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脂剑奇僧录>第15章

  只听叮地一声,龚长春没有接住卖馄饨的再次袭来的碗,一碗馄饨面全撒在了地上。只见那几根面条中的馄饨,皮薄馅翠,货真价实,但众人看着,不知怎么就觉着这馄饨要是端到自己眼前,自己可不敢吃它。正想着,只见地上的方砖‘哧’地冒出股白烟,竟被那馄饨汤蚀空了一块。这是什么样的馄饨面!

  然后就听辜无铭大叫一声:“龚老头,交出铁券,饶你全尸!”

  龚长春‘哼’了一声。

  辜无铭见他到此境地还对自己意存不屑,不由大怒,叫道:“你完了!”一爪抓下,配合窗外袭来的另一碗面,就听瞎老头衣袖‘哧’地一声破了,然后第二爪又来,只听‘喀喳’一声,辜无铭飞掠而退,一阵怪笑,龚长春的胳膊全露了出来,鲜血淋漓,还露出了磷磷白骨。

  辜无铭正准备一股作气,拿下这龚老头再说,只听店里后堂忽有帮厨的大叫道:“不好了,油着了!”

  辜无铭本待不理,可那油着起的火势可够旺的,‘砰’地一下,直喷向屋梁,把他都吓了一大跳。一回头——可不是?后面厨房一大锅油刚着了起来,瞬时间,油香扑鼻。锅子边是个三十多岁的厨师,这时似慌了,竟舀起满满一舀水向那油锅中浇去!这还不炸?只听店内众人一个一个‘哎哟哎哟’连声,那油点爆出,奇烫无比,又不比暗器,来势之凶之密,全无章法可循,连辜无铭这等高手都被烫个正着,更别说‘五凤刀’那帮弟子了。其中覃红帘最为惊吓,她一个女孩子,自然爱惜容貌,忙忙以衣袖掩面。她师兄知她之忌,这时已用一个宽厚的后背把她整个遮了起来。一时店堂之中,人人忙乱,店堂之外,曾一得与那卖馄饨的只见火起,叫声一片,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卖馄饨的还忍得住,守着‘逢乱莫入’的江湖常识,曾一得早一钻而入。一眼已见油锅着了,他出手也快,脱下衣服就向窗外包起了一包沙土,转眼又钻窗而入,双手一抖,那沙平平洒出,匀匀齐齐浇在火头上,那油应声而灭。他把剩下的沙土就连衣服一齐塞入那炉子的风门。

  店中至此方一静——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大伙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少年主仆两人并那瞎老头一齐不见了!

  辜无铭脾气最是爆燥,一把纠住那厨师衣领,凶神恶煞地道:“你个龟儿子,把老子要的人闹跑了。”

  那厨师抖衣而颤,已吓得说不出话来。曾一得道:“那老小子受了伤,多半逃不远,何况还有两个小鬼绊脚,咱们快追!”

  辜无铭已丢了那个厨师的衣领,就向窗外一跃,急急地要追去,却听窗外传来卖馄饨人的阴阴一笑:“只怕那龚老儿并没逃远,就躲在厨房里也未可知。嘿嘿,这招虎口藏身的招法也在我面前卖弄。”

  辜无铭一拍头,嘿嘿笑道:“还是你周混饨脑子精明,老子险些又上那老狐狸一当。”说着,将鼻子用力一嗅,“我已经闻到灶台后面的人肉味了。”

  他说这话时脸上表情直欲流诞,覃红帘也不知他是说来吓唬人还是来真的,只觉自己胃里翻江倒海地乱起来。这时油烟略散,炉里余火未熄,有一个‘五凤刀’的子弟忽‘啊’了一声,众人顺他目光看去,只见在灶火的映衬下,灶后的墙上矮矮地映出三个人影,人人心下明白,那不是瞎老头龚长春与小苦儿主仆三人又是谁?

  只见辜无铭与曾一得、周馄饨互换了一下脸色,三人都跃进灶房,缓缓向那灶台围去。他们情知龚长春虽伤,但只怕他的临死反扑也非同小可,所以足下极为谨慎。店中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覃红帘虽极为那少年主仆二人担心,但自己一只手已被师兄握住,似叫她谋定而动。覃红帘望向一向自信的师兄的眼,就明白,在这三大高手的夹击之下,就算自己兄妹二人倾力出手,只怕也不过多了个螳臂挡车而已。只听周馄饨的声音最先响起:“龚老头,周馄饨抛下馄饨担可还是第一次,不过就是想请你吃碗面,你怎么就害羞得象个新娘子?”

  灶后已有隐约的呼吸声传出,但那三人就是不站起,所以辜无铭三个心中也猜疑不定。其中周馄饨性子最是周密阴毒,只见他看向辜无铭,然后用手指指了指天,意思叫他从上向下侵袭;又看向曾一得,指指右边,指指自已再指指左边,意思自己与他分两路包抄。他这边计议已定,三人就打算动手呢,忽听那厨子沙哑哑地抖着身子说道:“三位,你们进我厨房来做什么?”

  场面本是紧张已急,连个傻子都感觉得到,所以这时还有人敢开口连周馄饨都吃了一惊。众人望去,说话的正是适才傻不拉叽居然想用一瓢水来浇灭油上之火的那个帮厨,只见他一脸油污,加上被刚才烟熏得乌眉皂眼的,更是看不出他的年纪。他傻傻地望着辜无铭三个,三人也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这么傻的人,不由倒被他问住了。只听那帮厨的说道:“神灶仙灶、人来人绕——这是我们厨房的规矩,你们怎么说进来就进来了?”

  辜无铭尖声一笑:“嘿、这傻小子还真跟我们逗上闷子了!我们就进来了,你想怎么样吧?”

  那帮厨的低下头:“我不敢怎么样,只怕这厨房里有一样东西须不答应。”

  他口气说得痿弱之极,似是怕极了那三人的凶焰。辜无铭一脸戾气,怒道:“是什么?灶王爷吗?”

  帮厨的轻轻道:“是灶王爷的护灶三宝。”说着,他伸出一支手,竟向火虽已灭、但犹滚烫的油锅里摸去。覃红帘看着虽凶得象只胭脂虎,但女孩儿家,倒底心肠好,以为那帮厨的失心疯了,叫道:“烫!小心!你疯了!”

  那人却抬脸冲覃红帘一笑:“我是象疯了。”不知怎么,覃红帘被他笑得心中一怪。周馄饨象是已看出了些什么,忽然叫道:“尉不平,原来是你……”,他本想说‘是你在装神弄鬼’,但话还未及出口,只见那‘尉不平’已一掌拍在锅台上,笑道:“我可不是当年那个尉不平了!”满锅的油本在锅中静静的,在他这一掌之下,居然如斗泄金珠一般,腾入空中,炸了开来,直向辜无铭三个炸去。那人也真不怕烫,伸手就向锅中残油里捞出一把剑来,那剑甫一现身,便光华照目,更惊人的是那一剑劈出的风势——挟着万千油珠,尤如雀展金屏,在这油烟未散的厨房中划了开来。张溅已惊叫道:“是尉不平的‘油藏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