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大雪满弓刀>第80章 俘虏

  柔然营地此刻已经焚为废墟,风带着黑色尘烟簌簌飘着,夹杂着流矢的飞声和重弩的破空声,喊杀和哀嚎仿佛被一层湿漉漉的布捂着,听在耳中有些失真。

  风还在山壑中来回冲撞,天下起了小雨。薄如丝缎的雨帘将这一方隔成硝烟横飞的炼狱。

  褪去的毒障去而复返,像只食人的山野巨兽一般慢慢伸出它的爪牙。

  他们速度很快,细密的雨丝打在脸上有些疼。林悦费力睁着眼睛看着前面几乎快不见身影的喻旻,又抬头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飘过来的灰白雾霭,想到李宴阳可能的遭遇,心上突然漫来一阵惊悸。

  因为这场雨,事情几乎就像脱缰野马般朝着不利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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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时看押战俘的赤羽军寡不敌众,援军很快解救了木扎央和一万余众孤狼军。

  喻旻一行到的时候整个营地只有伤兵呜咽的喘息,幸存的士兵说视野太局限,谁也没看清柔然人是从什么方向撤走的。

  孤狼军的战马被圈在营地最北角,此刻马群正躁动不安,全都在低低呜咽,圈禁的栅栏摇摇欲坠。两个士兵拿着鞭子在外呵斥,马群反而愈加躁动了。

  喻旻环视了一圈,目光停在北边的山崖上,冥想了片刻,说:“别管它们。”

  林悦是懂马的,知道战马此刻的行为很不寻常,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他们撤走的时候没办法带走战马。”

  喻旻:“但是孤狼军不可以没有战马。”

  片刻后,马群冲开了栅栏,像是听到了某种无声指令似的,整齐划一地朝一个方向跑。

  喻旻抖了抖鞭,沉声下令道:“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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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群急于同主人汇合,加之没有负重,速度惊人。渐渐将赤羽军甩开一段距离,只有喻旻和林悦两个人紧紧追着。

  两匹马几乎贴着身子,林悦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他们要是已经逃了……”

  “不会。”喻旻目视前方,“宴阳在前面,他们过不去。”

  他们赘在马群后面,一直跟到一片山涧,一条瀑布变戏法儿似的横在面前,滔滔水帘从崖顶落下来,在底下砸出一个五丈见方的水潭。

  湍急的水流朝一面冲刷,形成一条小河荡荡悠悠朝前转至树林中消失不见。

  这应该是他们最先看到那条小溪的发源地。

  这处水源藏在这深林秘处,边上长着茂密清幽的草和奇异亮丽的花,潭里鱼翔浅底,细雨落在水面晕开一圈圈水痕。有种不合时宜的静谧祥和。

  这景致隐在这飞沙乱石的戈壁原野上,颇有些世外桃源的味道。

  若不是时候不对,林悦倒真想真心实意地赞上一句。

  喻旻是个没有意趣的俗人,欣赏不来美,驱着乌狸一脚踏进溪水里,顿时搅得河水一片污浊。

  大军很快赶上来,山涧瞬间便被马蹄和人声充斥着。

  他们追着马群的踪迹顺着溪流往下。

  不知何时雨已经没有落了,只剩灰色的云层还停在当空。

  喻旻在一处山石林立的谷中拦上撤逃的木扎央部,双方隔着一条河对峙。

  木扎央骑在马上,庞大的身躯骑在马上透着股滑稽。他的臂膀被喻旻刺伤,看到喻旻时条件反射地臂膀一痛,接着他用字正腔圆的大衍官话说:“中原人有句话叫以牙还牙,木扎央今天受的屈辱,来日必要全部讨回。”

  喻旻目似积雪,漫不经心地摸着剑柄摩挲,凉凉道:“别来日了,就今天吧。”

  林悦匆匆赶至,打眼一扫敌军前阵,木扎央身侧的应该就是率领援军的将领,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

  无名小卒怎会如此轻易就敌过李宴阳的埋伏。

  正在这时,不远处有大衍斥候鸣哨,急促有力的两声。喻旻瞬间捕捉到这声哨向他传达的信息。

  间隙中朝林悦低声说:“宴阳没事。”

  柔然人缓慢又谨慎地朝后退,喻旻驱马往前走了几步,颇为愉悦地说:“木扎将军,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喻某耗时费力追到这来,不是专程听你放几句狠话的。”

  木扎央警惕地将刀横在身前,队伍仍缓慢地向后移。

  喻旻一言不发地盯了他片刻,拇指轻轻顶开剑鞘,拔剑的动作堪称优雅。

  “弓箭手!”木扎央大吼。

  几乎同时,一道盾墙立在喻旻身前。

  林悦手里的神臂弓已经齐齐整整攒着三支箭,弦拉到极致。

  “中原人狡诈虚伪!”双方箭弩拔张,木扎央目光森然地盯着神臂弓上泛着血气的寒芒,一时又惊又怒,“何不与我战场上堂堂正正决出胜负!”

  喻旻莫名其妙地四下一扫,耸肩问道:“你以为现在是什么?两军演武场?”

  木扎央怒道:“不宣而战,偷袭我营,中原人做的事!”

  喻旻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颇为好脾气地劝道:“叫你们少学些我们大衍的忠孝礼义,都是精神糟粕知道么。”

  林悦:“……”

  木扎央还在继续龇牙怪叫,骂了一连串的东原俚语,偶尔夹着两句清晰的大衍词句。大意都是在指责喻旻不顾两军交战礼仪,偷袭之举实属小人所为,不把柔然放在眼里也给大衍国威抹黑。最后伸手向喻旻讨要战书。

  喻旻掏了掏耳朵,不带情绪道:“对不住出门走得急,没带纸笔。”

  这话让木扎央彻底跳了脚。在他的认知里,大衍人都是熟知礼仪饱读诗书,一举一动都有礼有节。即便是偷袭战也会顾全义理送上一份战书,这便表明是将对方视为等同地位的敌手。

  只有剿匪杀寇才会这般高高在上说打就打。

  木扎央额上乌筋猛地蹦了几下,带着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愤怒吼道:“放箭!”

  喻旻不带温度的双眸逐渐凝聚,长剑尚未清理的血迹已经干涸。两军的首领隔着箭雨对视,一个满目含怒,一个面无表情。

  木扎央在弓箭手的掩护下撤退,箭雨渐停,柔然军弓箭手严丝合缝地在河边围成一道人墙。箭攒在弦上,倘若赤羽军胆敢向前一步,瞬间就会被串成人肉串。紧密排列的重弩更是威慑力十足。

  喻旻此刻倒不急了,朝木扎央一字一句道:“我能擒你一次,也能擒你两次、三次、无数次。”他轻飘飘的话顺着山风直吹到对岸,像是贴在耳边的催命符,“你尽管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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