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楼新选出来的花魁你们见到了吗?”一灰衣男子率先开口。
随即便有人应和,回道:“见到了,长得还真是水灵。”
“嗐,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露脸第三日了,听说明晚开价。”灰衣男子继续说道。
“便宜谁?可不就是咱们颍州知府老爷的亲外甥陈公子吗?”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青衣男子突然开口,他眉毛挑了挑,突然凑近其他两个人,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是不知道,昨天晚上子时过后,陈公子跟清水镇家财万贯的朱老爷的秀才女婿打起来了。”
“就是因为这新选出来的花魁娘子,那两人大打出手,嘴里还一直喊着杏娘是我的,啧啧……”
“当真?”灰衣男子顿时来了兴致,接着问道:“结果如何?那陈公子打赢了,还是林秀才打赢了?”
“这还用问?肯定是陈公子啊!”青衣男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那林秀才算什么?考了两回也没中个举人,而且这人也不老实,朱员外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若不是朱家那傻姑娘对他死心塌地,恐怕早就被赶出朱家,哪还有后面的潇洒?”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白芷夹菜的动作一停,忍不住竖起耳朵。
他们离开清水镇北上,一走就是五年,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压根就不知道,这一听才知晓,处处有了大变化。
只听隔壁桌的青衣男子又继续说道:“昨夜陈公子也是一点情面也没有留,他身边的人下手没轻没重的,直接将那林秀才的双腿给打断了,还命人扔到大街上。”
“嘿嘿……那林秀才昨夜半死不活地躺在街上,愣是没人管。”
自打林柏安考了两次都没考中后,朱员外就勒令他闭门思过,认真读书,谁知他压根不理会,哄着那朱家小姐,天天往外跑,用朱小姐的私房钱大手大脚跟狐朋狗友鬼混。
气得朱员外犯了心疾晕阙,醒来后整个人都显老了许多,便铁了心,让人断了朱小姐和林柏安的银子,把林柏安身边伺候的小厮也撤掉了。
所以,昨夜林柏安被打断腿后才会在大街上躺了一夜。
“倒是遇上了相熟的人,那人回到镇上,好心跑一趟告知朱员外一家实情。那朱家姑娘正好在一旁听着,得知林秀才是因为喝花酒,跟人抢花魁,才被人打断的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将报信的人赶了出去。”
“听说休书都出来了,那朱家姑娘烈性,直接将林秀才休了,呵呵……”
青衣男子言语间颇有些幸灾乐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林伯安有什么龃龉。
白芷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她得以在外行走五年,各种各样的事都见多了,也看淡了许多事。
如今她早已不再恨林柏安他们,也能心平气和的听着有关那些人的消息,成为彻彻底底的局外人。
萧远一边照顾女儿吃饭,一边关注着白芷的动静,夹了一块扣肉放进白芷的碗中,柔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白纸摇摇头,轻笑着回答。
她用筷子将扣肉夹成小块,轻轻放入口中,那熟悉的家乡味道,让她满足地眯起杏眸。
夏日炎炎,一顿饭下来几人都汗流浃背,特别是孙槐,一边吃还一边抱怨。
晚饭过后,萧远让店小二帮忙准备沐浴要用的说,又花银子跟客栈买了冰盆放到屋子里,这才觉得舒坦些。
这一觉他们睡得都不太踏实,半夜依旧被热醒了,耳边还不时传来蚊子嗡嗡嗡的叫声,扰得人心绪烦躁。
萧远实在难以忍受,便悄悄起身,打开了临街的窗户,有微风徐徐吹来,更觉得神清气爽。
随后他开了房门往楼下走去,跟值夜的店小二说明情况,又买了两个冰盆放到房间内,才重新进入睡眠状态。
这一番动作白芷都不太清楚,她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动静,只是实在太困了,根本就没法醒过来,而后有了冰盆,房间渐渐变得凉爽起来,她也睡得更香了。
翌日醒来,他们连早饭都没用,趁太阳还没升起赶忙出发继续往清水镇方向走。
马车拐出街口时,萧远看到有卖包子的店铺,便停下排队买几个路上吃。
“娘,那个人好可怜。”白芷半眯着眼,还想在马车上睡一个回笼觉,就听到月月稚嫩的声音在耳边想起,语气中还带着些许不忍心。
闻言,白芷也凑到马车窗边,顺着月月的手指指向往外看去,就见不远处有个浑身脏兮兮的男子,脸上还带着血污看不清面貌,那双腿软趴趴的,只能靠双手不停活动,慢慢向前爬行。
看到这一幕,白芷不禁想起昨日傍晚时分吃饭时隔壁桌男子们聊到的事儿,她的脑海中也浮现起了林柏安蛮横无赖的面庞。
这么想着,顿时觉得那张沾满血污的脸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她面色平静,揉了揉女儿的发顶,温声回答道:“那人是因为做了坏事才得此下场,那叫‘罪有应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并不值得同情。”
月月似懂非懂,仰着小脑袋继续问道:“娘,所以那个是坏人?”
“算是吧!”白芷轻叹一声,将女儿搂入怀中。
她想,林柏安因她爹爹病重没有了利用价值,便不顾病中,硬要将退婚一事捅到爹爹面前,致使爹爹气急攻心,病情急剧加重了,最后药石无医,这算是忘恩负义。
与她退亲后,搭上朱家小姐,又四处散播不实谣言,企图毁掉白芷名声,痴心妄想的要纳她为妾,如此做派,乃是品行不端。
入赘朱家,吃人家的,用人家的,享受荣华富贵,却没有尽到女婿的孝,也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着实算是烂人一个。
件件桩桩细数下来,林柏安确实算不得好人。
正放飞思绪中,车窗帘子被挑开,萧远把热腾腾的包子递进来,嘱咐道:“还软和着,赶紧吃吧!”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喧闹声,好像在喊着什么:“杏娘,是杏娘。”
瞬间,一群人围着一辆马车往这边涌来,萧远回头看了一眼,眉头不禁蹙起,让车夫赶着马车往旁边停靠,让那群人先离开。
两车相交之时,白芷下意识朝外看去,正好对上一双凤眸,那双眼清澈明亮,镶嵌在一位长相清丽的姑娘脸上。
不知为何,白芷的心头顿时涌上一阵熟悉感,很快,那辆马车就离开了。
萧远一个摆手,他们的马车也慢悠悠起步,与方才那辆马车走了相反方向。
车与车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什么也看不到了,那阵熟悉感也消失殆尽。
入城方向的马车里,玄衣公子搂着身旁的小姑娘,低头柔声问道:“杏娘在看什么?”
“看外面的风景,看外面的热闹。”杏娘轻声笑起来,心满意足地倚在男子怀中,回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回想起方才那一抹熟悉,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是她的堂姐,小时候她最羡慕的人。
那时候,杏娘经常听到爹爹私下骂堂姐不识趣,好几个老爷想纳堂姐为妾,堂姐都不愿意,当着荣华富贵不享,偏偏要嫁给山上的怪人。
懵懵懂懂的年岁,杏娘对堂姐甚是羡慕,那时候她就在想,若是自己长大,也能被老爷们看上就好了。
那样就能天天吃肉,也不用下地干活,要多快活就有多快活。
后来,爹爹说带她上街玩耍,她很高兴,却不曾想,爹爹另有算计,将她卖给了赌坊,又辗转入了天香楼。
一开始她惶恐不安,哭喊着想要回家,想要娘亲,挨了几顿打后,她变乖了,不敢再反抗。
随后她就惊奇地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她越乖巧好学,天香楼的妈妈对她就越好。
在家时,吃肉是奢望,一年最多能吃一次,可她在天香楼,天天都能吃到。
久而久之,她也忘记了那个糟心的家,适应了在天香楼的日子。
直到前两天及笄,她被当成了货物拍卖,不少人争先哄抢抬价,她看到妈妈笑得合不拢嘴,一口一个乖女儿。
杏娘心中清楚,从接第一个客人开始,到接越来越多的客人,像楼里其他姐妹那样,这是她逃不掉的宿命,只能坦然面对。
好在峰回路转,她运气好遇上了陈公子,愿意花大价钱帮她赎身,纳她回府做妾。
她想了想,这不就是小时候自己所期盼的未来吗?
陈公子虽然好色花心,后院也有十来个妾室,可杏娘并不在意,只要能入府,能富贵安稳一生就是她的造化了,管他陈公子如何?
“风景和热闹哪有本公子好看?”陈公子用手指勾起杏娘的下巴,俯身亲了下去,心安理得地索取。
……
是日午时初,白芷他们的马车缓缓停在巷子口,一行人看着这青石砖铺成的小巷,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竟是一点没变。”白芷下了马车,不由感慨道。
“是啊,跟俺们上次来一样,还是这么狭窄,这马车进得了巷子却掉不了头,估摸着院子都拐不进去。”孙槐憨笑着说道。
他对这个巷子没什么感觉,所以也无法理解白芷话里的念想,只大拉拉的陈述自己的观点见解。
马车进不去,萧远便敲响了巷口那户人家的门,打算与人商量,暂时将马拴在旁边的树下,等买了新宅子,再放置车马。
“来了,找谁?”开门的是个中年大叔,他一看到门口站着的人,不由愣住,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地问道:“远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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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杏娘就是之前被三叔卖掉的小妹妹杏花。
今天只有一章节,复工上班了,明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