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沧行立刻警觉起来,虽然被卸下了马鞍,但这两匹马显然不是野马。他于是更加小心地沿着一条支流向前走去。

经过一道转折,河水渐渐变清,两岸青山夹道相迎,山腰上墟落升起了袅袅炊烟,直飘向天上彤云。夕阳刚好落在山口,铺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

即便没有小少爷那般对山水田园近似于狂热的喜爱,谢沧行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美景足堪入画,令人流连忘返。

河面上一叶扁舟渐行渐近远,舟上依稀几道人影舟上依稀两道人影,男子器宇轩昂,女子清丽脱俗,并肩立在船头,衣袂翩翩,颇有几分小舟从此逝、江海度余生的意味。

谢沧行定睛看去,皱了皱眉:“果然……”

那两人正是龙溟与凌波,他们收起木浆信水而行,共看斜光、墟落、青山、绿水——虽然后面还跟着一脸不情愿的凌音。

“好一对神仙眷侣呀!”晚到一步的暮菖兰似真似假地感慨道,“你打算怎么办?”

她这问话一语双关,谢沧行无比头疼地叹了口气:“走吧,今天算是白跑一趟了。”语毕转身便走。

暮菖兰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叶扁舟,轻轻摇头,这下可是麻烦了,可她一介外人,又哪有置喙余地呢?伸出剑鞘一拦:“我看未必。”她朝着村子的方向努了努嘴,“走吧,问问他这船哪儿来的。”

谢沧行一拍脑门,可不是?

收起木浆,操舟之人一顶青箬笠、一身绿蓑衣,颇有几分小舟从此逝、江海度余生的意味。

凌波并不晓得自己已经成为师伯偏头疼的“病因”,她有些担忧地看向龙溟:“我们回去吧,这里离边境不远了……而且你的身体……不宜操劳……担忧:“你的伤也还没有痊愈,我们还是小心为好。”

凌音连忙站了起来:“好呀好呀!咱们赶紧回去。”

龙溟苦笑道:“整日里静心调养,无事可做,都快要生锈了。”

闻言,凌波垂首不语,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讲确实太憋闷了些。更何况她自然明白龙溟“无事可做”的真正原因,绝不止是伤势未愈这一条,心里头还含着点愧疚,便不再多说什么。

龙溟见计得逞,不由得微微一笑:“好了,既来之则安之,二位就当是忙里偷闲,陪陪我这个闲人吧。”他转过凌波的身子,一指水上斜阳,“如斯美景,可不能辜负。凌波,你还记得吗?这里很像洞庭湖上的落日。”

凌波怔了怔,不由得随着他看去,这景象忽然就与记忆中重叠起来。那是他们第一次单独见面,是她为了谢他救了凌音。一切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吧?

许多的回忆就这样接踵而来,两人不由得相视而笑,便有了一股子含情脉脉的味道。

这一切映在凌音眼里自然不是什么好事,正要开口,就听见凌波说道:“我们姐妹都蒙你施以援手才保住性命,大恩不言谢,但我们都是记得的。”语毕,她抱拳一揖。

凌音哼了一声,但在姐姐的目光下,仍是跟着比划了一下。

龙溟侧身一避,摇了摇头,他救了她们是真,但她们会遇险的缘由自己也都脱不了干系,思及此,心情不由得复杂起来

正文 章三十九 螳螂捕蝉(4)

就连这一次,他会约她出来,目的也并不单纯。

龙溟原本有许多话想对她说,这一下,却又一句都说不出口了。即便是真话,也总有一天会成为谎言,到得那时,又该如何收场?再好的良辰美景,又有什么用呢?

凌波敏锐地察觉了他心情的变化,却拿不准个中缘由。今日她照常去为他诊脉,却只见到了紧闭的门扉,多亏了阿音当机立断推门而入,她才没有错过桌上留下的字条,约她来此地相见。

她那时只一心担忧着龙溟的安危,一刻不停地赶了过来。阿音说要跟来,她也顾不上多想便答应了。

直到发现他见到阿音时露出了诧异的眼神,凌波才猛然醒悟他叫她出来的目的,登时把所有担心抛到一边,只觉得无比窘迫,可又隐约有一丝欣喜,而这份欣喜又令得她更加窘迫,唯恨脚下碧草才没马蹄,不能把自己藏起来。

凌波看得出他的愉悦,她已经不太记得上一次他有这样好的心情是什么时候了。这种愉悦没来由地令她觉得有些不真实,但细思起来又并无异样,便只作是山川美景、观之忘忧吧。

那么现在,令他忽然意兴阑珊的又是什么呢?

凌波怎会想到,龙溟的好心情是因为刚刚见过了久别的亲人,而他们交谈的目的,就是如何将义军一网打尽?

当事人都摸不着头脑,身为旁观者的凌音更是看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可是就算一语不发,眼前的两人仍是让她有了种无法介入的感觉。

凌音当然不高兴受到忽视,拉住凌波的胳膊摇晃着,随便找了借口说道:“姐姐,这里风好大,我们回去吧?”

凌波当了真,搂过妹妹的肩膀为她取暖,正要说话,就看见龙溟变戏法似的抖出一件披风递了过来。

凌波连忙接过,感激地笑笑,给凌音细细穿好。

凌音嘟起嘴,虽然成功吸引了姐姐的注意力,但目的还是没达成,差强人意啊!不禁暗暗咬牙。

龙溟看着好笑,故意装傻:“凌音姑娘,这披风可还合你心意?”

凌音抬头瞪他一眼:“你该叫我凌音道长!”

“阿音,不得无礼。”凌波轻斥,又对龙溟抱歉地笑笑。

龙溟狡狯一笑,故作迷惑:“哦?我记得你姐姐曾对我说,自己修行尚浅,不敢擅称‘道长’。怎么,凌音‘道长’的道行还要更高些了?真是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