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溟静静地等着她,不催促也不离开,好像会等到地老天荒一般,任凭旁人心急如焚,忍不住轻声提醒他们该走了。

凌波终究拗不过他的坚持,也拗不过自己心中的想望,把手交到了他的手中。

龙溟倏地握紧,拉她坐在自己身前,拥入怀中,抱得那样紧,好像一刻也不想放开,永远也不想放开。

术里见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连忙吆喝着众人启程。

暮远松看着那两人共骑的背影,幽幽长叹:“我总道我暮家之人生来命苦,又怎知管你王侯将相、升斗小民,世人皆苦,世人皆苦啊!”摇摇头,策马跟了上去

正文 章四十五 曲终人散(7)

南城卫家巷,破旧的木板房在寒风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到处都是灰尘木屑和堆叠得杂乱无章的物什。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只有屋檐边角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滴着水,低矮的屋檐犬牙交错,使得本来就狭窄的街道显得愈发逼仄起来。

暮菖兰撑开伞,又收了起来,皱了皱眉,走了进去,时不时地躲开那些滴水的屋檐,拍去身上的尘土,到了后来,索性不去管它,心中暗暗腹诽谢沧行选的这个破地方。

最可恨的是,也不说具体位置,这巷子幽深曲折,看起来黑洞洞的,也不知道哪里是个头。

正忍不住在心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就见前方隐约透出一道火光,就好像指使方向的明灯,暮菖兰眼睛一亮,原本浮躁不安的心情仿佛一下子便安定了下来,走近几步,隐约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声响。

暮菖兰心中好奇,不由得加快了步子。渐渐的,木板房换成了土坯房,到处是烟熏火燎的痕迹,扑面而来一股热风,以及木柴燃烧的气味。

“这是……铁匠铺?”暮菖兰自言自语。

“哟!掌柜的来了?”左前方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人声,暮菖兰吓了一跳,连忙定睛看去,只见火光的阴影之中,谢沧行席地而坐,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他随意地靠在墙角,身边还躺着几个空罐子,虽然被掩盖了气味,但暮菖兰还是毫不怀疑那里面曾经装的是什么。

暮菖兰默默地数了数地上酒罐的数量,再看了看谢沧行空空如也的手,叹气道:“我吵醒你了?”

谢沧行搔搔头,嘿嘿一笑:“来的正是时候。”起身象征性地拍了拍身上尘土,向火光处走去。

屋内传来“呲”的一声响动,一位矮小但十分健壮的汉子**着上身,手中握着一把剑柄,剑刃已全部没入水中,蒸腾出一阵白茫茫的蒸汽。

那汉子抬头看向谢沧行,雾蒙蒙的蒸汽中露出一口白牙:“谢兄进来的正是时候……咦?”他好像看见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似的瞪大了眼。

谢沧行指了指暮菖兰:“是她来的是时候。这是掌柜的。”又指了指那汉子,“这是打铁的。”

那汉子登时暴跳如雷:“我有名有姓你怎么总是记不住!”

谢沧行一步抢上握住剑柄:“小心点小心点!”松了口气,笑道,“那不重要嘛!”

暮菖兰白了他一眼,大略扫了扫那汉子,貌不惊人,看起来也没有高深武功,但看谢沧行与他的互动,神态之间似是颇为熟稔,便仍是以对武林前辈的礼数恭恭敬敬拱道:“是赵师傅吧?在下暮菖兰,有礼了。”

那赵铁匠立刻喜笑颜开:“有礼,有礼。”

谢沧行奇道:“咦?老赵什么时候这么有名了?”

暮菖兰撇撇嘴:“人家牌匾上写的清清楚楚,长眼睛的都看得到!”

“瞧瞧,还是暮姑娘细心。”赵铁匠对他鄙视得很。

暮菖兰不着痕迹地瞄了他一眼,听这口气,显然不是第一次听自己的名字,刚才也不过是等自己主动介绍而已,在记忆中搜索一周,确信没有见过此人,那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莫非……是姓谢的告诉他的?

“嘿嘿,那不重要,不重要。”谢沧行仍是嘻嘻哈哈地,眼看赵铁匠又要瞪眼,连忙转移话题,“老赵,老赵,你看这剑行了吧?”

那赵铁匠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劈手夺过剑柄,刷地从水槽中抽了出来。

此时雾气已经散尽,暮菖兰定睛看去,不由得吓了一跳。

当真是,好一柄巨剑!无论长度、宽度、厚度,都不是寻常兵器可比,足有一人来高,用手弹一弹,发出厚重的闷响。

暮菖兰只有一个观感——看起来好重!刃口一点都不锋利,反倒有几处卷起。

赵铁匠看到她的视线,连忙解释道:“这可不是我老赵手艺不好!主要是时间紧迫,没功夫打理。”

“这家伙的手艺没的说。”谢沧行难得说了句人话。

赵铁匠满意地点点头,续道:“稳固剑身才是最重要的。反正以这家伙的蛮力,有没有开刃结果都差不多。”

暮菖兰有些吃惊地看着谢沧行:“你……你居然是用剑的……”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确乎吹嘘过自己剑术天下无双,但却从没见他用过,于是这句话就和无数插科打诨一起被归入了玩笑一类。

谢沧行从赵铁匠手中接过重剑,一边轻抚着宽厚的剑刃,一边说道:“是啊,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