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一枕浮生客>第115章 .除魔卫道

  皇帝登上辇车,众将士却不能再骑马。人人牵起缰绳,老老实实的跟在陛下的仪仗之后。

  靖璇退至乐诚身侧,悄悄和他牵着手,心中无限欢喜。

  皇帝习惯性向身侧看了一眼,却无意中发现,那乐宫令竟悄悄跑到他丈夫身边去了。

  本来应该一笑置之的,却不知为何,这一幕有些格外的熟悉,让人无端无名火起,却想不明白是因何缘故。

  刘义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是在迎接功臣,他虽是九五之尊,却也不能无端发火,那不成撒癔症了吗?

  午后,宫中大宴已由潘淑妃一手料理妥当。臣子、家眷也游完了园,正是饿的时候,潘淑妃让宫人,将众臣请入席间,待皇帝一落座,便正式开席。

  乐靖璇终于正大光明的,同乐诚坐在一个席间了,抬眼向高位望去,他们陛下喜笑颜开,注意到她的视线,还示意她喝酒呢。

  酒过三巡,已出嫁的东阳公主,特意来找她,“阿乐,我们许久未见了,你可想我?”

  靖璇故作姿态,“阿乐可不像公主那般没良心,公主出嫁后每日的心情好不好,吃了些什么,阿乐可都知道。

  公主若是想奴婢,怎么也不宣口谕召见?”

  东阳公主坐在她身边,像母女般亲昵的搂住她胳膊,“我嫁过去不久,老宣召宫里人来,怕驸马嫌弃我,近来我身子也不甚爽利,阿乐你就别怪我了。”

  靖璇一听她说身体不好,怕她是肖了她父皇,自小体弱,“奴婢禀明陛下,等下召御医给公主瞧瞧。”

  “不必了,这是喜庆的日子,我无大碍的,你先陪我喝酒。”

  靖璇当然不放心,说到底是她亲手照顾大的孩子。于是她将麒麟盘把玩在手里,无意间靠近东阳公主。

  一时间只见东阳整个人黑气缭绕,她旁边的侍女更是诡异,整个变成了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鹦鹉。

  吓得乐靖璇一个激灵,屁股不由自主的往乐诚身边挪了挪。

  “公主这侍女长得很漂亮,不像是徽音殿带出去的。”

  东阳公主看似很喜欢这个侍女,“这是府里买来的侍女,叫做王鹦鹉。”

  “奴婢见过……”

  “这是乐宫令。”

  “见过乐宫令。”

  靖璇也只是略点点头,就继续陪东阳公主说笑。

  东阳只待了一会儿,就跑去与太子说话了。靖璇眼见着那王鹦鹉,和太子身边的陈天兴眉来眼去的。

  鉴于上次海盐公主的教训,这二人一看就是有苟且啊。先皇后好好的一双儿女,可不能让这帮人给糟践了。

  靖璇惨兮兮的拽拽乐诚的袖子,“阿诚,那小侍女是个鹦鹉精。”

  乐诚闻言也是一惊,仔细看去,那小侍女还真是有点雷公嘴。“无妨,我先派人监视她,看她到底与何人来往。”

  ……

  乐诚派出去的人,盯梢也没盯出什么子午卯酉来。

  倒是她乐靖璇,出门买个纸墨的功夫,就见那王鹦鹉,和另一个鬼鬼祟祟的女人,相谈甚欢。

  靠近了些,还能听到王鹦鹉一口一个道育师姊。靖璇把麒麟盘拿出来,放在眼睛下边,对着那所谓道育师姊一看……

  一只大蝴蝶,左翼为蓝右翼为紫,越看越像顾茨蝶。难不成他们蝴蝶一族,近来大成者甚多?

  正想到关键处,忽然被人拍了肩膀,回头一看,这盯梢还被人发现了。

  “师伯,是我啊。”

  她还挺热情,靖璇仔细一看,这人头上三色银质发钗,不禁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揣测。

  “顾师侄?”

  “是了,师侄现在叫做严道育。哦,这是我师妹王鹦鹉。鹦鹉,这就是我们本家师伯……”

  靖璇忍不住打断道,“好了好了,我以为你走了,这还把师妹也带来了。”

  现在的严道育谄媚一笑,“嘿师伯,可不止我们俩,师门来了好多人呢。不止南宋国,北魏国我们也留有许多同门呢~”

  “!”她还挺骄傲。

  严道育还在侃侃而谈,“只不过现在的道士们,法力太低了些,整日逮着个穷人家,就胡编乱造什么……除魔卫道抓邪祟。

  实际上就是饿了累了,混口饭吃。我站在他们面前,他们竟还以为我的法力高深的仙人……”

  靖璇十分无语的,同这二妖道了别,回到家中,又与乐诚和无夏道士赘述不提。

  腊月中旬,北魏因被夺了陕城,心怀怨愤,准备了许久之后,从一日午后,突然袭击刘宋边防。

  这一打可不得了,由北魏皇帝拓跋焘御驾亲征,势如破竹,前所未见,直接打到了长江边上,仅差一条天堑大江,就能攻进建康城。

  古时候有天子守国门一说,建康以南地广人稀,建康以北,始终是魏宋久争不下之地。

  当晚,前线传来紧急军情,北魏士兵正在收集门板芦苇等,准备造船渡江。

  建康城全城下令戒严,大臣们被急诏入宫,商议守城之事。

  一开始大臣们都极为恐慌,心里埋怨着皇帝,非要去打人家的陕城,现在倒好,人家都反攻到鼻子底下来了。

  一时又有人趁机煽风点火,说要是当初立了义康殿下,如何如何……

  皇帝换了朝服坐在明堂之上,扫视了一圈底下的大臣,着太监宣旨。

  “领军将军刘义恭,武陵王刘骏,南平王刘铄,领军将军刘遵考,驻守大江天堑。”

  刘义隆也够狠的,这一杆子把自己儿子弟弟全摆到最前线上去了。

  “太子刘劭,辅国将军乐伯坚,总领水军,坚守建康石头城。始兴王刘濬,咨议参军沈昙庆,守北固。”

  好家伙,又俩儿子支出去了。且还都是重要的防御要塞,难免被袭击啊。

  “建威将军萧元邕守禆州,建武将军刘伯龙守采石,左卫将军尹弘守历阳。”

  这大大小小的安排了一通,没放过一处有水路的地方。

  这时皇帝说话了,“诸位卿家,自古曹操亦不曾越过东吴,佛狸何德何能,可过我天险?

  诸位有谁,可曾凭借木板芦苇,渡过这大江?”

  众臣仔细一想,倒是有点道理,只不过魏军一路以来都势如破竹,盲目自信也是要不得啊。

  “鸿胪寺卿。”

  乐偃听皇帝召唤自己,立马上前一步,“臣在。”

  “命你与田奇将军,即刻赶赴历阳,筹措交涉事宜。”

  “臣,遵旨。”

  事都说完了,随着章君良一声,“散朝。”众大臣昏头昏脑的都离开了。

  太子留在殿内,问刘义隆,“父皇为何不增兵去助三皇弟、四皇弟,反倒派人去驻守各小渡口?”

  刘义隆眉头能夹死个苍蝇,“我儿,难道忘了你义康叔父?”

  提到刘义康,太子刘劭也是有深深的阴影,“父皇是怕他趁乱造反?”

  刘义隆思索良久,“章君良,传密旨,将刘义康废为庶人,今夜,杀了他。”

  “是,是。”

  没几日,前线又传来消息,拓跋焘向鸿胪寺索要甘蔗和美酒,若是皇宋给了,无异于敌前纳贡,有失颜面。

  不给吧,刘义恭又害怕对面一气之下,真的打了过来。

  乐偃那个脾气,是吃一点亏都不干,又怂的不比刘义恭强多少,好在他脑子还没丢。

  他派田奇去敌营送东西,顺便也跟北魏开口要北方特产,骆驼和骏马。大家礼尚往来嘛。

  北魏可能是接连造了几天的船,都没能成功渡江,竟然答应了乐偃的提议,不但给了骆驼和马,还主动提出联姻。

  消息被乐偃,如此这般的写成了奏疏,一日功夫也就传到了皇帝的手里。

  北魏想要一个公主,嫁给拓跋焘的孙子。北魏也愿意送来一位公主,嫁给武陵王刘骏。

  大臣们在朝堂上又是一番争执,有人说:“陛下,如若仅用一位公主联姻,就能达到使北魏退兵的效果,实乃利国利民啊。”

  还有人说,“陛下,北魏向来背信弃义,想想之前的沮渠凉国,虽已联姻,亦被北魏索虏灭国,何苦送公主前去受苦?”

  于是这俩文臣就打起来了,一个说,“之前就是你江湛,多次怂恿陛下北伐,才招来如今祸患!”

  (名字叫湛的,还真是一嗓子能喊来二十几个。)

  江湛被斥的脸红脖子粗,“尔等自魏兵临江以来,纷纷变卖了田产,将妻女送回了老家。

  如今陛下子嗣皆在前线拼杀,尔等还要将陛下的女儿嫁给魏人?真是岂有此理!”

  一句话戳了在场无数人的痛处,朝堂上是越吵越开,简直乱成一锅粥。

  “有这力气,尔等何不上前线,与魏兵争论唇舌?”

  这时只听人群中,传来悠悠一声长叹,“檀道济若在,何至于胡马饮江?”

  檀道济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没人提起过了。众臣怔愣了片刻后,才发现说这话的是当今天子。

  其中有深知内情的人,纷纷尴尬的低下了头颅,早知今日,就不该砍了檀道济。

  又过几日,暗卫回禀,庶人刘义康已被暗杀,下葬在了安城郡。

  在皇帝的默许下,消息不胫而走,许多拥立刘义康的大臣,不得不歇了心思。这回是彻底无望了。

  令众人惊讶的是,乐偃作为鸿胪寺卿,平时接待游客似的这么一个角色,大战来临,竟然临危不惧。

  与北魏舌战几百回合,丝毫没让北魏占着便宜不说,还削弱了北魏的气势。

  时间就这么拖到了元嘉二十八年,大年初一。

  魏军没了粮食,边城老百姓深谙坚壁清野之道,以致魏军所掳掠来的粮食,还不够主力军塞牙缝的呢。

  于是拓跋焘连夜带兵,悄悄撤离,又留下许多俘虏在对岸,举火把呐喊,作出出兵之势。

  刘义恭还以为魏军要打过来了呢,他从小到大,就没过过这么憋屈的新年,别说好吃好喝了,提心吊胆几个月,他都要崩溃了。

  写了道奏疏,直递到陛下御前,刘义隆也很紧张,御驾亲征,骑着马就到了最前线。

  把儿子、弟弟、众将领一归拢,“各位卿家,如何看待眼下局势?”

  左卫将军尹弘,看看太子殿下,又见乐诚对他一点头,他立刻有了底气。

  “陛下,此乃索虏一贯作风,虚张声势之举,想必那北魏皇帝已经跑远了,此时若趁机追杀,定能有所收获。”

  刘义恭作为打头的,他哪敢头个冲上去找虐啊,“陛下,为保险起见,还是再等一夜,天亮了,也好便宜行事啊。”

  刘义隆也有此顾虑,第二日天不亮,果然对岸的兵都跑没影了,刘义恭这才敢组织队伍,奋起直追。

  皇帝则带领太子,和乐诚一行回了京城。威胁远去,后宫中又不冷不热的,凑合了个不像样的年。

  乐诚也得了近日来,难得的一次休息。一觉睡到翌日午后,靖璇早午准备的补汤也凉了,人也睡着了。

  乐诚悄声拾起汤碗,一口气就干了。靖璇若有所觉,一抬头果然看见乐诚醒了。

  “阿诚,魏军撤到盱眙了,先敬太后的侄子臧质拖住了他们,就看义恭殿下能不能追上了……”

  乐诚看她困得实在不像样,把人抱起来安置到床上,又给盖好了被子,“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