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夏侯瑾轩想大摇大摆地走潼关出关,沈天放竟然破天荒的一口赞成。原来,潼关守军里已渐渐地被关中义军插进了钉子,就等着布局完成、时机成熟,义军再里应外合,打回老家。

这话听得龙溟暗暗心惊,潼关如此重要的战略要地,他一向是派最信得过的部队守御的,义军哪能如此神通广大?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

转念一想却又了然,士兵不能只打仗,也是要吃饭睡觉的,一支军队的背后总得有人做些采买杂役的活计,时日一久,要混进人去倒也不无可能。自己都混进来这么久了,难道对方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

这些时日以来,他这名细作一直很安分,这次怕是不冒险也不行了吧?

还没等龙溟在心底纠结出个结果,沈天放的提议就被夏侯瑾轩坚定地否决了。他认为他们这一群人都是有功夫在身的,自己偷偷翻山渡河就可以了,不要惊动潼关义军,这样,他们不用担心泄露行踪,义军也不用担心暴露身份。

这个提议无疑让龙溟更加头疼,可是又不能出言反对。

沈天放倒是难得地和他站在了同一阵营,双方却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一行人很自然地分成了两路。

夏侯瑾轩思来想去,兵分两路也好,大队人马行动起来总是不便,于是便点头同意。

奇怪的是,沈天放竟然硬要跟在夏侯瑾轩这一队,没有和其他义军成员一起走,宁愿和韩师傅大眼瞪小眼。

一想到自己这一群人里暗流涌动的状况,夏侯瑾轩就忍不住头疼,可是又不能说什么,特别是不能驳了沈公子的面子,毕竟出了关还要仰仗他呢!

内忧隐患重重,外患也不是省油的灯。就这么一路走来,应付小股追兵的围追堵截都成了家常便饭。

好在上次三人遭遇的那样大阵仗,倒再没出现过。想来正如他所料,钻空子容易撒网难,夜叉那边人手分散、顾此失彼也是不得已的结果。

这倒给夏侯瑾轩提供了绝佳的试练机会,上次凌波教给他的逍遥游步法,已日渐娴熟起来。

谢沧行很快便看出了端倪,只是拿不准教会小少爷的是凌波还是一贫道长,不过不论是谁,他都不会有异议。

凌波仍然没有寻到机会和谢沧行单独详谈,但看师伯看在眼里却仍泰然处之的模样,心中的大石也就放下了,一有闲暇便同夏侯瑾轩研讨切磋。

判官笔是点穴打穴的小巧功夫,凌波又是自小精研医术的,两人交流起经络穴位来,都是各有收获。

看小少爷出手愈发稳健起来,谢暮二人自是乐见其成。

只是苦了沈公子,本来以为只有个龙溟,现下又多出个夏侯瑾轩,凌波就更加没有闲暇理会旁人了。

再看龙溟,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心里头也不知在琢磨着什么,察觉到自己的目光,总会朝他友善地笑笑——明明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可沈天放就是觉得那里面有什么让他极度不舒服的东西。

一路上,众人嘴上不说,但心里的弦都绷得紧紧的。幸好关中平原自古繁华,虽然因前朝末期战乱频繁之故衰落了不少,但仍是人口密集,村庄星罗棋布,道路交错纵横,给他们掩藏行踪添了不少的便利。

但饶是如此也不敢托大,每次打退了追兵,都要重新计划路线,一时东弯一时西绕,有时甚至反向而行。

这时便当真显出了韩师傅的好来,无论走到哪里,都像是自家后院一般,别管眼前多么山穷水尽,只要他胳膊一指,就总能找出条路来。就连沈天放,都不得不渐渐服了气。

这样的走法虽然让敌人摸不着头脑,但他们的行程也不可避免地延宕了下来。

这一走,就走了两个多月。眼见着总算进了华山地界,潼关已然在望,众人心里自是欢欣不已

正文 章三十五 天险潼关(2)

这一日,众人寻了个平缓处歇脚。转天天没亮,又都不约而同地早早起身,把急行军看成了家常便饭。

逃亡了这么些时日,就连夏侯瑾轩和沈天放这样的公子哥儿,都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把一切收拾停当,甚至把露宿过的痕迹掩盖得天衣无缝。

眼看众人又开始快手快脚地准备行装,谢沧行寻思着大伙儿绷了这么久,也实在需要缓一缓,便提议今日不急着出发,多休息些时间。

夏侯瑾轩心想这山里林木繁茂,找几个人比大海捞针还难,不大用担心追兵,再加上自打进了山,敌人还真没再遇见过,头疼的不过是蛇虫猛兽而已,便站在了谢沧行一边。

说完却又隐约有些不安,这两天过的太平顺了些,之后不会有什么狂风骤雨在等着他们吧?抬眼一看忍不住松了口气的众人,和打着哈欠倒头就睡的韩师傅,夏侯瑾轩还是什么也没说。

沈天放舒服地叹了口气:“总算快要出关了。”似乎到了潼关就万事大吉了一般。他随即打了个哈欠,“我也再睡会儿。”

谢沧行看向他,这公子哥儿倒是比他想象的能吃苦,为人也还不错,只是性子浮躁了些,不够沉稳,遇事便容易做出错误决定,看来历练上还欠的多。

倒是小少爷,经历过这么多次突如其来的打击,也始终不急不躁的,除了铁鹞骑营中那次爆发,便再没干出过出格的事情,拿起主意来井井有条,隐隐然已有大将风范。不知道他爹爹若是见了,是心疼多一些,还是欣慰多一些。

这样想着,谢沧行不禁拿眼瞟了瞟夏侯瑾轩,只见他也不去休息,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忍不住问道:“小少爷,想什么呢?”

夏侯瑾轩回过神来,朝他笑了笑:“没什么要紧事,我……”他顿了顿,叹气道,“只是想起了暮姑娘说的事。我明知道她有她的苦衷,可一想到欧阳伯伯,这心里,还是有些怨他们暮家的。”

这些时日,他总是尽量掩饰自己的情绪,待暮菖兰一如既往,但在内心深处,却始终无法像从前那样毫无芥蒂了。他会下意识地多和凌波亲近,也有这一层原因在吧?

这让他感到难过,却又无能为力。

谢沧行闻言拍了拍他的肩,刚赞他有大将风范,但其实仍是个孩子,不是那么容易放得开的。又转念一想,生死荣辱,多少人终其一生都看不透、看不开,和年纪又有什么关系了?不然,这世上哪来这么多纷乱?

凌波忍不住宽慰道:“夏侯少主有此心情乃是正常,但这笔账还需算在始作俑者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