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总算没有让她失望,在龙溟掀起的帘幕下,凌波对他浅浅一笑,款款而入。

铁笔兴奋的声音和凌音兴奋的声音同时响起:“师父!”“姐姐!”

尽管有干扰,“师父”二字还是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耳中。现场瞬间一静,满座皆惊。

皇甫卓本来正要替夏帮主引荐一番,此时全抛到脑后,只顾得上目瞪口呆了。

凌音脚步一顿,激动的姐妹重逢就被这意外的变故打断,低低地啊了一声,心虚地瞟了一眼谢沧行。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这下终于想起来了——一路上只顾着想姐姐,根本没有交代铁笔关于他师父的事情。

可如今为时已晚,见众人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谢沧行,她不由自主地从铁笔身边跨开一步,好像就能撇清了关系似的。

虽然聚少离多,铁笔与谢沧行到底是多年师徒,眼见众人神色有异,立刻明白了过来,朝着谢沧行嘿嘿一笑,那股子名家风度又少了三分。

瑕呆呆地问道:“铁笔道长不是蜀山弟子吗?”

铁笔搔搔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呀。”

瑕仍处于一佛出世的状态:“你叫大个儿‘师父’,那大个儿岂不就……也是蜀山道长?”她呆愣愣地看了看谢沧行,忽然低声问夏侯瑾轩:“乌鸦嘴,世上到底有几个蜀山?”

闻言,谢沧行轻咳一声,铁笔将信将疑地瞄了他一眼,轻轻摇头叹气,心道师父到底是干了多么出格的事情。

龙溟是早就知情的,此时与凌波相视一笑,颇觉有趣。

他自己毕竟是“化外之民”,不似中原人那般对“蜀山道长”有着近乎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接受起来也没多大障碍。

但瑕可就完全不同了,谁也想不到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外高人竟还有除了仙风道骨和慈眉善目以外的另一种形象,既不清心寡欲也不避世隐居,什么餐霞饮露就更不用提了,这叫她一时之间怎么能转过弯来?

夏侯瑾轩扑哧笑了,对谢沧行拱手道:“早料到谢兄非凡俗之辈,原来竟是蜀山前辈,怪不得。幸会,幸会了!”

谢沧行则仍是一副老神在在地样子,笑嘻嘻地朝众人一拱手:“蜀山罡斩,有礼了。”

暮菖兰尾随而至,原本是一脸喜色,此时却已全变做了震惊,再又是了然,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本来有一肚子话与他分说、一脑袋事端与他商议,但他却一下子成了另一个人,一下子变得遥不可及了。

心底里忽然有些怅然若失,她倒更加希望他还是那个不拘小节、有时候落拓有时候无赖的谢沧行。

直到此刻,皇甫卓才终于消化了这个事实,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对。

夏帮主见无人理会自己,主动上前寒暄了几句,只不过心思却更多地放在了龙溟身上。

上官这个姓氏,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了——尽管曾经是那般的声名显赫。但再度听到它的此刻,夏帮主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名字的余威仍在,依然令人无法忽视。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却仍是觉得十分面生,只有名字还有点印象。

夏帮主心中虽有许多问号,但也清楚这时候不是寻根问底的时机,便知趣地把空间留给他们去叙旧。

龙溟状似无意地瞟了他一眼,心道“上官彦韬”这个名字,想来不日之内就会传遍江北义军吧?

没了外人在,众人更加没了节制,纷纷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几名蜀山道长

正文 章三十八 故人重逢(4)

仿佛是注意到了暮菖兰的视线,谢沧行无所谓似的耸耸肩,似有意似无意地看着她:“你们这是干嘛?不管是谢沧行还是罡斩,我还是我,又没长出三头六臂来。”随即无赖地一笑,“哪天没饭吃了,还得靠掌柜的;哪天酒虫又闹腾,还得靠小少爷嘛!”

铁笔心中哀嚎,他现在是真心开始后悔不小心叫破了谢沧行的身份——不是为了师父,而是为了师门形象。

瑕往夏侯瑾轩的身后躲了躲,仿佛想离谢沧行远一点,咕哝道:“就是这样才觉得难以接受呀。”

此言一出,众人又都笑了开来。

暮菖兰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凉凉说道:“你倒是算得精。”可是飞扬的嘴角却泄露了真正的心情,想要否认都否认不了。

“我也不白吃呀!”谢沧行大言不惭,“继续给你当伙计嘛!”

暮菖兰故作不屑,嘴硬道:“哼,就你,好吃懒做又不够机灵,赔都赔死了!”

皇甫卓忍了又忍,还是说出了口:“这,谢……罡斩道长和凌波道长功夫路数差别如此之大,实在想不到……”

众人都不禁点头,一者古朴持重,一者清丽飘逸,完全是两种风格,谁能想到竟系出同门?

凌波笑笑:“大道存乎于心,千百人自然有千百种样貌。”

“就是,”谢沧行点点头,“小少爷的逍遥游和凌波的逍遥游,也不怎么一样嘛!”

夏侯瑾轩若有所思:“不错,草木皆有本心,何况于人乎?执着于他人之道,又怎能找到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