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夏侯瑾轩不答反问:“瑕姑娘可还记得咱们从何处乘舟而下?”

瑕不禁怔住,顺流而下的时候仿佛只是一条河道,溯流而上才发现竟是许多条河汇聚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自己是顺着哪一条漂下去的。

夏侯瑾轩摊了摊手:“看吧,果然是‘渔舟容易入春山’、‘重寻此路难’。咱们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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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阳位于秦岭南麓,汉中西缘,治所在象山之南,自古乃兵家用武之地,只是比不上汉中、阆中等大城,因此朝局混乱之际,便成了无暇顾及的弃子,如今已是城池灰败,只留下几许老弱残兵充充样子,十里一处的狼烟烽火,也熄灭了不知几时。

城池尚且如此,更遑论城南几十里外的辖区了。这里已是秦岭与汉中的交界,山势绵延起伏,坡度却较缓,马匹行进不成太大障碍。树林也是葱郁茂密,不论束马衔枚悄然进军,还是暗中安营扎寨,都十分适合。

龙溟登高远眺,只见四野苍茫,天高云淡,远处隐隐有奇峰入云,令人胸怀为之一畅。不过,盘桓在他心中的想法却是:此处相距剑门关,以铁鹞骑的速度,一日是否足够?

正想着,天空中一只雄鹰振翅而飞,越来越近,在山巅上盘旋,发出嘹亮的鸣叫。

龙溟不由得露出笑容,伸出手臂迎接这位信使,心里清楚他等的人就要到了。

果然,不消片刻,人未到声先至,清脆的人声伴随着一阵马蹄声传来,带着股喜不自禁:“哥,你总算回来了!”

正文 章二十一 山中一日(8)

来人骑着一匹骏马,俊秀的面容稚气未脱,眉目和龙溟有七分相似,却更加精致,眼角眉稍都带着飞扬的神采。

他胯下的骏马也是气度非凡,通体乌黑,骨腾神骏,踏在地上的蹄音都与别不同,笃笃,笃笃,不疾不徐,雄健有力。

他身后还跟着一名背跨长弓、腰悬大刀的武士,一身铁甲,黝黑的面庞上满是喜色。

还未待马儿停稳,少年便迫不及待地跃下马来,未曾想那马竟比他还急迫,马不停蹄地朝龙溟而去,发出欢快的嘶鸣。少年顿时傻了眼,气急败坏地骂到:“你这畜生!这好几个月都是谁帮你刷毛喂料的?连个好脸色也没给过我,这会子倒是积极!”

龙溟好似没听到似的,亲昵地抚着骏马的鬃毛,轻声说道:“幽驹,辛苦你了。”

“它哪里辛苦了?”少年走过来叉腰道,“我总共也没敢劳动它几回……”

“没它帮你这几回,恐怕早穿帮了吧?”龙溟闲闲说道。夜叉上下都知道,幽驹桀骜不驯,乃是幽煞将军专属坐骑,旁人想要靠近都不是一件易事。

少年的牢骚立刻被噎了回去,只好气鼓鼓地瞪着那匹趾高气昂得仿佛在小瞧他的骏马。

龙溟这才转向他,笑眯眯地说道:“阿幽,也辛苦你了。做的很好。”说着还拍了拍他的肩膀,简直就跟幽驹一个待遇。

龙幽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立刻喜笑颜开地说道:“不管怎样,我没穿帮,这次算我赢了!”

龙溟不置可否,转向他身后的武士点点头:“镜丞,你也是,这次你们都是首功,想想要什么赏赐吧。”

“谢将军!”名叫镜丞的武士满心欢喜地应下,连句客套话都没有,这让和汉人打惯了交道、渐渐习惯了虚与委蛇的龙溟一时有点不适应,连同久违了的夜叉语一起,让他不禁有了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伴随着一股亲切感。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乡音的魔力。

镜丞朝他身后瞄了瞄,问道:“敢问将军,郭勒尔没有一同回来吗?”郭勒尔自然就是郭成。

龙溟摇了摇头:“他还有其他任务。”

龙幽立刻关心起来:“哥,那你呢?还走吗?”

龙溟挑眉,不答反问:“怎么?这幽煞将军的位子就这么烫手?”

“哪能?”龙幽笑嘻嘻地答道,“我看当将军也没什么难的。”

“哦?”龙溟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那我问你,你的兵呢?”

龙幽一窒,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大概……还有一两个时辰就到了。”

龙溟的面色沉了下来:“身为统兵大将,怎可擅离职守?立刻回去!”最后几字已有几分严厉。

龙幽呆了呆,忿忿不平地说道:“哪有刚见面就赶人的?等一等大军不就到了?”

龙溟双臂交抱,表情还是一样严厉:“一两个时辰能出多少变故?”

龙幽一扭头,不满地嘟囔道:“你自己还不是扔下他们跑了?这叫上梁不正……”

“嗯,有理。”龙溟竟然干脆点头同意,“可我留下了我的副帅坐镇,你的副帅呢?”

龙幽心虚地瞄了眼身后的镜丞,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