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他轻轻说出口, 眼睛慢慢闭上。
手从她的脸颊滑落,整个人没了力气倒在她身上。
秦昭小心翼翼地抱住他,眼泪止不住地留下来。
对不起啊陆明远。
不小心对你撒了谎。
我也没有力气了, 走不出这里, 不能把你带出去了。
她静静闭上眼睛, 感受着时间的流逝。
凉风将二人的发丝卷起,不断缠绕,他们就这样安静地坐在洞里, 像是不谙人事的仙人。
脚步声将她惊起,抬目,极度的劳累让她缓了许久才渐渐恢复视觉。
眼前,一席黄衣的黄琪琪背着手好奇地看向这边。
“陆明远?”
尽管现在这两人变了样貌,可是凭借他们现在的样子与衣服她也能认出来。
可真是让她好找, 这一路她既要避开秦威的人, 又要在这茫茫山崖下找到他们二人。
可是看着现在一动也不动的男人,她微微蹙眉, 大步迈去, 伸手探了探鼻息,然后快速在他身上点了两下。
伤得竟这般重, 秦威这个心狠手辣的毒蝎, 当真是想要他的命。
只可惜,她还没玩够,这个人就不能死。
一把拉起陆明远, 想要把人拖走,裙角就被人拉住。
黄琪琪低眼,才看见地上的另一个人,她有些惊讶:“咦?你竟然还没死?”
刚刚进来时, 她见她这副模样还以为早就死透了,原来还剩着一口气。
“放下他。”
她艰难开口,嗓子里涌来一股腥甜。
黄琪琪歪头,有些好笑地看向她:“你觉得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吗?”
不要说她现在的样子,就算是她正常时,黄琪琪也能一剑杀了她。
“我说了,放下他。”她冷冷抬眼,语气加重。
黄琪琪一愣,秦昭给她的感觉好像她现在不放她哪怕死都会扑上来。
她厌恶地扯回裙摆,突然有了个很有趣的想法:“那我和你说实话,我有办法救回陆明远。”
果然,听到这话,秦昭眼神立刻就变了,直直盯着她等候下文。
“我可以救他,可是你,必须死,怎么样,要不要交换?”
“可以。”她几乎都没有犹豫,答应的爽快连黄琪琪都有些措手不及。
她原本以为还能看见她纠结的面孔。
秦昭却不是这么想的,她本来在这就撑不了多久,早死晚死都是一样的,如果陆明远能够有救,她又如何呢?
“好。”不管她如何回答,在黄琪琪眼里都是一样的,今日,她必须死。
拔出剑来,眼中流露出杀意,执剑送过去。
秦昭闭上眼睛,等候那刺痛的感觉。
耳边传来尖锐的兵器撞击声,一阵劲风拂过她的脸庞。
震惊地睁开眼,背影很是熟悉,一身黑色的劲装,执剑背对着她,开口冷若冰霜:“那个人你可以带走,但是她,我要带走。”
黄琪琪被突然出来的这人打乱了阵脚,那人带着面具,看不出样貌,但是就凭刚刚交手的那一霎那,仅仅一招,她就知道这人的实力深不可测,现在她带着陆明远,绝对不是对手。
有些惋惜地看着坐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秦昭,就差一点,就可以拿下这女人的命了。
惋惜归惋惜,她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命去试探,要知道,就算她放过这个女人,按照秦威的性子,也不会放过她。
更何况秦威那个人,要比她恐怖多了,今日不能死在她手里,也是个可怜人。
黄琪琪挑眉,扬起嘴角,搂好陆明远:“既然阁下执意,那我就不便多打扰了,告辞。”
杨舒收回剑,立刻转身蹲下来,伸手为秦昭把脉。
脉搏很是微弱,这样的残躯像是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一般。
本来以为会是熟悉的人,但是当他真的在她面前时,那张带着面具的脸却又如此陌生。
“你是何人?”她微微喘气,说话现在对她来说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殿下先不要说话,属下这就带殿下回宫。”杨舒把披风盖在她身上,尽量轻地将她抱起。
原来是皇宫中的人……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看见了那双眼睛,他看向她的眼神实在太过熟悉了,熟悉的她几乎要脱口而出。
杨舒,是你吗?
只可惜,脑海中刚涌现出来这个想法,下一秒人就陷入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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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醒,你们也不用睁着眼了!”
龙颜震怒,秦牧根本就顾不得什么规矩长规矩短的,推开那没用的太医就闯了进来。
床榻旁,正在施针的太医全神贯注,连汗顺着额头滑下来都没有时间去擦。
秦牧还想靠近就被宋岸钰拦下来:“陛下!现在过去也没有任何用处,还会扰乱太医,不如坐在一旁等候!”
他急得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但现在整个屋子里面还尚存理智的就他一人,只好强装镇定,先稳住这随时会炸的主。
还记得暗卫影快马加鞭地闯进皇宫时,看到怀里抱着浑身是血的秦昭时,差一点把他吓晕过去。
自从秦昭去了南疆后,暗卫影突然失去了踪迹,连夜循着他们的痕迹从南疆到边境,没想到好不容易找到人,却是这么个结果。
秦牧听说秦昭的第一消息之后,连早朝都没上,直接去了她的寝宫。
宋岸钰是第一次看见秦牧露出那样的神情,他记得先皇殡天时,秦牧都无甚感情。
而在秦昭这里,鲜少的,他眼神中竟流露出一抹破碎。
年少的帝王站在原地,深深看了一眼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儿,最后还是听话的坐在了一旁,只是眼神始终看向她的位置。
从清晨到深夜,屋子里的太医换了一批又一批,草药不断的熬,血水不断的换,门槛被来来回回踢踏了许多次。
也是在此时,几乎整个都城都传遍了一个消息——长公主秦昭,她没死。
非但没死,还回来了。
朝堂其他官员瞬间暗流涌动,纷纷拉帮结派商量着如今的形势与对策。
“回禀陛下。”一脸花白胡须,太医院里的领事太医抖着手跪下,“长公主殿下已无大碍,只是身子尚虚,加上之前身体上有多处伤还未痊愈,如今又添新伤,恐怕不仔细调养三年五载,会落下病根。”
秦牧眼里全是红血丝,在听见她无大碍后,紧绷的身子才松懈下来。
他起身放轻步伐向秦昭床边走去,宋岸钰给了太医一个眼神,太医心领神会,迈着碎步飞快退下。
旧伤叠新伤?
他跪在她的床边,手抬起来又放下去,他不敢碰她,生怕弄疼他的皇姐。
床上的人面色苍白,紧闭着双眼,要不是还有微微地呼气声,他都害怕她是不是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
那个强势又温柔的皇姐,在朝堂上咄咄逼人,朝堂下给他送糕点的秦昭仿佛就在昨日。
那个时候她是大秦最尊贵的人,不要说受伤,哪怕衣服脏了些许都不被允许。
可是这样娇贵的她,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他后悔了,当初不该赌气把她送出去,不该不派兵保护她,更不该,在明明得知她踪迹时,还放任她在外面,要是知道今日这副场景,那个时候就算是绑也要给她绑回来。
为她掖好被角,秦牧走出来,宋岸钰跟在身后带好门,吩咐殿前的下人:“你们务必照看好殿下,否则仔细着你们的性命。”
“是。”
花兰在他们走后才敢进屋,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走之前还完完整整的殿下,再次见面就成了这副样子。
一想到殿下被抱回宫中时那血淋淋的样子,她就绞心的痛。
不敢惊扰好不容易睡着的殿下,她蹲在角落,用力捂住嘴巴,蜷起身子来哭泣。
她的殿下从小没被打过、骂过,衣食住行都是她亲手照料,有的时候就连磕碰一下她都心疼的不得了。
现在她身上这么多血,殿下是得有多痛啊,怎么会有人这么心狠,下如此重的手!
秦牧突然停下脚步,宋岸钰跟着停下来。
他背对着他,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到他声音低沉:“暗卫影失职,按律处刑。”
宋岸钰一震,下意识求情:“微臣以为,暗卫影……”
“朕的话现在不管用了吗。”
帝王的威严压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跟着秦牧身边不算时间短,他明白他是真的生气了。
“微臣遵旨。”
“对了,先不着急杀他,让他把跟这件事有关的一五一十地说清楚,等到皇姐醒了再杀。”他不想秦昭没醒之前有任何晦气事发生。
花兰几乎一整夜没合眼,她一直跪在秦昭身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看看她的体温是否正常,观察秦昭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太医日日都来,每一次都是诊断不出什么来,可是秦昭始终没有醒过来。
“陛下,殿下并无大碍。”
“啪!”
茶杯被摔在地上,秦牧使劲挥袖站起身来,暴躁地指着最近熟悉的不能更熟悉的老太医:“无大碍!无大碍!你每天只有这一句话可以说吗!要真的没有事,为何长公主现在还没醒!朕看你是想要欺君罔上,脑袋不想要了!”
老太医被吓得魂飞魄散,慌忙磕头,一把鼻涕一把泪:“陛下圣明!陛下明鉴!老臣哪里敢隐瞒陛下!老臣冤枉!”
“你冤枉?朕看你最圣明!要不要这个皇帝你来……”
“陛下。”
轻柔的话语打断了紧张的气氛,秦牧举在半空中的手僵住,连宋岸钰都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这么久了,还是一点儿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