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放作势叹息一声:“这也是人之常情。但为上官家清理门户,为门主分忧解难,不该是上官家弟子的职责吗?”

话虽说的冠冕堂皇,但龙溟总算是听明白了。明显是自己的人追又追不上,射箭又射不到,这么大张旗鼓地跑出来要是无功而返,定然折了面子,这才往他头上推,可真是有功自己抢,有过绝不扛。

龙溟沉吟半晌,才道:“若范师兄侥幸保得性命,沈盟主可愿将其交予上官家处置?”

沈天放挑眉,本想拒绝,但就在说话间,范福已经越来越远了。

他转念一想,上官家如今身处何方、上官信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就算活着,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到,这期间将范福搓扁揉圆还不是得听自己的?于是便爽快答应道:“这是自然。”

龙溟似是松了一口气,这才弯弓搭箭,只见弦如满月,却没有立刻放箭,龙溟神情沉肃,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就在沈天放的耐心快要告罄之时,只听弓弦嗡的一声低沉回响,羽箭已失去了踪迹。

沈天放立刻扭头向前方看去,只来得及看见奔宵突然失了前蹄,马上之人来不及反应,登时摔落在地。

沈天放愣了一愣,急忙喝道:“快去看看是死是活!”边说,边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龙溟。

只见他仍然保持着手握弓弦的姿势,定定地看着前方,坐骑的步子慢了下来也浑然不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天放迟疑了一下,仍是催促跨下坐骑飞速奔向了前方

正文 章四十一 黄雀在后(3)

龙溟只落后了一瞬,便策马追了上去。

只有他不用看也知道,范福是绝难幸免了。作为马背上长大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以怎样的姿势摔倒,会让骑士恰好摔断脖子。

只是他没有想到在箭出手的那一瞬间,自己的心里竟然会涌起一丝悔意。

不论范福是怎样的人,至少对夜叉,他是无过且有功的。而自己,竟然就这样轻易地处死了一个有功之人。

当龙溟赶到的时候,就见到范福被奔宵沉重的身躯压在底下,身边围了好几名沈家弟子,纷纷回头朝沈天放摇摇头,看来是不活了。

龙溟松了口气,但同时心情又有些沉重。或许是心中有鬼,龙溟总觉得范福在瞪着自己,那眼中有着不敢置信、愤怒与怨毒。

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出手那一刹那的犹豫,眼前之人竟然一息尚存,只是已经无法言语,只能徒劳地瞪着他。

然而实际上,范福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他奋力地扭动僵硬的脖子,睁大双眼,想要看清那个他曾经痛恨、曾经恐惧、也曾经真心臣服的人,他终于什么都明白了,这就是对方给自己的答案。

龙溟……范福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虽然龙溟从未告诉过他,可他却暗中研究过印信上有如鬼画符一般的夜叉文字。真相是令人震惊的。

他忽然有些想笑,他曾经真的以为遇到了赏识自己的主人,曾经真的想要全心效忠,所以才会用上全部的诡诈与狠毒,可惜啊……

因为他们都是诡诈之人,所以他注定了不被龙溟所信,而龙溟则注定了无法信人,永远都活在尔虞我诈之中,也注定会死于尔虞我诈之上。

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思及此,范福竟然真的笑了,只是口中涌出的血沫使这个笑容显得格外狰狞可怖。他自己却似乎毫无所觉,只顾着盯着虚空中的那一个方向,对着他想象出的那一个人影说道,我会在地下看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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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我知道的情况就只有这么多。”铁笔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谢沧行拍拍他的肩膀:“也难为你了。”

暮菖兰问道:“那现在?现在他在做什么?”

“呃,大约是凌音在盯着,要问她才知道了。”铁笔答道。

夏侯瑾轩忍不住叹气:“想不到还是被摆了一道啊。”

如今“奸细”已然伏法,但却不知道消息是否已经走漏。为保险起见,沈天放已下了决心要改变义军转移的路线,然而这一来,这样就让夏侯瑾轩原本天衣无缝的伏击计划处在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地位。

这伏兵都派出去了,却突然改了路线,要怎么收场?

思及此,夏侯瑾轩不由得无奈苦笑,看来,龙溟对操控全盘的掌控欲,可比自己还要强上许多,非得要拗到自己中意的战场才行。

夏侯瑾轩苦笑,他还是太小看对手了。沈天放也是有野心的,自然不会任由自己联合皇甫卓成为义军暗地里的真正统帅——尽管他们两个都在明里暗里一径表明无意权势,只愿在背后出出主意,可仍是让人起了防备之心。

或许龙溟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会有此一招。他手里一直捏着那面令牌,也是为了有此一日。真的是好长的线、好强的耐性。

“乌鸦嘴,这下可怎么办啊!”瑕完全没了主意。

夏侯瑾轩沉吟片刻,答道:“唯有派人速速知会各路伏兵,尽快赶到新的地点。若义军主力能撑到援兵到来,仍是有很大胜算。”只是从九成胜算变成了五五分成的局面。

暮菖兰抚额问道:“可关键在于,一旦换了路线,谁知道鞑子从哪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