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不良臣(科举)>第55章

  七月, 盛夏蝉鸣。

  有足够的资金支持, 花山县的修路工程进行得非常顺利,比预计完成时间提前了四十余天。与此同时, 第一个采石场正卡着时机开工, 完全吸纳了修路工程的闲置工人。唐挽所担心的无业游民滋扰治安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冯晋雪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经验丰富的管事,将采石场里里外外一手抓起来。开山、采石、选料、加工,一条流水线已初具规模。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匠人们都是从本地招募,有一些技艺还不纯熟, 需要慢慢磨练。好在有几个老将匠人顶着,开采量也不大, 没有积压原料的情况出现。

  第一批开采出来花山石被做成扇坠一类的文人摆件, 送入了京城的博古斋。博古斋的掌柜早已等候了多时,因为这个时候, 花山石的价值已经又翻了一番了。

  一个文玩物件想要火起来, 起码要和两个条件沾边。第一,就是与神话传说有些关联,最好还带点玄乎的功能。第二,就是能和风头正盛的文人名士沾点关系,最好还能有些典故流传于世。

  刚巧,这两个条件花山石都占全了。

  仿佛是一夜之间, 整个京城都在谈论这种石头。不论是茶馆戏园子, 还是书院国子监, 上到文人雅士, 下到贩夫走卒, 竞相追捧。张三说花山石是女娲补天时留下来的神物,可以避邪祟,行好运。李四说它还能招桃花。什么,王五不信?那就让他去看看,那些显贵门庭的子弟哪个没有配一块?谢家嫡子戴着它高中榜眼;赵家小姐戴着它得配良缘;就连当今一手遮天的小阁老闫凤仪的桌案上都摆着一块,要不怎么人家官运亨通,步步高升呢。

  花山石供不应求,价格也一升再升。白花花的银子装上马车,直奔花山县而来。

  县衙的库房从没有这么满过。双瑞抱着账本,止不住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冯晋雪看着他的傻样忍俊不禁。

  唐挽和沈玥从库房出来,一站一坐,脸色却是一样的凝重。两人抬眼望去,满目秋高气爽,碧湛青天。

  “眼下花山石的价格被炒得太高,想来不多时便会回落。好在这一笔快钱,足以扭转咱们县衙财务紧张的局面。”唐挽负手道,“接下来还是要稳扎稳打,把富贵枣做起来。一切按计划行事,你多费心,咱们不怕花钱。”

  沈玥最欣赏唐挽的,便是她未雨绸缪的心计和运筹帷幄的韬略。与这样的人共事,再辛苦也觉得舒坦。

  “大人放心。不出两年,必会让这富贵枣名满天下。”沈玥说完,不自觉抖了抖肩。他还是不喜欢“富贵枣”这么俗的名字,说出口来自己先冷一下。

  “唐哥哥!我这次来可是带着一个巨大的任务的!”冯晋雪蹦蹦跳跳跑出来,一把抓了唐挽的袖子。沈玥最喜欢看唐挽被女孩子拉扯,于是在轮椅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算长久地看下去。

  唐挽揉了揉眉心,问道:“什么任务?”

  “京城有个大官要买咱们的石头,提前付了现银的!咱们可得挑个顶好顶好的给人家。”冯晋雪郑重说到。

  “哦?”唐挽与沈玥对视一眼,“是个多大的官呢?”

  “反正比我哥哥的官大!”冯晋雪道,“听说啊,是正五品,翰林院的侍讲呢!”

  唐挽挑眉。翰林院侍讲,她倒是认识一位。

  翰林院侍讲苏榭正在闫府正堂上等候,和他一起的有吏部侍郎李勋业和户部尚书史清晨。三人各坐一把太师椅,手捧着茶盅。茶都喝了三旬了,却仍不见闫凤仪的影子。

  “二位,估摸着小阁老今天又悬了,要不咱们先回吧?”李勋业道。

  “得,回吧。”史清晨率先站起来,刚要往外走,却见闫凤仪已经跨门而入了。

  三人急忙见礼,待闫凤仪入席上座,也纷纷落座。

  闫凤仪只穿了一身素色常服,平日里倨傲的丹凤眼少见地显出了倦色,眼底下还泛着淡淡青黑。见他面带不悦,堂下三位大人互相交换了个颜色:今天说话可要加点小心。

  闫凤仪最近比较烦。闫首辅毕竟年纪大了,身子不如以前那么爽健,近日更已缠绵病榻,半月有余。闫凤仪这些年虽然一直帮着父亲经营,可真正扛大旗这还是头一回,竟感觉出有些力不从心。

  这期间还出了一件大事。原来的吏部尚书被曝出查检期间有受贿行为,皇帝震怒,免了他的职。偏偏这位被免职的尚书是闫党一员,而新上任的尚书是次辅徐公的人。闫党丢了吏部,这可是十几年来于党争中头一次失利。闫凤仪刚一接手就遭遇如此挫折,可谓开局不顺。

  闫凤仪有些头疼。父亲年纪大了,眼见着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需要快些稳住局面。否则万一有那么一天,父亲撒手而去,他丁忧守孝就是三年。三年光阴,朝廷上风云变幻。等他再回来,形势早就变了。

  可恨那徐公,一把年纪了身体倒挺好,熬死了两代首辅了,他居然还活着。想想就生气。

  更可气的是自己手下无干将。闫凤仪端起茶杯,看了一眼堂下坐着的仨瓜俩枣,怎么就那么不愿意搭理他们:“又怎么了?”

  “是吏部的事儿。今年京官有空位,待补人数不足,打算从地方官里回调几个。吏部拟了名单,请小阁老过目。”吏部侍郎李勋业一边说着,一边将袖中的名单呈给闫凤仪。

  虽然说吏部尚书的位置丢了,可闫党毕竟在吏部耕耘已久,这些事还可以过问。闫凤仪接过名单看了看,冷笑一声:“你们收了多少银子?”

  另外两人不敢答话。李勋业头上冷汗已经冒出来,说道:“小阁老,咱们都是按照往日的规矩做的。该孝敬的一分没少啊。”

  “规矩?”闫凤仪猛地将那名单往下一掷,喝道,“鼠目寸光的东西。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只会找这些庸才来!就凭这些纨绔子弟,能干成什么事!”

  堂下三人急忙站起来,躬身领罪。苏榭说道:“大人息怒,这名单又不是定稿。您看该怎么修改,咱们修改了就是。”

  李勋业忙将那名单捡了起来,躬身道:“大人可有其他人选?下官定会安排。”

  闫凤仪双目微眯,道:“临清府花山县,县令名叫唐挽。想个办法,把她调回来。”

  “是。”

  苏榭离开了闫府,漫步转过几条街,来到一条偏僻的巷子前。巷子口候着一顶灰色小轿。苏榭打帘上了轿。那轿子颤颤巍巍,停在了徐府的角门前。

  水阁临风,四面通透。徐公穿着一袭直缀深衣,正做五禽戏。

  苏榭来到近前,躬身一礼:“老师。”

  “来了啊,”徐阶双手高举,花白的胡子趁着红润的面容,“怎么样了?”

  “老师要找的东西,我给您带来了,”苏榭说着,将袖中的花山石放在水阁的方桌上,躬身一礼,道,“老师请看,这便是翻动了整个京城的花山石。”

  徐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看了那石头一眼,在桌前坐定,道:“我是问你闫府那边怎么样了。”

  苏榭道:“闫凤仪果然已经乱了阵脚,竟然开始打算从地方官里选人了。”

  “以他的能耐,不该这么快就乱了,”徐阶道,“他选了谁?”

  苏榭道:“花山县令,唐挽。”

  徐阶双眼微眯,仔细回想。他觉得这名字耳熟,定然是在哪里听过的,可是最近的记性却大不如前了。

  “就是至和九年那一场的探花郎,”苏榭道,“后来外放了苏州,一年多以前调往花山的。”

  “哦,是她,”徐阶手捏胡须,笑了起来,“小阁老的眼睛还是很毒的啊,那可不是个一般人。”

  苏榭道:“小阁老一直对她另眼相待,学生却没看出这人有什么特别。”

  徐阶拍了拍身边的凳子,示意苏榭也坐下来。苏榭便挨着老师坐下。

  “苏州府,两方博弈龙潭虎穴,七品以上官员纷纷落马,只有她全身而退去了花山。我活了这一辈子,何曾见白圭对哪个贪官这样宽容过?只能说明这个人,要么有能耐,要么有故事,”徐阶说着,目光落在那块花山石上。双手捧来细细摩挲,道:“身在千里之外,却有搅弄京城风云的本事,这人不一般。”

  苏榭如醍醐灌顶,双眼一亮,道:“老师,这样的人若落入闫凤仪之手,便是我们的祸患。”

  徐阶点点头:“所以呀,不能让她回来,更不能让她领了闫凤仪的人情。”

  “可我看闫凤仪这次坚决的很。”

  “那就给他一个动摇的理由。”徐阶面含笑意,“他不是一直惦记着吏部么,把尚书的位置还给他。京官一动,地方就不能动了。这可是惯例。”

  “这......咱们会不会得不偿失了?”苏榭问。

  “闫党在吏部经营已久,那个位置我们本来也拿不稳。不是还有一句话么,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徐阶手捏着盖碗,荡平浮茶,道,“牧洲啊,做大事,切莫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关键是一个忍字,忍到最后便是赢家。”

  入夜,掌灯。

  闫凤仪坐在书案前,手中把玩着那块花山石。在他的面前并排放着两封折子。一封,是吏部尚书的请辞表;另一封,是委任唐挽为户部司物的任命书。

  闫凤仪冷冷一笑,徐阶啊,原来你也惦记着唐挽。可你惦记又能怎么样?朝廷仍在我手中,你想要,就得拿吏部来换。

  闫凤仪自认是天生的政客。他最大的才能,就是能把人用到极致。比如苏榭,闫凤仪明知他是徐阶的门生,却一样照用。这是胸襟,也是谋略。留着他,就是专门来刺探徐阶的。

  闫凤仪抬手,手在那封请辞表上悬了悬,最终将唐挽的任命书拿了起来。灯光将那湖心澄纸照成鹅黄,闫凤仪的手指在“唐挽”两个字上摩挲了一阵,最终将这封任命书收回了匣子中。

  用一个唐挽换回吏部,他觉得很值。再等等吧,反正日子还长,他惦记的人,迟早会到他手上。

  闫凤仪冷笑,徐阶啊徐阶,论忍,你还能忍得过我?看咱俩谁先熬死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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