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倏地抬头,一时间忘记了尊卑长幼,怔怔地看他,“回家”这个字眼,莫名地让她湿润了眼眶。

是啊,只有蜀山才是她的家,才有她的安宁,没有这许多刻骨铭心的痛,与左右为难的风口浪尖。

凌波的眼泪一出,谢沧行顿时更加无措,如果不是担心到实在看不过去,他才不想扮演这种促膝长谈的长辈角色呢!“哎,你……哭什么?有什么烦恼可以找凌音说嘛!凌音不成,还可以找草谷师姐。再不成,灌一壶好酒,百愁尽消!”

此言一出,凌波不由得笑了,那一点泪意也收了回去。找人倾诉吗?她自认是做不到的,即便当初在蜀山之时,遇到不解心结,也都是独个消解。并非不与妹妹亲厚,单纯只是性格使然。

就好像上官公子——不,现在应该叫他龙公子了,有事也喜欢独自吞,不管是面对最关心他的舅舅,还是他最关心的弟弟,都依然说不出口。

凌波一凛,为何又想起了他说过的话?连忙摇头挥去这念头。

谢沧行见状会错了意:“怎么?你不想回去?你不是……当时小少爷费了好大力气才劝得你留下,这时为何又不愿走了?”

凌波半晌沉默,回道:“师伯,再给我几日时间吧。”

“你……唉!”谢沧行无奈叹气,罢了罢了,他实在管不了这许多。

暮菖兰仍坐在屋子内,眼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院子里那两个人。

她觉得自己的心里起了一种奇怪的变化。近日来,只要谢沧行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十次有九次都与凌波有关。

姓谢的好歹也是人家的师伯,现在这种情况多多关心一下师侄也是理所应当,顺理成章,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道理就是这样没错。可她就是觉得好像有什么哽在胸口,不疼不痒,就是闷得慌。

她甚至会产生一种荒谬想法,若是能得他这般关注,哪怕要她与凌波换个个儿也成。

“……姐姐,暮姐姐!”瑕连声唤道。

暮菖兰这才回过神来:“什么?”

瑕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暮菖兰连忙摇头:“没什么。”

幸好瑕也没有纠缠:“刚才你想说的是什么?”

暮菖兰轻咳一声,彻底把心思拉了回来,看向夏侯瑾轩道:“我想说的,估计小少爷都想到了。如果‘上官彦韬’这家伙真是那幽煞将军,咱们可是抓了个了不得的人物!这可是大大的好事!”

“是啊。”夏侯瑾轩叹道,“可此事该如何应对,却是个大大的难事。”

“这有什么难的?”瑕不解,“就跟鞑子头领说,想换回儿子就滚回老家去。”

“哪有这么容易?”暮菖兰笑道,“不过,换个一州十二县的地盘还是可以的。”

“或许吧。”夏侯瑾轩不置可否地笑笑,此后便不再言语

正文 章四十二 拨云见日(7)

暮菖兰留下夏侯瑾轩与瑕在屋里,随便找了个借口溜出了屋子。

院子里,谢沧行看着凌波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一副很严肃的样子。

暮菖兰轻咳一声引起他的注意,用难得和缓的语气说道:“上次蒙你出手相救,我好像还没谢过你。”

谢沧行愣了愣,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回过神来,又是那副大大咧咧的笑容:“哦!你说那次啊,举手之劳,小意思、小意思!”

“对你来说是小意思,对我来说……”她没有说下去,看着他笑了笑。

谢沧行嘿嘿一笑,正想依照惯例开个无伤大雅但可能换来一拳的玩笑,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怔住,定定地看着暮菖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目光让暮菖兰不明所以地局促起来,一股莫名的忐忑与紧张,险些让泼辣爽利的暮掌柜忸怩地撇开视线。她掩饰地狠狠一瞪眼:“要说什么快说!稀奇古怪的。”

谢沧行连忙赔不是,搔搔头,语气有些认真起来:“这,也没什么,我就是想到……掌柜的,一个姑娘家,是不是会因为救命之恩而倾心相许?”

暮菖兰只觉得胸腔里扑通一声,下意识地喊道:“才不会呢!”立刻意识到失态,亡羊补牢道,“我的意思是,那什么英雄救美、以身相许,都是话本故事的情节。不论是救命之恩,还是两肋插刀,都会换来真心的感激,在此之上若是……若是真的倾心相许了,那一定是因为他就是他,是这个人。”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越说越软了,视线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

谢沧行一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认真地倾听着,这时突然恍然大悟:“说的也是!都以身相许岂不是乱套了?”随即又换上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不是救命之恩,那到底是为什么?那小子也没什么好,怎么就这么死心塌地的?”

屋里似乎传来什么东西磕到窗棱的声音。

暮菖兰彻底呆住,半晌才琢磨明白原来人家说了半天都是指凌波!登时恼羞成怒地狠狠踹在谢沧行的小腿骨上:“猪脑子!”

这一下猝不及防,又恰恰挑对了地方,饶是谢沧行也疼得一蹦三尺高,一边龇牙咧嘴一边用无辜地眼光瞄着她。

暮菖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又半句话都说不出来,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怒气冲冲地往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