被人杀死,这些血淋淋的残酷恶行都是谁干的?小辈,你定然知道,这与黄衫会,与你,只怕都脱不了关系!”秋离笑笑,道:“假如我不知道呢?”小老头阴沉地道:“老实说,不管你知不知道,今夜,黄衫会与他的同路人,没有任何一个可以活着离开彤云山庄!”冷峻地,他又道:“也就是说,你说出也罢,不说出来也罢,你这条命,可怜你爹娘白养你一场了。”哧哧一笑,秋离道:“可是真够悲惨,是么?”叹了口气,他续道:“好吧,我说出来就是,免得你们一个个的想吃那凶手的肉又找不着对象。”‘小老头冷厉地道:“说!”退了一步,秋离低沉地道:“在‘双心阁’附近,那些被杀的人,全是我去宰的,假如有时间,我还想把他们碎骨扬灰,可惜来不及了;那位‘银发霜心’可札钦汉老兄,也是由我摆平的,他一大把年纪了,本来可以不要再受这些活罪,但任我怎么劝说,老人家也不肯罢休,强要出头,迫不得已,我只好含着泪,狠着心,小小地将他收拾了一顿!”秋离的话还没有讲完,九手银瞳潘一志已勃然变色,气冲牛斗,他手指秋离;颤抖着,咬牙切齿地道:“你你你……你这十恶不赦的奸徒,天打雷劈的畜生……本掌门要剥你的皮!”一摇手,那小老头冷凄凄地道:“凭你?小子,你只怕道行还不够吧?”蓦然他暴叱一声,狠厉地道:“小子,你休要代人顶过,不管是谁干下这件滔天罪孽,老夫俱要将他抽筋锉骨,生生杀死!”‘秋离唇角一撇,唇皮子微扬,他笑嘻嘻地道:“你,是谁?”小老头仰天狂笑,大声道:“好,好,近二十年来,老夫未曾扬名,今夜便告诉了你,也好让你死得瞑目,小于,老夫‘万屠啸天’孟渔!”“万屠啸天”孟渔,这六个字象是突起的一片狂风狂雨,那么咸恂恂,浩荡荡地刮进人们的耳际,吹进人们的心田,四周,凡是曾经闻过这个名号的天山弟子,都不禁大大的惊骇与眩迷,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在天山近于咫尺,居住若干年的这位枯瘦者儿,竟然就是二十年前载誉武林的“天下三雄”之一“万屠啸天”孟渔!盂渔,这两个字不仅象征着力量,威势,更代表着无比的祟高与神圣,他已销声匿迹二十余年了,在二十年前,“天下三雄”即等于是一切武林的绰称,他们是煊赫的,独霸的,高高在上的,纵使三雄中已有二雄早已逝去,纵使三雄已不在江湖上出现,在二十年后的今天,甫一听到这几个字,却仍然有一种令人心胆俱裂,魂飞魄散的惊怖与震窒感觉!

但是——

这一阵风,一阵雨,却没有吹刮进秋离心中,他自然也知道“天下三雄”的名声,自然更明白眼前这位“万屠啸天:孟渔的来历,但秋离仍然夷然不惧,自他有生以来,他的肌肤骨肉便仿佛是钢打铁铸的,他的胆力便宛似用五岳之石竖矗的;他的气节只覆披在“义”上,他的思维便牢系在“不屈”上;没有什么可值得他畏惧,没有什么可迫他退缩——哪怕是在离开的死亡之前!就是如此,这十余年来,他才用血肉肝胆积累起他今日的成就,用豪迈磊石堆砌起今日的威望,鬼手秋离,这个旱天金雷似的名声!

于是,唇角上浮漾着那么一抹浅浅的,满不在乎的笑容,秋离斜瞅着面前神色冷厉的孟渔,轻逸地,他道:“哈,原来竟是你这熊老头,难怪竞有偌大的口气,‘天下三雄’,喂,可是鼎鼎大名的三个角色呀!泵忌易右谎铮值溃骸岸嗌倌昀矗揖鸵恢被诤拮牛诤尬彝砩硕茨辏缛粑夷茉绯鍪蓝辍鼻锢胛⑿Φ拿嫒葺肴焕淙绾┝业氐溃骸氨夭换崛媚忝侨隼闲∽涌凵险飧雒牛忝侨鲆灿涝侗鹣肴绱硕腊晕淞郑猿谱穑 本帕艘恢久嫔蟊洌鸬溃骸靶∽樱闼蓝耍 泵嫌嬉醪嗖嗟匦α似鹄矗呱弦徊剑焓椎溃骸靶”玻囱幽闶侵览戏虻模ㄆ淠阒览戏颍慈阅苷獍闱坑玻憧芍っ髂阌泄说牡ㄊ叮 闭馕坏蹦辍疤煜氯邸敝坏睦先耍婵咨厦恳惶跎羁痰闹逦评锒己套派被恳惶醴⒏牧衿と舛妓瓢挡刈帕α浚紊亢敛槐洌夯旱兀纸酉氯ニ档溃骸叭绻闵砩厦挥斜掣鹤耪獗恃愎盟闳悄愀傻陌桑戏蚍堑幌牒δ悖幸馓崮阋话眩蒙心ヒ环坏憔咕斫苏馓嘶焖旧狭搜龋戏蛳胨∧阋嗨〔坏昧耍”玻馓上В 庇腥さ穆冻菀恍Γ锢氲溃骸懊嫌妫灰俪撩杂谀阃舻睦下趺铮灰俣プ拍强槭ス獠实慕鹱终信普叛铮且压绷耍殉戮啥甙耍还湃撕茉绫愀嫠呶颐且痪浠埃撼そ罄送魄袄耍馐且痪涿裕挥邪盐兆∠衷冢3指叻宓牧α坎挪换岜凰は氯ィ鲇靡殉晒サ母嗤蚨程煜碌氖贝缇筒皇毙肆耍……”仍然沉冷如故,孟渔冷凄地笑道:“这么说来,体,小辈,就是那推老夫这前浪的人了?”微一躬身,秋离笑道:“有此荣幸,怎敢推托?”淡漠地,孟渔道:“可札钦汉兄与丁骥这孩子确是由你所害?”秋离意识到对方口气中隐隐的杀机了,那是尖锐的,冷厉的,狠酷的,不露形色的,他轻喟一声,道:“不止他们两个,还有无边湖的十二位仁兄,再加上丁骥的那个熊老婆艾小玫!”

一旁,潘一志脸色青中泛紫,他窒息般切着齿道:“那艾小玫的尸体呢?小子!”哧哧一笑,秋离慢条斯理地道:“喂狗了。”潘一志双目中宛如有一片火焰喷了出来,他额上青筋暴一突,唇角抽搐着,一个字一个字进自唇缝:“真正全是你一个人干的?”,’秋离用左手摸摸下巴的胡楂子,道:“要不然,会找你帮忙不成?”一口牙齿锉得咯嘣咯嘣响,全身骨节震动,九手银瞳潘一志的神态,活象一头欲待噬人的猛兽,那么暴凌地,沉重地,一步一步地逼了上来!

但是——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紧张关头,“万屠啸天”孟渔却一下子拦住了潘一志,他半闭的眼睛森酷地注视着秋离,冷厉地道:“果然是你?”秋离道:“当然!”孟渔紧接着道:“为什么?”笑了笑,秋离道:“宰着玩玩。”点点头,孟渔毫无表情地道:“再问一遍,你是谁?”大笑一声,秋离一推右手上套着的银牛角,傲然道:“姓孟的,你家老祖宗秋离你也认不得么?”象倏忽在黑暗的苍穹里,闪起一抹眩目的电光;一刹那沉寂之后,蓦地响起了一片恐惧的,骇震的,见了恶虎似的惊叫:“鬼手!”“老天,他是鬼手秋离!”“我的天呀,这活阎王!鼻锢肽孔⒆排艘恢居朊嫌嬖谝痪笱杆倩指凑蚨ǖ纳裆夯旱赜靡=牵馊竦慕羌馍ψ琶婕眨骄驳氐溃骸跋衷冢颐嵌家驯舜巳鲜读耍兀俊崩淅涞兀嫌娴溃骸安怀隼戏蛩希皇歉鋈宋铮 本攀忠艘恢痉吲氐溃骸扒锢耄词悄悖∥姨焐揭慌捎肽阌泻纬穑磕憔河谜饷床腥毯荻镜氖侄卫炊愿段颐牵俊币醭脸恋兀嫌娴蜕溃骸芭诵郑母蟮氖虑椴换岽砹耍撬傻模仗熘拢苡姓獾裙αχ耍斯硎智锢胍酝猓慌略倌蜒俺黾父鋈死矗 北呱啪鸷奕嘧琶糟艘恢敬蠛鸬溃骸拔裁慈绱讼露臼郑∏锢肽阄裁矗俊鼻锢氲谋砬樵谡庖凰布湟淹耆涑闪肆硪桓鋈耍僖舱也蛔懦芭奈⑿Γ媸赖姆诺矗还У姆砣荩凰涞萌绱死淠绱瞬锌幔秩绱怂嗄拢灰=切币屑缟希夯旱兀溃骸岸嗄暌郧埃阌幸桓鐾降鼙恢鸪雒徘剑姓饣厥旅矗俊迸艘恢窘械溃骸笆侵茉普饽跣螅氪耸掠惺裁辞A俊崩渖兀锢氲溃骸澳阏饣栌估像南寡叟牛宓蹦曛鹬茉葡律剑胨暇ν角橐辏闹皇遣蛔妓湍愣Φ芊腼傻呐茏影∶道赐……”潘一志气得面孔血红,他大声道:“天山门规,同派师兄妹,不得有逾份之情,更不准联姻……”’嗤笑一声,秋离道:“是哪一门子的门规?都是狗屁!同门习艺,晨昏相处,日久自然生情,即为师兄妹,更屑夫妻,这只是亲上加亲,血脉越加连密,有什么不好?能发乎情,止乎理,用正当的方法明媒正娶,又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可恨你这个老庸才亏为一派之主,竟用强横压力逼走了周云,活生生拆散这一对鸳侣,更硬将那人面兽心的丁骥奉若祖宗,迫使艾小玫与他成婚;非但引狼入室,自取其祸,又叫那周云空怀满腹怨,一腔恨无处消磨……”孟渔冷冷一哼,道:“这是人家门派中的私事,与你胜秋的什么相干?”

狂笑一声,被离道:“无关?但丁骥这狗才暗招他无边湖的一般爪牙聚九人之众,于一处荒谷上陷害周云,毁其容貌,这就与我有关了,先夺人妻,再残人体,这种事,只怕你这年高志昂武技深湛的天下三雄之一的孟老前辈也看不过去吧?又何况我区区秋离这等毛头小于?”

一怔之下,孟渔迷惑地侧首向潘一志看了一眼:“姓秋的此言可真?”潘一志也是心头一跳,但他强横地道:“一派胡言,全是一派胡言!秋离,你休要信口开河,血口喷人,你拿证据来!”冷漠地,秋离道:去问你的七师弟陆小憔!”孟渔疑惑地道:“陆兄看见了?”秋离沉沉地道“不错,周云被残毁后的容颜他曾经亲眼目睹!”断叱一声,潘一志道:“好个利口利舌,花言巧语的秋离!

周云这孽畜便算真个被人毁去容颜,又岂能赖定是丁骥所为?

你一定是与这孽畜串通为奸,周云怀恨丁骥娶了他的意中人,便收买了你前来行凶,用这条苦肉计,先行杀死丁骥,再来个死无对证,任你诬陷,好狠毒的心呀,你们这两个恶徒!”微微一笑,秋离道:“但我为何不诬赖别人?”大叫着,潘一志吼道:“别人没有要娶艾小玫!”点点头,秋离又道:“我早知你不会相信此事,当时月黑风高,空谷无人,除了丁骥与那八个无边湖来的帮凶之外,没有其他人看见,逢到这等事情,是非黑白之间便只凭一个良心了,没有人会愚蠢得自毁容貌后再去诬陷他人,周云可以来找丁骥报仇,犯个着弄成那个样子再来藏赃,他很明白,便是他被丁骥分了尸,你这老小于也必不会相信丁骥是凶手的!”

九手银瞳潘一声暴跳如雷,厉吼道:“秋离,这全是你与周云那孽畜所玩的奸计,你们杀人残命,还要给死者背上一个臭名,你们用心太狠毒了!”秋离唇角一撇,道:“我话讲至此,信与不信,全在休一念之间,你须明白,天下没有任何人能收买我秋离,为人行事之间,皆在我秋离心甘情愿,我想做的,便洒血沥肝也在所不惜,我不想做的,就是将天下财宝尽置眼前我也会当作粪土,潘一志,你睁开那双老眼,休要看错了人!”一番话把九手银瞳潘一志气得几乎晕死过去,他手抚胸,指着秋离,哆嗦地道:“姓秋的小子……今天本掌门要你生出彤云山庄……本掌门便从此归隐……永不问世……”紧接着,秋离道:“此言当真!”

潘一志一双银眸中隐透血光,他狠狠地道:“自是如此!”

—沉默了许久的孟渔不禁在暗里叹了口气,多少年来过着的江湖生活,使他阅尽了形形色色的各种样人,也使他碰着了,、听着了些光怪陆离,千奇百怪的事,他经历过数不清的诡异场合,更遇上些悲欢与离合;在人生的旅程上,他用近七十年的光阴行走了这多年的生命路途,对活着的一干遭遇及感受他已十分熟悉,他大致可以看出来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伪的,什么是善良的,什么是邪恶的,这象一面铜镜,不敢说一定明鉴毫发,也能明察大端。现在,孟渔看得出眼前之事,其中必有蹊跷,同样的,他也看得出秋离不似诬陷;可是,他身处的地位,在此时却苦于无法说什么话,或者表示一点什么心意,而眼前,一场势必惨烈的火并只怕难以避免了,这其中,这火并问题的真谛是什么?目的是什么?假如天山派方面立场是对的当然没话说,但如若秋离是对的呢?

那洒血豁命不就太过鲁莽愚蠢了么?这时——潘一志气休休地转头面对孟渔,低促地道:“孟兄,兄弟我要为同门报仇雪恨了!”略一迟疑,孟渔道:“且请稍候!”意外地一怔,潘一志不悦道:“孟兄莫非还有高见?”孟渔没有理他,径自踏前一步,向秋离道:“秋离,你方才所言之事,那丁骥已被你杀死,无可对证,方才你说当时陷害周云之人共有九个之数,除了丁骥外,那另外人绝不会全部死绝,可能将那参与此事的九个人招出来么?只要招出其中一人也就够了!”秋离缓缓地道:“孟渔,大约你忘了无边湖的人全戴着人皮面具!至今,不要我说,只伯就连你这般见多识广的前辈人物也不知道无边湖的所在地吧?我希望那八个人都在此处,希望他们尚未死绝……”这时,九手银瞳潘一志又找了空隙和把柄,他吼道:“既是那般人全戴着人皮面具,又怎知道其中会有丁骥?周云这孽畜是如何发觉的?”冷冷一笑,秋离道:“其一,丁骥出身无边湖,其二,丁骥身材魁梧,体形高大,语声特殊,在低哑中带阴尖韵,极易辨认,其三,他曾在损毁周云面容之时掀开皮罩拭汗;周云虽未与他正式见面;却在暗处注意过他,你知道对横刀夺爱之人,看了三眼便水难忘怀!”顿了顿,他又道:“因此,相似的,丁骥也十分留心周云的行踪,他清楚周云时常偷上天山与他师妹相会,便探察妥了周云的必经之路,加以谋害,那一夜,他便是躬亲参与,当然,办这种事,换了你我,也定亲自前往的,是么?”潘一志怒道:“全是胡言,你无凭无证,只在空口瞎扯,诬陷善良!!?

双目一闪,秋离冷然道:“潘一志,你以为我是吃饱饭没事干了,千里迢迢跑来向你这污秽之地诬陷象丁骥这种‘善良’?”“呸”了一声,秋离又厉烈地道:“老实说,无边湖另外那八个人我姓秋的亦必不放过,我定将寻着那个地方去找他们结算此帐,在登临天山之前,我们便有此打算,打算万一姓丁的不在天山之上时,我将立即走遍天涯海角寻访无边湖,替周云出此怨气,但姓丁的该死,他娶人之女,定居女方之处,这正省了我们的工夫,首先斩此凶人以伸天道!”看了气得不成人样的潘一志一眼,秋离再道:“周云没有料错,你这老小子盲目地宠爱丁骥,昏庸地信任于他,纵使他与艾小玫成了亲,你也必不要他离开天山,果然对了,潘一志,你正是如此做的!丁骥下聘于天山,娶艾小玫于天山,定居于天山,如今,再葬身于天山!”九手银瞳潘一志狂吼一声,暴怒地叫道:“孟兄请退,天山派与秋离势难两全!”孟渔犹豫了下,终于叹了口气让开一边,他明白,眼前的混水,只伯是不能不趟了!

银牛角斜斜举起,角尖指天,秋离冷然地道:“天山派的上下各人通通听着:你们当年逐出周云,任他形单影只,冤情难伸,任他飘泊天涯,受苦受辱,任他毁害伤身,悲痛欲绝,你们天山,派,老的一辈昏庸无能,独断专行,是非莫辨,黑白不分;中的一辈畏首畏尾,怯懦拘私,罔念情谊,寡毒凉薄;小的一辈盲从糊涂,嚣张狂傲,妄自称大,不明真理,你们全是武林中的败类,江湖上的蟊贼,天下有血性,有气节,识仁义,明大体的人,皆可擒而诛之!”一仰头,他又洪亮地道:“今夜,我鬼手秋离有幸至此,便自做自承,做这替天行道之人,果报神之子了!”从未发一言的天山派八代弟子中的第二位——仅次于攀门人的冯锷,此刻再也忍不住了,他双目圆睁,角眦欲裂地大呼:“秋离,你这狂徒、恶鬼、畜生!天山派今夜便将斩你的血手,灭你的凶性!”大笑如雷,秋离凌猛地叫道:“来吧,你们一起上,每一个人,不管是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有号称“金拐罗汉”的冯锷凤目骤睁,额头上的太阳穴突然暴起,他微一偏身,右手已自袍襟里抽出一柄金光灿闪的沉重单拐来;这位尊主天山派二掌门的前辈人物,寻常是难得一动肝火的,但他自己十分疼爱难一女徒儿与徒儿的夫婿,一个不知所终,一个横尸惨死,再加上他的师弟身受重创,眼前的行凶者竞又这般狂傲跋息,这口气,就连他积了七十余年的修为也是忍不下了,在暴怒痛恨之中,就想立即与对方上手搏命!冷酷而阴森的秋离卓立如山:“怎么,就是你老小于一个人上么?”冯锷双眸红中泛紫,他切着齿道:“畜生,看你还能狂到几时!”秋离的目光斜视着举指向天的银牛角,淡漠地道:“能狂到你瞑目之后是无庸置疑的,老朋友,你不够看!”缓慢地逼了过来,九手银瞳潘一志厉烈地道:“秋离,本掌门来慈悲你了!”哧哧一笑,秋离眼珠子一转,道”还有哪位,用不着客气,有兴趣的请一起上来,这样也显得热闹些,对了;孟老前辈,你不凑上一角耍耍么?”“万屠啸天”孟渔任是当年雄霸天下,经过了多少大风大浪,暗中对秋离这种豪壮做倔的神态也不由不加了三分钦服,他阅人多了,见得更多,但是,似这等狂放不拘的人物却还真是仅遇的呢;因此,这位响当当的老前辈表面上冷沉如冰,骨子里却并没有什么气,他站在一旁,严峻地道:“不要太过分,秋离,你能胜过天山掌门人潘兄就算出了奇迹了!”秋离笑笑,道:“老实说,如今我是赶鸭子上架,硬挺;不是么?要不挺也不成了,还空叫人家骂一声窝囊——”,于是,就在那个“囊”字还跳跃在舌尖上,秋离斜指向天的银牛角已闪电也似地猛然飞向潘一志!

他这突冗而急厉的发难,是全场的任何人所预料不到的,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说打就打,而且毫不容情,毫无征兆,一上手便是这般的歹毒狠辣!熬攀忠伞迸艘恢敬闳灰痪隆昂羿噜唷钡匦毙ィ谛淼耐保奄咳环戳宋逭疲馕逭埔彩怯旨庇挚欤晕甯霾煌慕嵌缺┥练樱獾妊杆俚挠Ρ洌嗍欠艘乃迹焕ⅰ熬攀忠敝耍?

秋离大笑一声,微转蓦胜,银牛角晃闪之下又几乎在第一次出手的同一时间反劈往正待挟击侧攻的“金拐罗汉”冯锷!

于是,金拐突起,猛迎而上,秋离的银牛角抖颤如千层浪涌,在一波波白莹莹的光芒飞快起伏中,那么威势凌人地罩合下来!

一种直觉侵袭着冯锷,使他不敢放开手脚与对方那翻汹浩荡的角影硬抗,他大吼一声,金拐拄地一点,“刷”地掠出五步!牛角倏弹淬扬,又刚好准确无比地拦住了反扑而来的潘一志,潘一志的双目灿然如电,在愤怒中,他的掌势已有如狂风剧雨般带着雄浑无匹的劲力冲到。

秋离瘦削的身躯有如一抹闪炫在黑暗苍穹中的冷电,来去无踪,快捷之极,倏上倏下,忽左忽右地纵横掠胜着,一只银牛角便仿佛是一抹冷电的尾芒,吞吐不定,千幻万迷,在刹那间已如此悍野地与天山派这两位顶尖儿的大人物拼杀在一起!熬攀忠迸艘恢镜募家凳蔷俊⒃ú┑模质瞧嫘⒑屏业模换嵊锰焐秸诘摹娣缇耪啤保换崾固焐降沾摹靶≡剖帧薄R换嵴埂敖鸶种浮狈ǎ换嵝暗ず状笸跆住比剑浠猓菩刍搿6敖鸸章藓骸狈腼傻墓丈瞎Ψ蛞嘁汛锏铰鸫壳嗟牡夭搅耍槐鸸栈游杵鹄矗患斓囊劢鸸饨恢┐獭J比缗咨呋穑比缌已艉阑裕比缁鹧媾缛鳎比缛盒橇饕罚辉谝黄窭钠瓶蘸粜ブ锪纷诺腥说囊=牵?

两位天山派的首要人物,异常谨慎而小心地和秋离激战着,但是,他们却惊骇地察觉己方倾两人之力仍无法占到丝毫上风,秋离的猛、狠、野、悍,简直似一头邪恶化身的魔豹,一只附有阿修罗咒言的黑鹰,那般狂厉,又那么快得令人目眩神迷!

一侧——

集中全力仔细观战的孟渔,也不禁深深为秋离所具有的超绝身手而惊异了,他注意着秋离的每一个招式,每一个动作,但孟渔也不禁为自己叹息起来;高手观摩高手较斗,都有一个本能的自然习惯,便是眼看着人家拚战出手,自己也在心里模拟对方的招式,譬如说那边一掌攻来,这边差不多就会斜身踢腿,那边回转移步;这边跟着便进身挥掌;一个对武术有深湛造诣的人,大都能凭着本身对技击上的修为及认识预知敌人将要采取的动作与招式,也就是如此,往往便抢先一着,制敌先机;当然,以造诣的程度才能分断对手将要采取的动作多寡,换句话说,武功高的,能预见敌人多招以上的动向,武功浅的,便只能预见一招或非待敌人出手便猜不透了。以孟渔的艺业来说,看人打斗,胜负强弱之间他一眼便能分明,有如洞中观火,了如指掌,套句俗词儿:“尾巴一翘,便知往哪里跑”,可是,眼下他却大大地惊奇了,秋离的出手,是那般的怪异与诡诈,几乎大多出了他的预料之外,非仅如此,甚至有些式子快得连看也看不清楚,这等情形,又怎不令这位武林中的老前辈感到可悲与可叹呢?现在,他们的剧战已超过百招了……围立周道的天山弟子们也不禁个个动容,屏息如寂,他们有生以来,哪里会看见过如此惊绝奇幻的打斗?又哪里相信倾他们掌门与二师叔的联手之力还有对付不了之人?这当然是开了眼界,但是,更不啻受了一场教训,一场火辣而残酷的教训!

黑暗中,那原先欲向秋离挑战的天山九代弟子“震山虎”徐超,早已遍身透凉,寒气宜冒,他张着大口,傻着眼,他知道,自己从鬼门关打过一转回来了……于是——在激斗中,秋离忽然狂笑地道:“二位,你们准备打到;个什么程度才罢手?”’金拐纵舞挥掠着,冯锷微微喘息叫道:“待取你狗命之后……”银牛角翻飞如电,攻拒自如,秋离冷冷笑道:“只怕二位要大失所望!”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固然潘一志与冯锷两人不易战胜秋离,但秋离若想摆平他们两个人,却也颇不容易,当然,以性命冒险,用狠招硬挤除外。

这种情势,拚斗中的三人自是明白,一旁掠阵的孟渔也是心中有数,他微皱着眉,戴着黄皮手套的双手在不停地搓揉着……掌影突然暴飞如刃,潘一志已不耐烦地大叫道:“孟兄,请协同斩此妖魅!”潘一志这一叫,却使孟渔感到不是那回事了,本来,鬼手秋离的名声再响,功夫再高,凭年纪、恁资历,也是个晚辈,如今以天山派的两位首要人物联手合攻,说起来已是大大的没有光彩,若再加上一个盛名煊赫的孟渔,则就成了三对一,更失去武林中的道义与风范了,异日一旦宣扬出去,天爷,这几张老脸还朝哪里摆上去?

不过,虽则如此,潘;志叫也叫出口了,如果不上前相助一臂,多年好友必生误会,甚至落个“袖手旁观”,“不信不义”的罪名,这,却又是孟渔所不愿意承担的……沉吟了下,孟渔缓缓地道:“二位兄台可否且请稍退?容兄弟我独力惦惦姓秋的分量?”潘一志和冯锷尚未答话,秋离在身形穿掠中已大笑道:“孟前辈你何必客气?这样一来就违背了他二位的一番美意了,你没看见他们那种急惶法儿?”大吼着,潘一志舞起满空的掌影,呼呼轰轰地狂卷上去,在强猛的劲力回旋中,他暴烈地道:“对付你这等奸徒小人,岂能奢谈仁义?”“刷”地从十三次金拐的连环扫劈下逸出,秋离反手十一角还敬过去,左掌急封潘一志,他边道:“老潘,你也并非是个正人君子,呢?”潘一志眼眸如电,他急叫道:“孟兄,时间迫促,拖延不得,那边还有黄衫会的一干巨孽未除……”暗里叹了口气,孟渔只有徐缓地朝前走来,再近一步,他的神色便沉重一分,脸孔上的皱纹也宛如更加深刻了……”在银牛角的纵横翻飞里,秋离笑吟吟地叫道:“孟渔,正道上的侠义人物,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对么?”几句话宛如钢针一样刺得孟渔心中好不难受,他怔怔地停下脚步,随即又一咬牙,厉声道:“秋离,今夜之举,全是你心狠手辣的报应,怨不得老夫等要以牙还牙,替天除害!”哈哈笑着,笑声里含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讥讽与嘲弄之意;在光旋影掠里,秋离的语声竟是出奇地柔和:“好一个替天除害……但老夫的招于却是雪亮的!来吧,孟大前辈,我们便看看在苍天的眼里谁为罪恶,谁为善良!”金拐泼风似的砍到,冯锷暴叱道:“利口小子,任你舌上生莲,也挽不回你即将来到的悲惨命运!”在金拐紧密与快速的闪动中,秋离的身形便仿佛幻成了一缕有形无质的烟雾,随着敌人拐身的飞舞而急快飘掠,同一时间,他更毫不松懈地以闪电般的角光掌势攻拒围袭的“九手银瞳”潘一志,没有一丁点儿含糊,也没有一丝丝儿畏惧,好雄迈,好骠悍!

于是——

断比一声,二条瘦小的黑影猝然弹到,一沾即走,就在这突来突去的瞬息里,排成一个八角形的九十二片掌影已宛如实质的铁板一样呼轰压下!

真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整齐而惊目的由九十二片掌影排列而成的八角形图案象是一个名雕匠的精心杰作。,但是,纵然是一个名雕匠的精心杰作,只怕他也雕不了这么快,这么好,这么玄奇埃九十二片掌形是凌空而来的,又是在一刹间便形成了卜秋离心头大大地一震,银牛角在一沉之下骤而“呼噜噜”翻旋飞舞,四周的空气随着角身的翻舞而猛然排回激荡,于是,一幕令人惊骇的奇景便出现了——银白色的角身,闪耀着夺目的奇异光彩,以秋离执角的右手为中心,一溜溜银角的光芒便有如一朵庞大的,正在盛开的白莲花瓣一样,一层层的,一圈圈的往外翻展。然而。这翻展的速度是奇快无匹的,令人的视力发生一种错觉,便象是这朵由角光银彩所幻成的白莲形花瓣永远不会停止它的翻展一般,快速生长,晃动;再翻展,生长;执角的手臂便宛似花心之蕊,或者,象数花底之梗……九十二片掌影仿佛一块蓦然被震成粉碎的雕花冰块,在一阵低促的“噗嗤”声中消失于无形,而白莲花花瓣也似的银牛角角影也在一片急烈的晃摆中隐敛,只剩下秋离喘息着的哧哧笑声。

“九手银瞳”潘一志与“金拐罗汉”冯锷早已闪出七步之外,方才双方的互击,老实说,他两人并未插手,也无从插手,等于只是孟渔与秋离的单打独挑!

现在,“万屠啸天”孟渔正孤伶伶地站在秋离对面五步左近,他那张苍老而满布皱纹的脸容上,浮现着一丝掩隐不住的迷悯,一丝无可言喻的惊异,以及一丝“宝刀老去”的惆怅……秋离的胸口起伏着,他展出雪白的牙齿,笑道:“孟渔,方才那一下子确是不错,硬里于,不带唬的,更得谢谢你出手前先打了招呼!”沉缓地,秋离喝彩道:“好眼力,好见识,不错,是叫‘佛莲无穷’,我‘大悲角’法里最高明的三式之一!”笑了笑,他又道:“怎么样?还差强人意吧?”寒着脸,孟渔侧首道:“潘兄,冯兄,务请二位暂莫动手,于一旁替老夫掠阵,老夫今夕先得掏掏鬼手的根底,看他还有多少绝活儿未用!”

潘一志略犹豫,忙道:“对付这厮犯不着讲求武林规矩,孟兄,我们一起收拾他……”“万屠啸天”孟渔面色蓦沉,他阴森森地道:“不用,待老夫死于他手下之后,二位兄台再为老夫索命报仇不迟!”孟渔这一说,潘一志才知道他这位老友已动了真火,而他对孟渔的习胜是深深了解的,他知道,若再坚持下去,孟渔怕就要翻脸了。强颜一笑,潘一志汕汕地道:“那么:孟兄小心才是。”孟渔没有再说什么,他缓缓将手上戴着的那两只黄色软皮手套脱下。这一脱下秋离便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的一双手掌,天爷,那竟会是一双“人”的手掌么?孟渔这两只手几乎已经没有肌肉,手上的表皮呈现出一种干黄焦紫的颜色,紧生生地贴在手骨上,而那十支手指又粗又长,不象平常人的手指般有皮肉包裹着,那十支指头宛如是曝晒在日光下的兽骨,泛映着凝胶般的古铜色,还有斑斑青丝,连指甲都没有,指端浑圆而粗厚,一眼看上去,除了令人感到一股特异的“力”与“猛”的震撼外,便是那种极端作呕的暴厉感觉……当然,秋离明白这是一双什么样的手掌,他晓得,除了精练“黑霹雷”掌的人以外,是不会将两只手稿成这种情形的,显然的,孟渔的“黑霹雳”掌已经练到登峰造极的境界了,光看看他双手的颜色,原先生着指甲的部位圆润而租厚—的程度,便知道对方在这种掌力上的修为已到了家啦。

淡淡一笑,秋离口中“喷”了两声,道“好家伙,孟渔,你老练那‘黑霹雳’掌可真是不惜功本哪,连一双手都豁出去了!”

冷漠地看着秋离,孟渔沉沉地道:“老夫在这‘黑霹震’上下过六十年余的工夫,秋离,你号称鬼手,对掌上窍门想必熟练,我们便以内掌对肉掌,分一个强弱胜负吧!”秋离将套在右手上的银牛角插在腰际,笑嘻嘻地道:“好得很,但怕只怕我这短短的几年时光练不成前辈你那等火候,交上了手,前辈体可得包涵着点哪。”微一仰头,孟渔道:“来吧,你先出手!”秋离搓搓手,道:“那么,在下便有所不敬了——”“了”字还在他的舌尖上打着转子,一片掌影已有如魔鬼的狞笑般飞到了孟渔的喉间,孟渔的鼻孔中冷哼一声,在哼声里,他瘦小的身形微偏,十六掌已突然奇异地自斜刺里左右激射敌人!

这十六掌来得古怪而玄妙,在掌势闪动之间,竟有一种隐隐的风雷之声,这声音“呼啦啦”地象是猛兽在闷吼着,又以似云层后沉沉的雷鸣,惊人极了,雄浑极了!

雷也似的旋掠六尺,又以比掠出更快的速度飞回,秋离这一来一去,快得好象根本没有移动过;样,在移挪的短促空间里,他已三十三掌并合成一次猛然反罩孟渔!

迅捷得只有人们眨眼的百分之一时间,孟渔身躯暴闪淬斜,连连腾展,在他这快得无可喻言的展动中,“黑霹雳”掌已漫天铺地地呼轰涵起,只见掌影连着掌影,狂飚滚着狂飚,飞沙走石,气流汹涌,而那隐隐的风雷之声顿时已变成尖厉的霹雳呼号”嘣——哧哧”“哗——啦啦”,掌影和焦点是如此准确,估计的部位是那般精密,一圈圈,一溜溜的劲力似已成为有形,纵横交织着,上下穿刺着,宛如一面宽阔而严紧的罗网,在网中,则充斥着死亡,充斥着狠毒!

秋离的面容冷漠而深沉,他内心的平静如古并不波,眼前的敌人任是这般强大,这般凶猛,但他却毫不慌乱,多少年来经历的艰险危困,千百次的血雨腥风,已将他的心肝铸成了铁钢,胆识磨成了坚钻,他能在死亡面前冷静想到如何摆脱死,在危殆的情势下考虑如何扭转危殆,现在,他用他“苦空八掌”的前四式变幻施展着,或者是狂如暴风般连施第一招“鬼在哭”,或是急似剧雨环使第二招“鬼开眼”,或是猛如怒涛般飞出第三招”鬼曰善”,或是捷如鹰隼般闪展出第四招“鬼索命”,他有时连续使出单招,有时四式并出,有时循环使用,有时双招联舞,虽只一共四招,看上去却是千变万化,难防难测,尤其是那种快法,根本就使观战之人看不出他的掌式步眼!

双方激斗狠挤的角色,全是两道武林上最高超的人物,一个是昔年的武术宗师,一个是现今的霸主奇才,彼此间全是走的快攻猛打的路子,谁也不肯相让,谁也不能留情,只见掌影翻飞,串串溜泄,象流星,象飘絮,象浪舞,象山崩,这等威势,别说天山派的九、十代弟子,便是功夫深厚如潘一志、冯锷二位也不禁目眩神迷,叹为观止了。

于是——

百招过去了。

秋离自出道以来,可以说还是第一次遇上眼前这么厉害的对手,对方修为之精湛,功力之雄浑,反应之快捷,艺业之超绝,全是他前所末见的,因此,他知道恐怕不易善了了,当然,他自信也不会失败,但那胜负之间,往往不是单凭自信便可以解决的埃这时,孟渔在掠闪中又是一百掌同时齐出,双腿也不分先后地扫截秋离可以躲避的任何一个位置。秋离冷笑着,双掌暴起,同样一百掌翻飞硬迎,身子却稳立不动,在连串的肉掌互击声里;他快速得几乎看不出地特有掌虚虚拍向天空“万屠啸天”孟渔目光尖锐无匹,他一眼看见秋离的这个动作,正觉有些奇异难解,而不可置信的,一股有利锥般的劲力已自左后方无声无息,却又其快之极地飞刺背心!

这股劲力实在来得太快太奇,以至连孟渔这等顶尖的高手也不由大大地出了意外,他怪叫半声,七十七掌猛然扫劈,身形倏缩猝闪,那溜锐风已擦着他的面颊“刷”地掠过,虽未击中,却火辣辣地有如挨了一记耳光!

在七十七掌中闪电般挪让着,秋离哧哧一笑道:“得罪,得罪。”呢,那是秋离“苦空八掌”中的第五招“鬼指东!”这一下了,孟渔可真是挂不住了,他狂叱一声,不再以缠战游斗的方式分出胜负,出手之下,便是他立威武林,功垂数十年的压箱底绝技:“三手伏龙”!

“黑霹雷”掌的威力现在才真正显示出来,象旱天的金雷“叱啦啦”地暴震着,而雷声翻飞在闪动交织的掌山里,孟渔象是陡然间多生出了八臂八腿,急厉而狂猛的劲力排涌回荡,漫天的掌影式成弧状,式形一线,式如半圆,式似并排,在一团团黑色雾影中穿射飞撞,它们无隙不容,无间不含地冲罩而去;竖砍的,斜劈的,反兜的,倒扫的,各个攻击的角度与位置全然迥异,但却包括了敌人任何一个可躲闪的空间,这种力量,这种威势,几乎已不敢令人相信会是单单一个人在同一时间里所表示出的功力造诣了!

秋离蓦然尖啸如泣,他“苦空八掌”的“鬼在哭”,“鬼开眼”,“鬼曰善”,“鬼索命”、“鬼指东”刹时并使,不分先后,‘在双臂的急速抖振中,余下的三招“鬼溅血”,“鬼合十”,“鬼出棺”也合力推出,八掌合在一起施展,仿佛是八个秋离同时出手一样,呼啸的狂飚有如龙卷风似地绕体而起,片片如刃的掌影朝四面八方飞旋展舞,一串连着一串,一溜接着一沼,一阵压着一阵,一波推着一波,象浪花蓬洒,碎水溅散,那么密,那么急,而这瞬息,天与地都变色了,只见掌影翩翩,上下齐舞,好狠厉,好歹毒!在掌影的穿刺飞旋里,两条人影淬然分别向两个相异的角度抢出,于是,一刹那间,声寂形敛,: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又顿时消散无踪,两个对手,相距一丈左右,全静静地卓立着互相凝视……侧旁一一“九手银瞳”潘一志与“金拐罗汉”冯锷惊恐地奔向了孟渔,潘一志边低呼着:“孟兄,孟兄,你不要紧吧?”孟渔枯干皱瘪的面容上没有;丝表情,他摇摇头,目光竟是如此平静而深湛。沉缓地,他道:“秋离,你说对了,长江的后浪推前浪,而你,不愧是推那前浪之人,你胜了……”一丈之外,秋离的面色苍白得出奇,他笑了笑,猛然张口喷出了一股鲜血,连嘴边的腥红血迹也不抹,仍然吊儿郎当地,却沙哑地道:“好说,还亏你老人家成全。

“九手银瞳”潘一志震骇地叫道:“你,你输了,孟兄?你也输了!”“金拐罗汉”冯锷不服地跟着吼道:“但明明是姓秋的小于输啊,孟兄,你已震伤了他!”带着凄凉意味地一笑,孟渔缓缓地道:“不,是老夫栽了……二位,他已用分脉手闭了老夫的下身经脉!”一句话有如响起了一个焦雷在潘一志与冯锷的头顶,二位仁兄齐齐惊得退后一步,瞪眼张嘴,一时竞连话都说不出了!

低怆地,孟渔又道:“其实,他方才可以不用分脉手的,在他施展分脉手的时间里—,他是可以在老夫身上力劈四掌还有余,若他真个如此,只怕老夫如今已站不住了,而且,你们看——”说着,孟渔向自己的肩胛处一指,随着他指的位置,潘一志与冯锷的目光移了过去,这一看,却更是心弦猛震,几乎惊呼出声,老天,一枚金闪闪的臂镯竞完全拍进了孟渔肩胛肌肉处,只露出了半圈圆脊在外,而这枚金钧,不正是他们的三师弟可札钦汉的玩意么?怎的却会到了孟渔肩肉里面了呢?衰老地一笑,孟渔道:“这枚金镯,原本嵌在秋离腿根之内。想是他与可札兄较手时吃可札兄所伤的……但是,他却能在眨眼间运气逼飞出来对付老夫,这枚金镯原来可以直袭老夫咽喉,但秋离却是手下留情,偏击到老夫肩上,前后两。

次,他若全下毒手,二位,老夫怕已休矣……”潘一志和冯锷二人呆了半响,冯锷又急促地道:“但是……孟兄,姓秋的小子亦未得到便宜……”孟渔呛咳了一声,低沉地道:“他中了老夫三掌一腿,伤是伤了,但却不重……二位兄台,此人已练就了‘弥陀真力’,而看情形,只怕已在第七八重以上了……”二位仁兄又是一震,心头的那股子窝囊,可说到了家啦;孟渔痉挛了一下,暗哑地道:“潘兄,冯兄,老夫已无颜在此,且容告退……今夕之战,请二位多加斟酌,能以停止干戈,是为上上之策……”强忍住心中的愤怒、羞辱与不悦,潘一志沉重地道:“若是孟兄与潘某易地而处,孟兄,你也会就此罢手求和么?”孟渔惨然一笑,徐徐地道:“潘兄,你我相交数十年,情感深笃,是而老夫才不惴冒昧,不顾兄台气怒,坦诚直言,目前暂忍一口不甘之气,总比横尸残命,溃散瓦解来得便宜上算………”满口牙齿锉得“嘎嘎”暴响,潘一志双目光芒银亮带赤,他额际的青筋浮突着,仇恨之极地道:“但三师弟的血债呢?

徒儿徒婿的性命呢?天山弟子的伤亡呢?还有孟兄你的败辱,这一切,难道就全罢休了么?”’“长长叹息一声,孟渔颓丧地道:“照眼前情势来说,只好罢休了……”猛一跺脚,潘一志吼道:“不,这万万不行!”悲悯地看着这位天山派的掌门人,”万屠啸天”孟渔沉沉地道:“潘兄,你须明白,再打下去,只有更使血债加重,更使人命增多,对事情不会稍有补益;老实说,如今我们这边没有一个在单打独斗上是秋离的对手,他的功夫太高……若是混战,也只有使我们人员再增伤亡……潘兄,不要只为了一口气而使血流成河,使天山弟子骨埋荒郊,退一万步说,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又何苦非争在一时?况且这一时又毫无希望,代价太巨……”潘二志双手紧拉,痛苦莫名地呻吟道:“可是……那些仇怨……那些仇怨……”摇摇头,孟渔低缓地道:“你要想远一些,想开一步,潘兄,便是硬拚一下,除了再损些性命,那仇,报得了么?”深深地垂下了头,良久,潘一志暗哑地道:“也罢………便如你所言……”又叹了口气,孟渔沉重地道:“不要难过,潘兄,大丈夫要能屈能伸……”一侧,神色晦涩的冯锷忽道:“孟兄,如今激战正烈,便是我们有意委曲求全,对方愿不愿意尚未可知,况且,黄衫会听不听姓秋的劝阻也还是疑问,姓秋的又正好占了便宜,这小子只怕要拿拿堂……”孟渔唇角的皱纹深深地陷了进去,他平静地道:“老夫看,秋离不是那种得势卖乖的人……”他正说到这里,对面的秋离已调息得缓过一口气来了,耸耸肩,他微略挪进一步,语声有些于涩地道:“孟老先生,我与你的这场架是打到现在为止呢,还是要继续下去?”孟渔凝视着秋离,缓缓地道:“老夫想;该可以罢手了……”顿了顿,他又道:“非仅如此,秋离,黄衫会的那批人,你是否也可以暂作调停?”秋离微微感到了意外,表面却不动声色地道:“你是说,天山派方面愿意罢手?”点点头,孟渔道:“不错。”

笑了笑,秋离深沉地道:“我可以要他们哲息干戈,但是,他们若有什么条件要提出,则请天山派的掌门者大与他们打商量了……”“九手银瞳”潘一志怒火顿炽,他暴烈地道:“什么?停手还有条件?我天山一派折兵伤人,威名蒙垢,看在孟兄劝说分上甘愿忍气吞声,解仇息怒,这已是莫大的耻辱了,他们竟然还欲籍此要挟?秋离,你道我天山派真是畏惧了你们么?”眉梢子一扬,秋离懒洋洋地道:“潘老大,两国交兵,胜荣败辱,这原是天经地义之事,你们打了败仗,当然便须表示出点儿意思,光空口白说,几句话就算了结啦。俗语道得好,化干戈为玉帛,这干戈停息后跟着就是玉帛,玉帛也者,也不过就是金玉财帛之意而已,换句话说,没有点赔偿,那只怕干戈也化不成了……”潘一志几乎气炸了肺,他双目寒光闪射,两边太阳穴不住地“突”“突”跳动,咬着牙,他咆哮道:“这算什么武林规矩?你们先至我彤云山庄启事挑衅,诬蔑我天山声名,继而残我弟子,杀我同门,我等为了抑止杀戮,减少流血,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意,竭力避免发生争斗,委曲求全,更不顾威信之扫地,提出息战之要求,这只是为了一个仁字。但是,你你你,你竞以为我天山派是阶下囚,牢中俘,认为我天山派已一败涂地,无可收拾,得以乘机勒索。秋离,你打错了这种下三流的主意了!”“金拐罗汉”冯锷也愤怒地吼道:“秋离,今夕便是拚了一死,我等也必与他们这些魅魑周旋到底!”一侧,孟渔沉缓地道:“二位兄台,且请息怒——”潘一志打断了孟渔的话,叫道:“孟兄,你也听见了,这简直欺人太甚……”对面,秋离淡淡地道:“潘一志,黑白两道作为不同的地方也就在于此了,你不要用你武林名门大派的看法与风范去衡度江湖黑道上的行为;和与不和,要知道,黄衫会并没有认输求饶,他们正想硬干下去;得失之间,姓潘的,你自己琢磨着办吧……”一斜眼,他又冷森地道:“当然,若再继续下去,我仍是站在他们那一边,我并末忘记天山派与我正处于敌对之位!”潘一志混身关节咯咯作响,他瞪着眼,握着拳,胸膛起伏急剧,气得连嗓音都变了:“好,好,姓秋的,我们这就开始了,天山派宁愿死绝了,也不能忍受这等侮辱欺凌?”冷漠地,秋离毫无表情地道:“悉随尊意!”“金拐罗汉”冯锷猛一滑步,须眉皆张地吼道:“秋离,我这条老命就先卖给你吧!”于是,正在这剑拔弩张的紧要关头,“万屠啸天”孟渔已石破天惊地大蝎一声,怒吼道:“住手!”这一声霹雷似的吼喝中,带有无可掩隐的焦急与惶郁,方想出手攻敌的冯锷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势子,迷悯而怔愕地回头望向孟渔,讷讷地道:“孟兄……这……”孟渔枯干的面庞上在此刻竞涌起一片奇异的红光,他两眼暴睁如铜铃,唇角也在不住地抽搐,他厉烈地道:“二位兄台,我“万屠啸天”孟渔多少年来经刀山,赴剑林,水里火里横闯直荡,历经生死关,尝足血腥味,却也从来没有向谁低过头,求过饶;二位也必然明白姓孟的并非无骨节之下三滥……”说到这里,这位当年的天下三雄之一剧烈地呛咳了几声,缓过一口气后,他又粗浊地道:“今天老夫如此委曲,如此忍耐,不是为了老夫这副臭皮囊,老夫老矣,死活已不足惜,老夫为的全是你天山一派的根源,你天山一派的根业,二位兄台,你们这般激动,这般鲁莽,便不怕天山派血缘断绝,彤云山庄化为瓦砾么?二位兄台与老夫全登耳顺天年,死不为夭,但是,二位就不替那干年轻的弟子们想想?不为这些年轻的弟子打算?他们也皆是父生母养的好孩子,好儿郎……”这一番话,说得沉痛悲昂,铿锵有声,不由将潘一志与冯锷的满腔愤怒全部化为灰飞,两上人证呵呵地呆立着,象僵了一样,好半晌作声不得。

秋离搓搓手,笑道:“孟老前辈,阁下确可谓是明是非识大体的真英雄,所言所语,不仅句句中肯,一针见血,其中那股大仁大义的韵味,亦叫足了,这才是不折不扣,打江山闯天下的好角色!”

孟渔没有表情地看着他喘息了一阵,冷冷地道:“秋离,你还要等待什么?”一拱手,秋离道:“这就去,孟老前辈,我这就去!”说着,他大步走向激斗的人群那边。现在,那边的挤战似乎已更白热化了,兵刃的撞击声永远是那么个刺耳的声音震响着,而暴叱厉吼也和任何一场杀戮中的味道无异,凄厉与残酷;间或夹杂着短促或悠长的惨号悲叫,这惨号与悲叫,总也透着千百年来人类在生命陨灭前的一刹,那种绝望及恐怖。这一切,秋离实在已熟悉得腻味了;他直向“蛇矛断命”于德寿侧身走去,如今,于镕寿正勇如悍虎,攻势滔滔似长江大河,他的两位对手却窘态毕露,捉襟见肘,被逼得左支右绌,那“千臂龙”青杏子甚至还挂了彩,右眉角上鲜血流着!

一把抓着一个天山弟子的后领摔了出去,秋离拍拍手,向越打越狠的于德寿咧嘴笑道:“如何?”于德寿手中银亮焙灿的三尺蛇矛飞舞如闪闪寒电,他狂声笑道:“好极了,秋兄,你那边呢?”淡淡地,秋离道:“也不差。”顿了顿,他又道:“瓤把子。”于德寿左右急晃,三十一矛流刺如飞,“铜寇客”白云子旋转挪走,“三刃双剑”翻舞截架,剑光如云,飘飘散散,而”千臂龙”青杏子的“华陀杵”却横劈直砸,猛打硬接,一副干到底的派势子!

“呼噜噜”的闪动着,于德寿边应道:“秋兄可有见示之处?”秋离沉缓地道:“天山派已要求停手息战。”倏出七招十九矛,于德寿惊异地叫:“真的?”秋离懒懒地道:“我还当你是三岁小孩子耍呀?”同时,“铜寇客”白云子与“干臂龙”青杏子也听到了,白云子的环眼,闪射出一片棱棱煞光,愤怒而轻蔑地道:“小辈,你这谎言太不够高明——”就在他那个高明的“明”字还缭绕在空气之中,一声短促的,清亮的,激昂而沉重的钟声已“堂”地敲响,这一声钟响,虽仅是这么短促的一下子,却几乎在一霎间将所有天山派的人们魂魄慑住,心脉震断,他们在一片惊呼悲喊中纷纷停止了拼斗,全部不甘服地站在那里惶恐地向四处张望着,有如一群无主的雁,难以适从了!

秋离立即道:“瓢把子,你还不快招呼你的手下也停战!”微微一怔之下于镕寿赶忙大叫道:“黄衫会的儿郎全听着,咱们也收家伙歇手,都给我站在那里待令行事!”其实,“蛇矛断命”于德寿这道谕令下不下一时之间也无所谓了,因为刚才钟声一响,天山派方面所有的人全停战收手,猛古丁里黄衫会的一干朋友们竞都愣住了,他们失去了对象,不知不觉中也全自动地收势停手,满头雾水地瞪目互视,不明所以……,七八步外,“追魂无影”冉谦蓦然怪叫道:“瓢把子,这是怎么回子事?”怎么回子事?于德寿也正在纳闷着,他一瞪眼,叱道:“等一下你自会晓得!”说罢,他低促地询问一侧的秋离:“呢,秋兄,我说,这可真是怎么回于事?开山派莫不成吃错药啦?一下子全停了手?”‘秋离吊儿郎当地道:“很简单,他们玩不开了,筋斗一栽,当然便得收手,情势对他们不利哪,陷了夫人,若再折兵还成?”

秋离的几句话,对面的白云子与青杏子也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清二白;青杏子双眸带血,薄唇如刀,他冷森地道:“小子,你胡吹诽谤可知也须有个底儿?谁玩不开了?谁栽了筋斗?你若没有瞎眼也该看清眼前的形态,哼哼,只伯鹿死谁手,如今还未可定呢!”白云子也阴沉沉地道:“晚辈,‘你且等着瞧!”哧哧一笑,秋离道:“以孟渔和可札钦汉的功夫还罩不住大势之去,我想,只怕二位道爷要更差上一把火吧?”从心头乐起,于德寿大笑道:“秋兄,你是说——”他面色突变,在—刹那间有些口吃地骇然道:“孟……孟渔?秋兄……哪,呢,哪个孟渔?”秋离静静地道:“万屠啸天孟渔。”猛地一机伶,于德寿惊震地道:“天下三雄之一的那个孟渔?”点点头,秋离道:“正是。”冷汗竟来得这么快,一下子浸湿了于镕寿的内衫,他呆了呆,有些张口结舌地道:“你,呢,秋兄,没有搞错吧?”秋离淡然道:“没有。”连呼吸也粗浊了,于德寿忐忑地道:“那么,你是说,秋兄,他输给你了?”笑了笑,秋离道:“至少没有胜过我。”一块磨盘巨石顿时自于德寿心上卸落,他手摸胸口,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犹有余悸地道:“我的乖乖,可真吓了我一大跳……”说到这里,他又一伸大姆指,由衷地赞道:“行,行,不愧是天下一代英杰,天下豪雄,秋兄,我于某人服了,真他妈服透了……”一斜眼,目注白云子与青杏子,于德寿不屑轻蔑地道:“我说你们这两个不开眼的老牛鼻子,你们可知道这位英伟的仁兄是谁?却敢在这里一搭一挡,放你娘的狗臭屁!”白云子双目一瞪,暴吼道:“于德寿,他总不会是十殿阎君!”哈哈一笑,于德寿道:“纵然不是,也差不远矣,便告诉你们这两个有眼无珠的老东西吧!”秋离徐徐笑着,微微躬身接道:“鬼手秋离。”真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一听到这几个字,白云子和青杏子同时骇退一步,两张老脸,也同时变得惨白,四道月光全定定地盯着秋离,象一瞬间全傻了……于德寿嘿嘿笑着,大拉拉地道:“别看你们藏着个孟渔,我们也拾着个秋离,妈的,这叫铁扫帚碰不着地堂,大家硬对硬,谁也不用含糊!”他正说到这里,人群中,六盏大红灯笼缓缓朝这边移近,在那片朦胧的晕红灯光掩映下,“九手银瞳”潘一志,“金拐罗汉”冯锇锷,已被数十名天山弟子簇拥过来,另外,旁边尚’有一乘软兜由四名天山弟子抬着,软兜上,正坐着“万屠啸天”孟渔。’低沉地,秋离道:“来了,瓢把子,有什么条件,你提吧。”得意洋洋地一笑,于德寿道:“放心,我早预备着了。”随即,这位黄衫会的大龙头举起手上的蛇矛,迅速向左右一摆,于是,很快地,散布在四周的黄衫群霸们马上朝这边聚拢,异常敏捷而利落地排成了一个反的半弧形阵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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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牛角--第十四章成者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