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叔见他说得如此肯定,一方面暗暗欣喜自己马上就可以脱身,另一方面却又止不住酸意直冲,笑道:“丁师傅果然高明,今日立此大功,将来秦堡主掴取天下之后,即不封你做‘一字并肩王’,也必封你‘护国大法师’。”
却见丁昭宁双目无神,额上直冒冷汗,如同著了魔一样。
忽听“金龙堡”众发出一阵喊叫,争相后退,接著便见地里喷出一根大水柱,淋得大伙儿浑身透□。
丁昭宁打个寒噤,回过神来,更加冷汗狂流,跌足道:“唉呀糟了,挖到龙尿泡了!”
秦璜怒不可遏,两步欺近,抬手一掌,打得丁昭宁在龙尿中滚了一转,再一脚踏住他胸脯,喝道:“你胆敢开老夫的玩笑?想必是不耐烦再活下去了!”
丁昭宁掩面嚎啕,哭声直若杀猪。
“我实在不懂!是你逼我的!你活该!”
秦璜面泛黑气,本欲一掌击落,但转了好几下念头,却又忍住,冷笑道:“你少装了!
起来,再给我慢慢的探。”
丁昭宁又痛哭了一回,终究拗不过这“独角金龙”的顽固脑袋,重又捡起树枝,有气无力的朝地上乱戳,愈戳愈向北方走来。
王元叔笑道:“小心小心,别戳到龙鞭了……”
一语未毕,却闻那堆巨木后头“喀喇”了一大响,竟彷佛是地面裂开之声,丁昭宁一惊松手,树枝跌落,又引发了一声异乎寻常的“轰隆”。
大伙儿听这两响蹊跷得紧,俱皆面无人色,相顾愕然。
秦璜咦道:“莫非真是龙探头了?”
双掌护胸就往前走。
“金龙七将”忙叫:“堡主小心!”
叫归叫,只没人抢上前去。
丁昭宁楞得一楞,托地跳起半天高,拍手大笑。
“对了对了!这回可对了吧?咱‘万事通’就是万事通,还会有假的?地龙呀地龙,快把头伸给这位秦堡主瞧瞧,免得他又说我骗人!”
王元叔这次可不甘落人后,抢著嚷嚷:“我看见龙气了!就在那堆木头后面,一点也没错!”
泰璜益发小心,提起全身真力,绕著弯子,慢慢走到背面一看,那有半条鬼影?
丁昭宁、王元叔二人却仍在那儿大喳小?,“龙首”、“龙气”吼得喧天价响。
秦璜不由怒上心头,纵身跃出木堆,喝道:“什么‘万事通’?舌头割掉!”
“展翅龙”单飞、“蹑云龙”韦腾当即上前,不管丁昭宁死赖活求,撬开他嘴巴,将那根纵横人间数十年,制造了多少是非,颠倒了多少黑白的三寸不烂之舌,血淋淋的割了下来。
秦璜又道:“什么‘慧眼’?眼睛剜掉!”
“掉尾龙”李跃、“赤须龙”石隐便也把王元叔那双看歪了无数世事、瞧扁了无数同道的混浊不清之目,硬生生的剜了出来。
单、韦、李、石四将办完勾当,把这两样东西随手一丢,不料历经数十个寒暑之后,地上竟生出两株怪树,树干扭曲,枝桠乱伸,每至梅雨季节开花结果,其中一株果实淡红,长而多剌,另一株则果实深黑,形若龙眼,味赛榴连。
此二树恰生在紫禁城内“武英殿”的西北角上,历代皇帝嫌它们形状难看,屡次下令砍除,却是刀斧不能伤,水火不得侵,只索作罢,官中太监因呼之为“哼哈二将”。
直到冯玉祥麾下大将鹿锺麟驱逐满清逊帝宣统出官那晚,方才突然枯萎,此乃后话不提。
秦璜出了这口恶气,又有些懊悔,心忖:“这两人好歹懂一点风水,这么一来,更难寻得龙脉了。”
正自踟蹰,蓦闻身后一个声音凛冽的道:“秦堡主,好毒辣的手段嘛?”
秦璜耸然变色,飞快转身,只见三丈开外竟站著圆脸胖腮,只是面上不再挂有和气笑容的“公平大侠”马必施。
“金龙堡”众也齐吃一惊、但马上想起他已被儿子掀了老巢,又见他只孤身一人,便都胆气大壮,挺起胸脯,只用眼角去瞟对方。
秦璜自也立即镇定下来,冷笑道:“马堡…哦,不,马大侠,莫非你有什么意见不成?”
马必施面如遍地冰雪,并不答言,眸中之光却似两根冰柱,直洞人心。
秦璜被他这么定定一瞧,居然止不住心头发毛,干咳一声,正想找话再损他两句,又听身后一个声音唱道:“你顶著鬼名儿会使乖,到今日当天败……”
随著活跳依旧的唱腔,“美髯公”桑半亩悠悠然从一堆乱土之后转出,笑嘻嘻的一指秦璜,又自唱道:“认的真,觑的实,割你头,塞你嘴……”
“金龙堡”众才要把脖子往衣襟里缩,可又记起他现在已非“神鹰堡”主,又都振作精神,硬撑出一副骠悍之态。
秦璜神情虽已不若先前轻松,却依旧做出不屑的棋样,哂道:“又来一个退位堡主?你俩倒真是志同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