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笑天见军情危急，喝令车前的士兵掉转马车向后就走，自己跳上马车继续向陈临海输入真气。黎卓两人带了一队人马随后跟上。马车上了小山，陈临海回头一看，刚才己方的一千多人现在只剩下一百多人跟随，其余的全部投向了黄固一方，他心内一阵难受，吐出一口鲜血，倒在马车上昏死过去。楚笑天忙扶起陈临海，只见他面容灰暗，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楚笑天再输一会儿真气，陈临海悠悠醒转，长叹了一声，说道：“大势已去，悔之莫及。兄弟，卓兄弟，我没听你们的说话，是我咎由自取。”他咳了几声。楚笑天要开口说话，陈临海摆摆手，说道：“你让我把话说完。如果我听了你们的话，杀了黄固，或者赶走顾三娘，今天我就不会陷入家破人亡、走逃无路的境地了。”卓助人说道：“陈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今日退走，他朝卷土重来。”陈临海摇摇头，看了看马车上母亲的尸体，说道：“娘啊，是我害死了你，使你不能自然终老。”他又看了看妻子与四个孩子的尸体，说道：“夫人，孩子们，是我害死了你们。”
黎坚监视着山下的敌军，说道：“我们快走，许复带官兵杀上来了。”陈临海望着楚笑天说道：“兄弟，我今日要毕命于斯了。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不赞成我争夺岭南节度使之位，我不要求你帮我报仇，你和卓兄弟、黎兄弟保护好我的小江安全离开，将他养大，我就走得安心了。”楚笑天难过得要掉泪，说道：“大哥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小江。”陈临海说道：“兄弟，你的武功很高，你肯收小江为徒弟吗？”楚笑天点头说道：“好，我收小江为徒弟。”陈临海点点头，对陈小江说道：“江儿，你跪下拜师。”陈小江流着眼泪在马车上向楚笑天拜了三拜，说道：“师父。”楚笑天点点头，说道：“好徒弟，你起来吧。”陈临海看着陈小江向楚笑天跪拜，脸上笑了一笑，突然头一侧不动了。陈小江哭叫道：“爹，爹。”楚笑天再发真气输入陈临海的体内，没有感觉到陈临海有反应，对卓助人摇了摇头。卓助人说道：“陈将军已经去了，我们快走。”马车前面的士兵挥鞭赶马就走。楚笑天出了马车，与黎卓两人各骑一匹马带着一队官兵随后跟上。
一群人下了小山，绕了一个弯走到另一段珠江边，楚笑天看见岸边有一条小船，说道：“我们上船。”几个官兵搬陈家七人的尸体上了船，楚黎卓三人带陈小江弃马登船，黎坚撑船离岸。卓助人对岸上的官兵们说道：“你们都是本地人，去投降黄固大使吧。”八十多个官兵便走了。过了一会儿，许复率领大批官兵追到岸边，命令官兵们向船上放箭。楚笑天站在船尾拨剑挡箭，黎坚和卓助人两人举桨划水，渐渐远离了弓箭的射程。黎坚大声对许复说道：“许复，你记住，终有一日我要杀了蔡信和你为我的三个师弟报仇。”船到江心，卓助人说道：“我们将陈家七人水葬了吧。如果我们带他们上岸安葬，恐怕黄固日后查知，会派人挖坟。”楚笑天说道：“好吧。”楚黎卓三人动手将陈家七人轻轻放下水中，陈小江跪在船边，眼泪不停流出来，哭着说道：“奶奶再见，爹爹再见，娘亲再见，哥哥姐姐们再见。”楚笑天的泪水也流了出来，他扶起陈小江，说道：“小江，师父十岁时父母与一姐一弟死于战火，全家只剩下师父一人，估不到你只有八岁，奶奶、父母、两个哥哥与两个姐姐也死于战火，全家只剩下你一人。”陈小江抽泣着说道：“师父，原来你的身世也是这么惨的。”楚笑天指着卓黎两人说道：“你卓叔叔全家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你黎叔叔的家中有一个妻子和两个孩子。”四人看着七具尸体在水中越漂越远，慢慢消失了。
黄固请苏湘、苏真等人回到岭南节度使府，进入大堂坐下。苏湘说道：“黄大使，恭喜你重夺岭南节度使一职。”黄固说道：“多谢苏公子父子施予援手，不然我的下场就惨了，势必给反贼陈临海迟早杀了。苏公子，听说你喜欢广州的美女，我就送五十个广州的美女给你们父子和苏真将军回去慢慢分。”苏湘听了眉开眼笑。苏真说道：“多谢黄大使。”黄固转头对家丁说道：“你去请顾三娘出来。”不大一会儿，顾三娘款款地出来，说道：“恭喜大使，你一定剿灭了反贼陈临海等一班匪徒了。”黄固说道：“三娘，我要多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死无葬身之地了。我赏你一间大屋，再赏你一千两银子。”顾三娘说道：“多谢大使。”她转头对苏湘说道：“苏公子，你一路辛苦了。”苏湘说道：“多谢三娘关心。”苏真说道：“三娘，苏公子打算派人护送你的父母家人前来广州和你团聚，你以后都不用挂念他们了。”顾三娘听了大喜，说道：“苏公子，多谢你。苏将军，也多谢你。”黄固叫家丁上饭菜，说道：“我们四人好好喝一杯庆功酒。”
饭后，黄固获报，许复带兵追杀陈临海等人追到珠江岸边，被楚笑天、卓助人、黎坚和陈小江四人上船逃脱，陈临海就必死无疑了，其余官兵全部投降。黄固在书房与苏湘、苏真三人密谈。苏湘说道：“黄大使，家父要我问你，你准备派多少军队到湖北围剿安禄山的叛军？”黄固说道：“根据朝廷的文书，太子李亨殿下要我派二万官兵前往湖北剿匪。但眼下广州多事，我不能派出太多兵马，我先派许复率领一万人马到湖南，与湖南的官兵一同出发到湖北剿匪。苏公子，你看如何？”苏湘没有说话，苏真说道：“黄大使，我家大使说，我们今次帮了你的大忙，你应该对我们要有所回报。一万人马太少了，起码都要一万五千人马。”黄固说道：“我送五万两银子给苏大使，以多谢他帮我的大忙。至于另外一万人马，就迟一点调遣，好不好？”苏湘知道不能强迫黄固，说道：“黄大使，多谢你的厚礼。家父希望你就近先调遣驻扎在韶关的五千人马。”黄固听了心道：苏兴一门心思要我调空湘粤边境地区的驻军，我调走他们，不会马上调遣别的兵马前去接防吗？他满面笑容地说道：“可以，苏公子，我派许复率领驻扎在广州的五千人马出发，去到韶关时，带同驻扎在那里的五千人马一齐到湖南。许复率军到了长沙后，与贵府所调遣的兵马一齐出发到湖北。”
苏湘与苏真出去后，许复进来，说道：“恭喜大使剿除反贼陈临海一党人，陈临海已死，他的母亲、老婆和四个子女都死了，只剩下小儿子陈小江和楚笑天、卓助人、黎坚四人上船逃脱。另外，我已派人去将黎坚四师兄弟的老婆孩子都杀了。”黄固说道：“好。许将军，你去叫人描绘出陈小江和楚笑天、卓助人、黎坚四人的画像，印刷出来，在岭南各地张榜通缉他们。另外，许将军今次立了大功，我要重重赏赐你，我任命你为征北将军，率领岭南节度使府派去围剿安贼伪燕叛军的一万名官兵前往湖南，与湖南的官兵一起到湖北去剿匪。你先将投降过来的反贼陈临海的部属调去韶关，到时带他们去湖南。”许复说道：“大使有命，小将自当服从。不过，我听说安贼的大军所向无敌，我怕我会打败仗，损害了岭南节度使府的威名。”黄固说道：“你去到长沙，就装病赖在长沙不走。就算去到湖北，一路派人打探消息，一听到安贼的叛军前来，就马上后撤，这样就安全了。过得几年你回广东来，我向朝廷上书，请皇上封你为岭南节度副使。”许复一听大喜，说道：“末将领命，大使放心。”许复出去后，黄固心道：你同苏湘他们一起出力救我，肯定是为了夺取更大的权力和金钱，我吃了反贼陈临海的一次亏，学精了，绝对不会再将权力分给手下的将军。许复，只怕你有命去湖北，没命回广东！
苏湘与苏真回到住所，蔡信进来禀报，说苏金已获救回来，受了重伤，没有生命危险。苏湘、苏真与蔡信一起来探问苏金。苏湘说道：“苏金，你今次立了大功，我要重重赏赐你，你可以带十个广州的美女回长沙，哈哈哈。”苏金说道：“多谢公子，小人愿为苏大使和公子效犬马之劳。”苏湘对蔡信说道：“蔡先生，你也可以挑选几个广州的美女跟我回长沙。”蔡信说道：“公子，我想和我的五个师弟先回一趟海南岛探亲，两个月后再到长沙去找你，请公子恩准。”苏湘说道：“好。人说富贵而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蔡先生，你们六个师兄弟就回一趟海南岛探亲吧。”蔡信说道：“多谢公子。跟公子办事，比跟皇上和杨贵妃办事容易得多了。”苏真说道：“这个当然，我们公子为人随和，懂得体谅下属。”苏湘说道：“我听说蔡先生的师门之中高手如云，以掌门蔡高先生的武功为最高。我尚未去过海南岛，不如就陪蔡先生走一趟海南岛，游览一下海南岛的景色之余，顺便拜访一下蔡先生的师父蔡高掌门，也聘请一些愿意报效官府的蔡先生的同门。蔡先生欢迎吗？”蔡信喜道：“公子肯跟随我前去拜见家师，我的师门甚有光彩，我是求之不得，多谢公子。”
楚笑天看着宽阔的珠江一片水茫茫，说道：“卓大哥，我原来以为陈大哥抓住了黄固，关了起来，掌握了岭南节度使府的大权，他的图谋就会成功的了。”卓助人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怎知顾三娘竟然是长沙节度使府的细作，你陈大哥不听我们的劝告，不肯杀掉顾三娘，贪图美色，日夜和她在一起，所有的图谋都被人家了解得清清楚楚，比你、我和黎兄弟三人还清楚。”黎坚说道：“卓大哥说得对，陈将军对我们还有所保留，不肯将心中图谋全部说出，只怕对顾三娘就没有什么保留。”卓助人说道：“苏兴的美人计很有效，顾三娘有如战国时期的西施，助越灭吴。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吴王夫差过不了西施一关，陈将军过不了顾三娘一关，只怕将来还有很多英雄过不了美人关。我觉得可惜的是那么多无辜的人因为陈将军图谋想做岭南节度使而死。”黎坚说道：“我三个师弟就死得很惨，死了还给黄固斩首示众。”楚笑天听了，想起一件事，说道：“黎大哥，你们四师兄弟都在广州成了家，黄固可能会派人去抄你们的家。”黎坚说道：“对，我们快些划船，我们四师兄弟的家在广州城北，那里的住房便宜一些。唉，我都不知道如何向嫂子们说出今日发生的事情。”他伤心地流出了泪水。楚笑天恨恨地说道：“黎大哥，以前你问过我帮不帮你杀蔡信报师门的大仇，当时我没有答应，现在我答应你，日后一定帮你杀了蔡信，为你师门那么多死在他手下的师兄弟报仇。”黎坚点点头说道：“我不报此仇，誓不为人。”陈小江说道：“我也要杀了黄固和顾三娘，为我家七个亲人报仇。”楚黎卓三人听了互看一眼，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卓助人说道：“今日兵变之事既已发生，两位兄弟有何打算？”楚笑天想起兰家庄的兰云卿，心内感到一阵温暖，说道：“广东不能留，湖南留不得，我想去山西的兰家庄。”卓助人说道：“楚兄弟挂念兰姑娘，很好。不过，兰家庄实在太遥远了，我希望你和小江先跟我到华山的龚家寨走一趟。”黎坚说道：“我要照顾我的妻子、两个孩子、三个嫂子和六个侄子侄女，楚兄弟，卓大哥，我不能跟你们去华山的龚家寨了。”卓助人说道：“黎兄弟，我明白，我和楚兄弟先护送你们四个家庭到安全的地方再走。”黎坚说道：“卓大哥，楚兄弟，多谢你们。”
第5部分
二十一 战火
楚笑天说道：“我听卓大哥的，我和小江先跟你到龚家寨。”卓助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安肥猪的叛军已攻占大唐的半壁江山，夏大哥率领龚家寨的兄弟既要抵抗官军的围剿，又要抵抗叛军的进攻，不知道龚家寨是否还能存在，有可能已被打破，夏大哥与龚家两兄弟不知去向了。”楚笑天说道：“卓大哥不用担心，夏大哥带领兄弟们能够官军的围剿和叛军的进攻的。”卓助人说道：“但愿如此。”
楚黎卓三人划船横渡的一处珠江水面很宽阔，虽然他们很用力划船，仍然到了黄昏才能划船到达北岸。他们上岸后找了一个饭馆买了几个包子，一边走一边吃。楚笑天背着陈小江，楚黎卓三人趁着天黑施展轻功赶到黎坚的家。黎坚一推门发觉门没有上锁，不禁大吃一惊，忙冲了进去，只见妻子和两个孩子的尸体倒在客厅中，一摸三具尸体都已经冰冷，心跳也没有了。黎坚强忍泪水，冲到隔壁三间房屋去查看，三个师弟的妻子和各两个孩子也已被杀。卓助人跟着黎坚进出四间房屋，四面查看是否有敌人埋伏，然后对悲痛之极的黎坚说道：“黎大哥，你节哀顺变。”黎坚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点了点头。楚笑天放陈小江下地，低声对他说道：“你黎叔叔全家现在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陈小江点点头，没说话。黎坚出去买了一辆马车赶回来，楚黎卓三人动手将十二具尸体搬上了马车。黎坚坐在马车前座赶马车，楚卓陈三人步行跟随，众人向着黑暗中走去。
天亮后，四人到了一个小山坡，黎楚卓三人动手挖了十二个墓坑，都流了一身大汗，埋葬了黎坚四师兄弟的妻子和八个孩子。由于怕有人向官府告密，黎坚不敢为他们竖立墓碑。黎楚卓陈四人先后在十二个坟前拜了三拜，然后上了马车起程。
卓助人坐在前座赶马，说道：“黎大哥，黄固必定在岭南一地绘图通缉我们。等过了几年，通缉我们一事变淡了，我们再回广州为你的亲人报仇。”黎坚泪流不止，哽咽说道：“好，多谢卓大哥。”楚笑天说道：“我一定帮黎大哥报仇。”黎坚说道：“多谢你，楚兄弟。”陈小江说道：“黎叔叔，卓叔叔，师父，我代我爹多谢你们，是你们帮助我爹，也救了我。黎叔叔，因为我爹的缘故，连累你的妻子和三个师弟三对夫妻都死了，八个孩子也死了，真对不起了。”黎坚用手抚摸了一下陈小江的头，说道：“小江，你真懂事，黎叔叔从来没有埋怨过你爹，你爹肯收留和任用黎叔叔四个师兄弟，帮我们娶妻，给我们每人买了一间房屋，让我们在广州有一个家，黎叔叔四个师兄弟对你爹只有感激之情。”
楚笑天望着陈小江说道：“小江，师父跟你说实话，你好好听着。我是湖南邵阳人，你父亲当年见我武功较好，专门邀请我到广东来玩，与我在广东与湖南的交界之处结义成为兄弟。你父亲渴望做岭南节度使，几次三番地求我帮他，我最终推却不下情面，便与卓叔叔前来帮助你父亲。你黎伯伯是海南岛人，因避仇与三个师弟逃到广州，被你父亲收留而做了你父亲的手下。他肯帮助你父亲，是因为他想跟随你父亲好获取功名富贵，这是人之常情。至于卓叔叔肯帮助你父亲，是因为你父亲在广州开了一家孤儿院收养孤儿，开了一家养老院收养无家老人。卓叔叔的父母是饿死的，卓叔叔从小就是一个孤儿。”陈小江说道：“师父，我明白了。”楚笑天说道：“你父亲年青时从海丰与你祖母到广州倚托一个表叔谋生，时常遭人白眼，被人欺负，他就立志要做人上人。他二十多岁时送了一笔厚礼给人，进入岭南节度使府做事，最终因为办事干练被岭南节度使黄固赏识，官越做越大，一路做到广州将军。他的野心也膨胀起来，干脆想杀了黄固，自己做岭南节度使。你看到了，昨天你父亲失败了，你一家七口都死于非命。”陈小江难过地开始流泪。
楚笑天继续说道：“我是不赞成你父亲去争做岭南节度使的，劝过你父亲，你父亲不听我的话。当你父亲囚禁了黄固后，我、你黎叔叔和你卓叔叔三人又劝你父亲早点杀了黄固，免留后患，但你父亲说尚未是时候，留着黄固用来‘挟天子以令诸侯’指挥黄固手下的官员。小江，你以后要去杀黄固报杀父之仇，我不会阻止，但是你要去当官，我就会反对。朝廷腐败，官员贪婪，你争我夺，很容易就会亡命。”陈小江说道：“师父，那你以后会干什么？”楚笑天说道：“我不知道，我的师父叫我行侠于江湖之中，救民于水火之中，但我有时都分辩不出哪些事才是侠义之事。”陈小江说道：“师父，你分辩不出哪些事才是侠义之事，可以去问你的师父啊。”楚笑天苦笑一声，说道：“我的师父不准我叫他做师父，他也不要我做他的弟子。”陈小江说道：“师父，你师父为什么不要你做他的弟子？”楚笑天想起了几年前的事情，黯然摇头，说道：“我和一个师兄打架，我师父就赶了我下山。不过你不准恼恨师祖，你师祖救过我的性命，教了我一身武功，教我如何做人，我终生感激他。”陈小江说道：“师父，我知道了。”
卓助人插嘴说道：“小江，你师父说他分辩不出哪些事才是侠义之事，你理解吗？我举几个例子，你来分辩一下哪些事才是侠义之事，好不好？”陈小江说道：“卓叔叔，好。”卓助人说道：“有一个人杀了你父亲的大哥陈临化，这是不是一件侠义之事？”陈小江听了一怔，说道：“我爹有一个大哥叫陈临化吗？”卓助人说道：“有。你爹的家乡在海丰陈家村，他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叫陈临化。”陈小江说道：“杀我大伯不是一件侠义之事，我要杀了这个人为我的大伯报仇。”卓助人说道：“小江，你错了，杀你大伯是一件侠义之事。你大伯是你师父亲手杀的，你父亲也同意的。”陈小江的脸上露出迷惘的神色。黎坚说道：“小江，黎叔叔和你说一说这件事。”楚笑天到前座去赶马车，让黎坚和陈小江说话。陈小江弄明白这件事后，说道：“师父，你杀我大伯杀得对，我不知道我大伯亲手打死了我爷爷。”黎坚说道：“你师父并不是因为你大伯亲手打死了你爷爷才去杀你大伯的，他主要是因为你大伯害死了一个丫环阿玉而去杀你大伯的。你师父出身农家，同情穷人，憎恨地主。”陈小江听了有点难以理解。卓助人说道：“河东、平卢与范阳三镇节度使安禄山起兵造反，攻入大唐首都长安，杀人无数，他的女婿黄春雪也随军征战，黄春雪算不算一个坏人？”陈小江说道：“黄春雪算一个坏人。”卓助人说道：“照你这么说，你师父救过黄春雪的性命，那你师父也算一个坏人了。”楚笑天回头看着一脸迷惘的陈小江，说道：“何为侠义之事，的确很难分辩。小江，师父教你记住六个字：公道自在人心。你以后就用这六个字作标准来分辩哪些事才是侠义之事吧。”陈小江说道：“师父，我记住了。”
中午吃饭时，楚笑天说道：“小江，我刚才赶车时想了很久，还是告诉你我真实的想法吧。我连我帮你父亲争做岭南节度使这一件事是不是侠义之事也分辩不出来，更休说其他事情了。你亲眼看见双方都有二、三百名官兵被杀，加上无辜遇害的老百姓，死尸遍地。我们失败了，黄固会通缉我们，称我们为匪。如果我们成功了呢？你父亲会杀了黄固和支持黄固的人，说他们为匪。我不知道日后我们会否去杀黄固、许复、蔡信和顾三娘等人，如果杀了这些人，又算不算侠义之事呢？”陈小江答不出来。卓助人说道：“小江，等你长大了，自己分辩这些事情吧。”黎坚说道：“小江，你师父道家思想，凡事爱搞清楚正义与否，认为做了没错他才会去做。”楚笑天苦笑一声，不说话。卓助人说道：“楚兄弟，到了湖南境内，去不去你的家乡看看？”陈小江说道：“师父，我想去你的家乡看一看。”楚笑天说道：“好吧，我带你到师父家里看一看，让你知道你师父小时候家里有多穷。我教你读一首写农民的诗吧，诗的名字叫《悯农二首》，是一个名叫李绅的人写的。”陈小江拍手叫道：“好，多谢师父教我读诗。”
四人专挑小路行走，晚上在荒山过夜。二十多天后，四人来到楚笑天的家乡。马车进了小山村，黎坚说道：“小江，这就是你师父的家乡了。”陈小江说道：“师父，怎么一间完整的房屋也没有？”楚笑天说道：“十多年前整个山村都被战火烧毁了，没死的村民都逃到外乡去了，没有人有钱重建房屋，也没有人搭棚居住，山村自然成了废墟了。”四人来到楚笑天的家门前，下了马车，看着几堵破墙，一齐无言。陈小江突然说道：“师父，我长大以后给你建一间大屋。”楚笑天摇头说道：“不用了，我以后也不知何时才会回家乡。”黎坚说道：“小江，我和你父亲几年前来过你师父的家，被方家庄的庄主方天龙抓去，坐了几天方家庄的牢房。”陈小江说道：“那方天龙就是坏人了，我们杀了他为爹报仇。”
卓助人突然说道：“村外有人。”四人望出村去，只见前面有一队人马在逃跑，看服饰很明显是苗人，后面有一队官兵在追赶。这队苗人纵马跑进村子，楚笑天与前面两人一对望，双方都是又惊又喜。楚笑天大声说道：“孟大哥，孟大侠。”原来这两人是孟小英与孟竹。孟小英与孟竹两人拍马跑过来，孟小英说道：“楚大哥，黎大哥，是你们，快来救救我们。”孟竹哈哈大笑，说道：“楚兄弟，我们又见面了。”后面的官兵追了过来，有一百多人。楚笑天说道：“我们一起去赶跑他们。”孟小英说道：“好，楚大哥，我们再次并肩对敌。”他掉转马头，弯弓搭箭，连射五箭，射杀五人。其他官兵冲到面前，孟竹拨刀拍马迎回去，一刀一个，砍倒数人。楚黎卓三人迎上去，拨剑杀了数人，抢了两匹马。剩下的官兵见众人武功厉害，掉转马头全部跑了。
孟小英和孟竹两人下了马，招呼其他苗人下马休息。楚笑天说道：“卓大哥，黎大哥，他们两人是苗人，名叫孟小英与孟竹。”他又对孟竹说道：“这两位是我的好朋友，名叫卓助人和黎坚。这个小孩是我大哥陈临海的五公子，名叫陈小江，我新收的徒弟。”陈小江说道：“两个孟叔叔。”孟小英摸摸陈小江的头，说道：“小江乖。”他对一个苗女说道：“小翠，你过来，这位就是我兄妹以前告诉你的汉人好朋友楚笑天。”柴小翠走过来，说道：“楚大哥，认识你很高兴。”孟小英说道：“楚大哥，她是柴家寨的寨主柴明的女儿，名叫柴小翠。”楚笑天点了点头。卓黎两人与孟小英、孟竹与柴小翠寒喧了一番。孟小英说道：“楚大哥，我们想和你谈一谈。卓大哥与黎大哥是楚大哥的好朋友，也请一起来。”楚笑天说道：“好，我也想和你们谈一谈。”柴小翠转头对其他苗人说了几句话。黎坚弃了马车，解下马匹，楚黎卓三人一人一匹马，楚笑天与陈小江同坐一匹马。众人牵马进了村后的树林，找了一个草地坐下，让马匹吃草。柴小翠拉着陈小江的手和其他苗人坐在一旁。
楚笑天说道：“孟大哥，孟大侠，你们怎么会被官兵追杀来到这个小山村？”孟小英说道：“一言难尽。楚大哥，你们怎么也会在这里出现？”楚笑天说道：“孟大哥，孟大侠，我们四个人现在成了岭南节度使府的通缉犯了。”他说了广州兵变的始末。孟小英说道：“原来你们是逃难回湖南，特地回楚大哥的故乡走一走，让小江看一看楚大哥的故乡的。幸好如此，不然我们与你们就遇不上了。”孟竹说道：“楚兄弟，原来你的陈大哥升了官做了广州将军，又想做岭南节度使，最终中了一箭，被苏金打了一掌黑沙掌，伤重而死。我早说过，当官的都信不过。我是说岭南节度使黄固信不过，不是说你的陈大哥信不过。你们能逃出来，还算不幸中的大幸了。”卓助人说道：“孟竹大侠说得有道理。”孟小英说道：“黎大哥，估不到你三个师弟、四个师兄弟的妻子和八个孩子都死了，你节哀顺变。”黎坚说道：“多谢你，孟兄弟。”孟小英又说道：“小江也惨，一家七口全部死于非命，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孟竹说道：“楚兄弟，我们刚从邵阳城逃出来，被一队官兵追赶，我们刚好逃到这里，就遇上了你们。”楚笑天说道：“你们进邵阳城干什么？”孟竹说道：“我从头说起吧。楚兄弟，我去年在太行山打虎岭带了一班好朋友回到雪峰山地区，发现很多苗寨被官军洗劫，有很多苗族姑娘被官军抢去，其中一部分姑娘被官府卖到妓院去做妓女。我很愤怒，就四处去联络其他苗人，最后打听到孟少寨主住在柴家寨。我去到柴家寨，怎知见到的是一片瓦砾。我到处寻找小英，过了一个多月才找到他。小英说他妹妹小花被方胜龙抓走了，柴明寨主则给方天龙杀了，柴家寨是被麻大虎和杨守山带人攻陷，放火烧掉的。”
楚笑天惊道：“怎么会这样？”孟小英神情悲伤，说道：“楚大哥，自从去年与你分别后，我回柴家寨与柴明伯伯商议，要带人出去偷袭杨守山和麻大虎报仇。柴伯伯对我说我们的力量太单薄，没办法报仇。他让我去找我妹妹来，叫我离开，他单独和我妹妹说了一会儿话。我在厅外等我妹妹出来，她一出来，就和我说了柴伯伯说的话。原来柴伯伯对小花说道：‘小花，上次我们只是去杀几个官兵，也未成功。如果不是被衡山派几个大侠相救，我们已经没命，看来我是没能力帮你兄妹杀麻大虎和杨守山报杀父之仇了。这几天我细想了一下，能够帮你报仇的人只有方家庄的庄主方天龙了，他手下有二百多懂武功的庄丁，他又和长沙节度使府有勾结。方天龙的儿子方胜龙在我们寨子里治病，方胜龙喜欢你，你牺牲自己的一生幸福，嫁给方胜龙，条件是方天龙和方胜龙父子要帮你报杀父之仇。’我问小花她怎么想？小花说道：‘哥，我愿意这样做。凭我们自己的力量去报杀父之仇确实很难，如果方天龙肯出手帮助我们，那就容易得多了。’我听了感觉很难受，说道：‘花妹，要你嫁给一个有病的男人，牺牲了你一生的幸福，我于心不忍。’花妹说道：‘我们苗人常说：路上没有白捡的银子！做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只要方天龙父子肯帮我们杀了两个仇人，我就嫁给方胜龙。况且柴伯伯告诉我，方胜龙的病是有可能治得好的，你不用担心。’我伤心地看着小花神情坚毅地单独去见方胜龙。当晚小花告诉我，方胜龙答应叫他父亲帮我们杀杨守山和麻大虎，他已经离开柴家寨，回方家庄去了。”
楚笑天说道：“孟大哥，方胜龙带人从官兵手里把你们兄妹救出来，是想你们兄妹带他去柴家寨找柴明寨主治病？他患了什么病？”孟小英说道：“楚大哥，现在事已如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方胜龙患的病是不举症，所以他二十多岁还未娶妻。”卓助人和黎坚对望一眼，心道原来如此。楚笑天则心道：不举症是什么病？有这个病不能娶妻吗？他简单地对卓黎两人说了苗人、侗人和官府之间的事情。卓助人说道：“孟兄弟，你的妹妹值得我们敬佩！她竟然会为了报父仇而牺牲自己的一生幸福！”孟小英说道：“卓大哥，多谢你夸奖我妹妹，我们父亲的血海深仇，我们兄妹不报誓不为人！”楚笑天说道：“那以后事情怎么发展？”孟小英说道：“过了一个多月，方天龙和方胜龙两父子一齐来柴家寨见我们兄妹，我懒得跟方天龙虚情假意，直接跟他说道：‘方叔叔，多谢你上次将我们兄妹从官军手中救出来。如果你肯帮助我们兄妹杀了杨守山和麻大虎，我就将我妹妹嫁给你儿子方胜龙。’方天龙说道：‘好，我答应你的条件。’接着他问柴伯伯道：‘柴大哥，你能医好胜龙的病吗？’柴伯伯说道：‘我不敢说能彻底医好他的病，但生一个孩子还是有希望的。’方天龙听了很高兴，送了三百两银子给柴伯伯作诊金。当晚我、柴伯伯和我妹三人陪方天龙父子用饭，饭后我妹回了房间，柴伯伯陪方天龙父子聊天，我带人去巡查苗寨。我在寨中巡查了一遍，回来时突然见到方胜龙将药房门口的两个门丁用掌击晕了，拖着他们一起进了药房。我十分惊讶，便跟在他身后偷偷监视。我看见方胜龙放下两个门丁后，将装着我们苗寨的秘制奇药虎哥药丸的瓶子取出来，放入怀里。我心道：虎哥是一种用来强身健体的药物，多吃无益反而有害，方胜龙拿那么多的虎哥药丸干吗？我们苗人以后还要用虎哥治病，不能让他全部拿走。我便冲进药房，喝道：‘方胜龙，你在干什么？’方胜龙突然见到我大吃一惊，跟着一掌劈过来。我以左手挡架，右手一拳击中方胜龙的胸口。我听到方胜龙怀里的药瓶响起了碎裂声，跟着我的左手手臂喀嚓一声断了，原来我的内力无端消失，挡不住方胜龙的掌力，跟着我被方胜龙击中一掌头部，便晕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