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谢沧行把会合地点告诉龙溟,他的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当然知道柳园这个据点早已经被端了个底掉,只是不清楚舅舅的包围网已经撒到了哪里。

当时魔翳问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回去。他着实犹豫了许久,然而最终做出的答复却是故意弄出动静惊动了谢沧行。

魔翳何等聪明?这回复对他来讲已再明显不过。

龙溟心中有千言万语,却苦于无法开口分说。不过这样也好,现如今他自己也不太能理清脑中的想法,更遑论说服他人了。

他只能赌一把,看魔翳对他到底有多少信任。

魔翳片刻不语,不过短短的时间,龙溟却觉得漫长得让人难以忍受

正文 章三十三 劫后余生(6)

终于,耳中传来严厉而冷淡的话语:“很好。我权当做没你这么个人。你应该清楚我是不会留情的。”

龙溟却大大松了口气,心中无比感激。他明白魔翳这就算是答应了自己,但同时,他也会继续不遗余力地追杀他们,并且一定会派那些从没有见过自己的人,这样才不会在无意中露出马脚。

与此相对的,动手时也不会有人对他心慈手软。

“不要小看如今的隐卫。”魔翳最后说道,“希望你们的本事足够好。”语毕,他再不停留,转身离去。

他那时只考虑到自己此后万勿小心,不要一个大意折在自己人手里,哪能想到这危机会这么快地应在了凌波身上?

凌波这傻姑娘,出了事一定不会想着先顾着自己。只希望舅舅的动作千万不要这么快啊!

龙溟更加不可能知道,术里也跟着魔翳一同来寻他,见他离去,满面忧虑地问道:“大长老,将军真的不回来?这刀剑无眼,要是有个万一……”

魔翳哼了一声,不咸不淡地说道:“他和我一般固执,谁能劝得住?”

术里眉头皱得死紧,他不是不相信自家主子的本事,可那本事更多的是在战场上、在庙堂上,而不是在江湖这条“小阴沟”里。他偷觑了一眼魔翳莫测高深的侧脸,心中无奈——刚才还埋怨将军纵容二殿下,自己还不是一样?

这话他自是不敢说出来的,只是单膝一跪,郑重行礼:“请大长老准许我参与追捕。”

魔翳挑眉看他:“你应该明白,对他另眼相待就会暴露他的身份,反而更加凶险。”

“属下明白。”术里回道,“我不会贸然行事,请大长老成全!”

魔翳打量着他,淡淡说道:“让你做个护卫,还真是屈才了。很好,我正有要事托你去做。你速速让夜影跟上夏侯瑾轩这三个人,一旦探明去向,立刻回报。”

术里怔了怔,心道这么做不也会暴露将军的身份吗?再一看魔翳那胸有成竹的模样,蓦然醒悟,大长老这是要下杀手,而死人自然不会怀疑什么。

只要该死的人死了,将军也就不得不回来。

术里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大长老的意志,果然无人可拂逆。他连忙点头,领命而去。

因此,不论夏侯瑾轩他们动与不动,都逃不过这一劫。

回到此刻,龙溟与谢沧行这两个分不清是敌是友的人在行行垂柳的阴影中小心翼翼地潜行。

谨慎归谨慎,两人的速度却着实不慢,都想尽早赶到会合地点。

突然,他们相继停了下来。弯月的微光投射下来,只见一棵柳树上齐齐地插着三枚透骨钉。

二人立时警觉,四下打量,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声。地上,又找到几枚落空的暗器,仔细瞧去,却没有标示主人身份的痕迹。几行散乱的足迹沿河而去,想来刚有过一场打斗,且人数相当可观。

此处离灞桥已是不远,这痕迹不会跟夏侯瑾轩他们有关吧?

灞河依旧静静流淌,四周平静得吓人,好像地上的暗器、脚印都是骗人的一样。

谢沧行叫了龙溟一声,神色凝重地指了指地上,杂乱的足迹之中,依稀可辨几个轻浅的印子。

龙溟手指一抖,脱口唤道:“凌波!”心中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慌,登时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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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波单膝跪在摇摇欲坠的木桥上,手中的刀高高举起,眼神专注地看着刀刃即将落下的地方,因受伤与疲倦而苍白失血的双唇早已不复往日的红润,却依然平静地笑着,此情此景,平添了一股惊心动魄的味道,却又显得那样怪异。

以至于那个想要阻止她的男子竟被震慑住,动作顿了一顿。

就这么一顿,凌波手中的刀就落在了木桥上。只听得一声沉闷的钝响,紧接着劈劈啪啪的断裂声,木桥再度猛地一沉,呼喝声、落水声纷纷响起,没有落水的人则更加拼命往岸上跑去,一时混乱不堪。

可这样剧烈的动作,反而会加速木桥的断裂,他们一个也逃不掉。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不过只是瞬息之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