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摸了摸自己的脸, 道：“咋的，秦烈家的你瞧瞧我，长得有这般吓人吗？”
苏暮春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一番, 他脸上胡茬有点儿多，眉眼间戾气有点重，再配上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只一眼瞧过去就知道不是好惹的。
大人看见都是怕的, 更别提这么小的孩子了。
可小春自然是不敢说他吓人的，只抱着孩子往旁边挪了挪, 生怕小孩再哭了去。
指挥使瞧见他这动作嘿了一声，都说秦烈家的是个小傻子，这一看哪儿傻了，不是挺机灵的吗？
而且他模样长得极为俊俏, 放眼京城里都找不到几个比他好看的, 难怪秦烈那小子这般护着, 放谁家里都要好生照顾着的啊。
苏暮春抱着小孩儿哄了一会儿，那小孩也是个乖巧的，对着人就咯咯笑，小身子还挺了起来, 在怀里动来动去的，不过没能动多久便困得打起了哈欠，小嘴巴长得大大的，隐隐约约能瞧见里头有颗牙泛白, 想要冒出头呢。
苏暮春好奇地看了会儿那小牙, 觉着有些新奇, 原来小孩子这般小就开始长牙了啊。
他瞧着小孩困得狠了，便放到了床榻上, 跟方才那个小孩放在了一处。刚放下的小孩看着有六七个月大，躺在床上那个估摸着才两三个月，身子差了足足有一圈呢。
俩小孩儿如今都眯起了眼睛，瞧着快要睡着了。
可这时不知道哪个小孩儿突然就哭了起来，一嗓子嚎起来把这俩小孩给吓得一咯噔，嘴巴一憋眼看着就要哭了。
苏暮春连忙过去哄小孩儿，一手拍着一个小孩的身子，想着让他们继续睡下去。
哪成想这会儿不止是小孩哭，就连那大人也跟着哭嚎了起来。
一个年纪跟苏暮春差不多大的人哭得撕心裂肺的，说道：“我在山庄里过得好好的，你们这些个锦衣卫为什么要把山庄给抄了，何大人都说等孩子再长大一点就要带我下山的，要不是你们我就能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他指着照看孩子的锦衣卫说道：“我明明有好日子过得，都怪你们。”
他这一说瞬间引起了好几个人的共鸣，虽不敢大声说话，但小声嘀咕着也足够让人听清楚了，都是埋怨着锦衣卫多管闲事的。
但也有些人给锦衣卫打抱不平的，道：“锦衣卫救我们出来，你们不感谢就算了，还要这般让他们寒心。”
“就是，我们本来都是好人家的孩子，被拐进了那山庄后，不仅见不着家人，还要跟那些狗官干那种事儿，你们不愿意做正常人，我们可都是愿意的。”
“那是因为你们在山庄里没有大人们临幸，才这样说的，我在山庄里过得日子好着呢。”
在山庄里的坤泽分为两种人，一种是有官员养着的，这种坤泽不仅有自己的小院儿，还有下人伺候着，日子过得特别舒坦。
还有一种是没有官员养着的，他们则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待着，跟那些被养着的坤泽日子差得远。
但也不是所有被养着的坤泽都喜欢这种生活，其中也有是被迫来的，他们虽然不愿意被养着，但也不敢反抗，毕竟活着总比死了要好。
两方人你一句我一句吵的厉害，原本那些个睡着的小孩儿，如今都哇哇大哭起来，闹得不行。
指挥使猛地从腰间拔刀，手腕用力往人群中甩过去，他控制着力度没伤着人，嵌在了一边的梁柱上，咚的一声把所有人都给吓坏了去。
“你们吵什么，吵得脑仁子疼，再吵下去就给老子滚。”
他这一嗓子吼过去把那些人给吓得不轻，瞬间就安静了不少，但也起了些反作用，这嗓子下去躺着的小娃娃哭得更狠了些，一个接着一个就没有不哭的。
指挥使揉了揉眉心，心里头烦躁得很，一定要把这些孩子给安顿出去，不能在镇抚司里养着了，不然迟早有一点会把他们给闹疯了。
他叹了口气转过身子来，跟那秦烈家的小郎君撞了个正脸，打眼一瞧那小郎君眼睛里含着两包泪，要掉不掉的，可怜得紧。
指挥使试探地问了问：“你咋哭了？”
别是瞧见自己方才那般狠厉模样给吓哭的，这也太柔弱了些。
苏暮春吸了吸鼻子，两包泪顺着眼尾就流了下来，委屈巴巴地指着那在床上正哭的小孩道：“他俩总哭，我哄不好了，呜呜呜。”
他也不想哭的，但就是忍不住，在外头哭可太丢人了。
指挥使瞅着那俩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屁孩，又瞅了一眼含着泪的小郎君，心里头燥得很，乖乖哦，小孩子就是麻烦，幸好他没成婚也没孩子。
以后谁要是给他介绍娘子，他都要翻脸的。
反正他上头也没爹娘，一个人自在得很。
苏暮春一手拍着一个小孩儿的身子，小声哄着那俩小孩儿，幸好小孩儿特听话，哄着哄着就又睡着了去，没有再大声哭闹了。
但就是这样，苏暮春依旧觉着好累，身子上乏得很，起身的时候还差点没站稳，若不是扶着那床都要摔倒了的。
他缓了好一会儿身子才好些，而后走到了那屋子外头，等着自家的阿爹和二爷，他们俩说是有事儿要去办，过一会儿就会回来接他的。
这会儿外头还有些太阳，正好可以晒着暖和些。
冬日里的太阳晒在人身上总是暖烘烘的，跟屋子里的炭火说出来的暖不一样，苏暮春最喜欢穿得厚厚的，坐在院子里头晒太阳了。
他没晒一会儿，阿爹和二爷便一起走了过来，小春当下心里一喜，起身小跑着就走了过去，喊着：“阿爹，二爷，你们来了啊。”
苏暮春一边拽着一只手臂，拉着两人就往屋子里走，“我给你们看俩小孩儿，小春亲自哄睡着的呢，可乖了。”
他进了屋子就往那俩小孩儿的位置走过去，放低声音说道：“看，就是这俩小孩儿，大的叫苏大，小的叫苏小，都跟我姓呢。”
他哄小孩子睡觉的时候就想好了，这俩小孩都没爹没娘，太可怜了些，正好跟着小春姓也不错啊。
而且俩小孩一个大的一个小的，叫苏大苏小正合适。
苏暮春骄傲地抬起了胸膛，道：“以后小春要做他们的大哥。”
柳清安噗呲一下就笑了，指着小春的额头说道：“你要做他们的大哥，还得问问你家二爷想不想让你当，他要是不想让你当，怎么着都白搭。”
养小孩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小孩儿哭闹起来愁人的紧，还得时时刻刻在小孩跟前守着，可是难着呢。
苏暮春看向二爷，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又甜丝丝喊着人：“二爷，小春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就答应小春吧。”
他撒娇起来可是一点儿都不害臊的，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周围那些个被分配来照看孩子的锦衣卫，瞅着眼前这场景，一个个都目瞪口呆了，在镇抚司里谁都知道宁愿得罪指挥使都不能得罪镇抚使。
指挥使只是瞅着长得凶，但镇抚使心里头是真的狠。
当他们都习惯怕着镇抚使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个模样俊俏的小郎君，晃着镇抚使的手臂撒娇，对他们来说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场面。
可偏生他们镇抚使还吃这套，被小郎君晃了一会儿手臂就答应了，抬手捏了捏苏暮春的脸，道：“别撒娇，做大哥要有大哥的样子。”
苏暮春嘿嘿嘿笑了，拍着胸膛说道：“小春一定做到。”
他说完又跟阿爹和二爷说了好一会儿有关俩小孩的话，他说苏大长牙了老流口水，还说苏小长得漂亮，他喜欢得很呢。
他可喜欢这俩小孩了，瞅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等着苏暮春他们三个走了后，那屋子里的锦衣卫和指挥使全都勾着脑袋往外头瞅着，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画面一样。
他一出门就跟清安炫耀起了那银子来，柳清安听得揉了揉眉心，俩人可真行，他说啥小傻子就信啥，这个大的也不省心，还要儿子的银子。
柳清安让他还回去，可四王爷就是不乐意，道：“这锭银子是小春给的不能还，我用其他的还成不成？”
四王爷平日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外头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有钱的，若是被人瞧见他这般模样，都要不相信的。
但柳清安是懂他的心思的，小春在他俩眼里就是心尖尖一样的存在，不见了十几年的儿子可不就是香饽饽。
苏暮春把银子给了自家父亲之后，心里疼了好久，坐在床上还叹气呢。
秦烈洗漱好来到床边就看见小郎君这幅模样，眉毛都快皱成倒八字了，问着：“怎么了？”
“小春的钱没了……”小春说着说着就抱住了二爷，道，“明日我给二爷做卧底，还有没有银子给啊？”
要是不给的话，他可就真成了小穷鬼了。
秦烈笑了一声，方才他瞧见了的，自家的小郎君跟四王爷在一旁嘀咕了好久，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心疼地把银子给了四王爷。
“当然有银子了，小春这么帮着二爷，银子自然是少不了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先开被子把小春盖着了，自打苏暮春从外头回来之后，身上的味道就越发浓郁了，如今离得近了，味道更是直往他鼻子里跑，勾得他难受得紧。
而他家小郎君又总是毫无防备的往他怀里钻，白皙的脖颈在眼前晃悠时，秦烈觉着自己就像是个爱叼着骨头的狗，想要一口把那脖颈叼在嘴里，而后用尖锐的牙齿细细研磨，要让那脖颈的每一处都打上属于他的烙印。
可他知道自家小郎君想来是个爱哭的，若是将脖颈咬破了定是要哭的。
他这才压下心里的想法，用被子把人给盖着了，那味道也就能淡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