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烽火侠客传>第29章

  韦见素说道:“殿下,皇上已经年迈,大唐国脉系于你一身,早做决定方为上策。我已鼓动朝中不少大臣,只要殿下一声令下,你登基之事可以顺利进行。”李辅国也说道:“我在皇上身边策应殿下。”李亨看看众人,说道:“你们忠心为国,我是知道的,但要逼迫父皇退位,我做不到,我不能做不忠不孝的子孙,死后无颜去见列诅列宗。”韦见素说道:“殿下,当年太宗发动玄武门兵变,杀掉兄长太子李建成和弟弟齐王李元吉,逼迫高祖退位做太上皇,自己登基做皇帝,后世也无人敢说太宗有半点不忠不孝。国家为重,你就不要谦让了,会冷了一班忠臣的心。”鹿学文说道:“殿下,你如继续软弱下去,奸相杨国忠和奸妃杨玉环一党就会为所欲为。”范深说道:“殿下,你如不走这一步,我和鹿将军就告辞回灵武去了。”韦见素一招手,与李辅国、鹿学文、范深四人一齐走到李亨面前跪下,说道:“请殿下早做定夺。”李亨慨然说道:“你们一班忠臣,对大唐忠心耿耿,我如不答应,就愧对大唐的列祖列宗,愧对天下百姓,也愧对你们了。你们起来,我们从长计议,谋定而后动。”四人站起来,一脸喜色。

  众人密议后,李亨叫李辅国派小太监去传御林军统领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冒雨来见。陈玄礼一进门,李亨就说道:“陈将军,你告诉我实话,现在随行护驾的兵马有多少?”陈玄礼说道:“回殿下,从长安出发时护驾的兵马有两万多人,现在只剩下八千多人,逃走了一万二千多人。”李亨大惊说道:“有这么多?他们为何逃走?”陈玄礼说道:“他们没有饭吃,没有衣服穿。”李亨说道:“军粮和军衣哪里去了?”陈玄礼说道:“军粮在路上掉了一部分,被老百姓抢了一部分,被雨淋坏了一部分,被逃走的官兵带走了一部分。军衣也因这四种情况而缺乏。”李亨说道:“我听说杨贵妃派高力士问杨右相要了不少军衣用来烧热水,给她和她三个姐姐洗澡,是不是?”陈玄礼说道:“殿下明鉴,是有此事。”李亨说道:“国之不祥,出此妖人,迷惑皇上,害了百姓。”陈玄礼惊道:“殿下何出此言?”韦见素说道:“这是事实。陈将军难道不是亲眼所见?杨玉环、杨国忠与安禄山三个奸贼祸害了国家和天下百姓。”陈玄礼不敢答话。李亨说道:“大唐江山危在旦夕,陈将军如果忠心为国,就服从我的号令。”陈玄礼听李亨这样说,看了一眼屋内的人,知道太子一党已做好安排,自己如果不服从,只怕性命难保,便说道:“我愿服从殿下的命令。”李亨说道:“很好,你跟随鹿范两位将军出去,一切听从鹿将军的指挥。”陈玄礼便跟随鹿范两人出去了。李辅国也带人去办事。

  一个侍卫进来禀报,说回纥和吐蕃两国的使者来到。李亨与韦见素急忙出迎,说道:“三王子,五王子,大雨之下要你们前来见我,辛苦了。”回纥的使者阿都狮三王子和吐蕃的使者赤热五王子都客气一番,李亨请他们进屋坐下。韦见素说道:“两位王子,我们太子决定今天下午就动手铲除奸相杨国忠和奸妃杨玉环一党人,请两位前来,是告知详情,也请你们支持我们太子殿下。”阿都狮三王子说道:“大唐太子殿下,你放心,我代表回纥支持你登基为帝。”赤热五王子也说道:“大唐太子殿下,我代表吐蕃支持你登基为帝。”李亨说道:“感谢回纥和吐蕃两国。”韦见素说道:“我们三国永世交好。”李亨说道:“拿葡萄酒来,我们共喝一杯。”一个侍卫端了一个酒盘进来,李亨亲自倒酒下四个杯子,三个王子和韦见素各端一杯,四人举杯轻轻一碰,一齐喝干了杯中酒。

  大雨停后,道路泥泞,驻扎在驿馆周围的官兵四出觅食,将附近村民家中的粮食全部抢掠一空。没有抢到粮食的官兵怨声载道,在驿馆周围聚成一堆堆议论。马蹄声响,有两辆马车开过来,坐在第一辆马车上的赶车者大骂挡道的官兵:“滚开,好狗不挡道,这是我们知县大人送给杨右相的烧猪。你们看什么?想抢吗?”众官兵看过去,两辆马车上载着很多食物,有烧猪、烧鸡、烧鸭和烧鹅等,一路香风扑鼻。众官兵恨恨地看着两辆马车走过去,肚子里不住低声咒骂。

  蔡信和马权正在杨贵妃房外当值,龙武大将军陈玄礼走过来,低声说道:“两位还未吃饭吧?请跟我来。”蔡马两人闻言大喜,蔡信说道:“陈将军有饭菜吃?”陈玄礼说道:“是太子招待回纥和吐蕃两国的使者剩下的饭菜,两位不要嫌弃。”马权说道:“现在能有饭吃就不错了,我们也常吃贵妃吃剩的饭菜,多谢陈将军。”蔡马两人安排别人当值,然后跟陈玄礼走过几间房,最后来到一间屋外。蔡信见陈玄礼走在前面进了屋,马权跟着走进门去,轻呀了一声,便问道:“怎么啦?”陈玄礼答道:“没事。”蔡信一怔,心道:怎么是陈玄礼回答?他一抬左脚向门里边踏进,脚未落地,突见门外背对自己的一个官兵反手一掌劈过来,掌力如山,跟着门里也有一掌劈出来,掌风强劲。蔡信大惊,当此危急关头,左脚急踢出去,跟着右脚也急踢,这是连环双飞脚,右手反手护着背部。电光火石间,蔡信的双脚踢开前面的一掌,右手反手与敌人对了一掌,胸口有一股大力逼来,眼前一黑。他向身侧一退,吐出一口气,右手急抽长剑出来,运剑如风,舞成一道剑圈护住自己,大声说道:“陈将军,这是怎么回事?马统领,你在哪里?”陈玄礼与马权都没有回答,在房内袭击自己的人冲出屋与屋外的人联手攻击自己。

  蔡信定神一看,只见对方是范深和鹿学文,不禁大吃一惊,说道:“你们这是为什么?”鹿学文冷冷地说道:“你刺我一剑,现在我还你一拳,感觉怎么样?”在两大高手的夹击之下,蔡信心如电转,想道:前几日高力士向杨贵妃禀报,说太子李亨与回纥和吐蕃两国的使者互相勾结,鹿学文和范深分别是郭子仪与李光弼的爱将,而郭李两人是支持太子李亨的,太子李亨是反对杨贵妃的,而自己和马权背叛曹丽贵妃,投向了杨贵妃,莫不是太子李亨派鹿范两人下手暗杀自己和马权?他越想越惊惧,见鹿学文一掌劈到,顺着掌风后退,一步跃入旁边一间房屋。鹿学文轻功高超,贴着蔡信的背后追到,两人一边走一边过招,范深落到后面。有几个侍卫看到,喝道:“你们干什么?”陈玄礼随后赶过来,喝道:“你们自去当值,这里的事由我处理。”那些官兵便退回原位。

  原来刚才范深藏在门后,陈玄礼一进门,闪在另一边,等马权一进门,范陈两人一左一右同时出掌袭击马权。马权突然受袭,双拳尚未击出,胸口已中两拳。范深跟着伸手捂住马权的嘴,马权只发出轻呀一声就倒在地上。范深接着发掌偷袭蔡信,与鹿学文前后夹击,只击伤了蔡信,而未能要蔡信的命。蔡信见陈玄礼喝止侍卫,知道一定是太子李亨所指使的了,就冲过几间房屋,对另一班侍卫喝道:“你们前来抓刺客。”这班侍卫是受蔡信指挥的,忙拨出刀剑拦住鹿学文和范深,双方击斗起来。陈玄礼赶到,喝开宫中侍卫,蔡信已穿过几间房屋,跳上一匹马,如飞走了。

  鹿学文对陈玄礼说道:“陈将军,你马上去将皇上和杨贵妃身边的所有宫中侍卫调走,调御林军保护皇上,再来禀报给太子。”陈玄礼说道:“是,鹿将军。”他急匆匆地走了。范深和鹿学文两人赶回太子李亨住处,向李亨禀报他们杀了杨贵妃的一个手下马权,另一个手下蔡信逃走了。这时李辅国匆匆赶到,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盒,对李亨说道:“殿下,奴才幸不辱命,玉玺拿到了。”李亨大喜,接过木盒,说道:“李公公,你立了大功。”李辅国跪下说道:“奴才先请殿下饶命。”李亨惊道:“为什么?玉玺摔坏了吗?”李辅国说道:“不是,奴才带人杀了保管玉玺的崔公公和他的四个手下,才拿到玉玺。”李亨说道:“好,我免你的死罪,不单无罪,还立了大功。”李辅国站起来说道:“多谢殿下。”陈玄礼也赶到,向李亨禀报二千御林军已经出动,驿馆周围都已受到控制。李亨听了,翻开木盒的盒盖,拿出玉玺,看了一会儿,出了一会儿神,蘸了印泥,往桌上韦见素拟就的圣旨上盖了印。

  李亨对陈玄礼说道:“陈将军,你接旨。”陈玄礼忙跪下说道:“臣接旨。”李亨拿起圣旨递给陈玄礼,说道:“事急从权,你率领一千御林军,前去捕捉奸相杨国忠和奸妃杨玉环一党人。”陈玄礼接过圣旨领命而去。韦见素对鹿学文说道:“鹿将军,你先别管蔡信,你和范将军率领自己的部属前往监督陈玄礼,如果他不听指挥,格杀勿论。”鹿学文说道:“是。”韦见素送鹿学文与范深出到门口,低声对鹿学文说道:“杨国忠要死的,他的党羽也趁机剿除。”鹿学文说道:“末将领命。”韦见素说道:“这是我的意思,殿下不知此事,你别告诉他。”鹿学文说道:“末将明白,太傅放心。”他与范深走了出去。

  杨国忠正在吃饭,他抓着一只烧鹅腿,对陪同他的两个大臣说道:“往日在京,本相未尝吃过烧鹅腿,今日吃着,味道倒也不错。”两个大臣陪笑说道:“对,对,偶尔吃一次,尝尝鲜。右相大人,请你试一试这些狗鞭,这是本县知县叫厨师特别煮制,听说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功效。”杨国忠心领神会,望望坐在下座的知县,说道:“你叫什么名字?”知县站起身正要回答,杨国忠继续说道:“我听何将军说,你交了五万两银子给他,是也不是?”知县一听,面色大变,大汗满头,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杨国忠说道:“你不必惊惶,你小小一个知县,能够送给我如此之多的银两,也算不错了。”知县不知此话是褒还是贬,站着不敢动。杨国忠转头对两个大臣说道:“这证明其他比知县大的地方官送给我们京官的银两实在太少了。”两个大臣说道:“对,对,右相大人心清如水。”杨国忠对站在身边的何星说道:“何将军,以后再有地方官前来送银子,你记得要收多些,我以前卖官卖得太便宜了。”何星说道:“是,大人。”杨国忠说道:“知县,你坐下吃饭。”知县坐下,偷偷用手抹了抹汗,一颗心才安定下来。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杨国忠对何星说道:“你出去看一看,我吃一顿饭也不得安宁。”何星应道:“是。”他走到外面,见有十多个军官站在屋外,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敢在杨右相大人屋外喧哗?”

  一个军官说道:“我们今天还未吃过东西,听说本地知县送了很多食物给右相大人,因此过来看一看,请右相大人赏一些残羹剩饭给我们吃。”何星说道:“你们快些走开,我们就算有饭菜剩,倒给狗吃,也不给你们吃。”他身边的亲兵一齐大笑起来,何星也大笑。那军官不怒反笑,说道:“你是何星将军吧?”何星说道:“不错,是我。你听说过我吗?还不快滚?”那军官走近何星身边,说道:“何将军,可怜可怜我们啦。”何星抬头望天,冷冷地说道:“快滚。”他突然觉得胸口一疼,低头一看,胸口被插了一柄匕首。何星大惊,大声喝道:“将这些闹事的军官全都杀了。”一百多个相府亲兵冲过来,与十多个闹事的军官打起来。几个人扶着何星走到屋边,何星看着鲜血不住从胸口流出来,一时间想到了死亡,恐惧得不得了,说道:“快找大夫来。”随从应道:“是,何将军。”

  陈玄礼从远处看到十多个军官与亲兵们打起来了,双方互有死伤,便转头看身边的鹿学文和范深两人。鹿学文一挥手,一千多个御林军官兵便冲了出来。御林军人人大叫:“杨右相纵兵杀人啦,杨右相纵兵杀人啦。”何星的副将见了,忙冲入大堂向杨国忠禀报:“大人,不好了,有几百个官兵闹事。”杨国忠喝道:“调集相府亲兵将他们全部杀了。”副将领命出去,一会儿后却再冲入来,说道:“大人,不好了,相府亲兵已被杀散,何星将军也被乱兵杀了。乱兵就快杀入屋子来了。”两个大臣和知县吓得面如土色,一个大臣说道:“大人,你救救我们。”副将说道:“大人,我们快走,去找皇上。”他命令十多人保护杨国忠冲向后堂,也不管两个大臣和知县以及其他从人了。几百个官兵冲进来,大叫:“快抓奸相杨国忠。”他们见人就杀,将堂上所有人都砍倒在地,连两个大臣和知县都杀了。

  副将和十多人护住杨国忠走到后门,还未出门,门外冲进一百多人,刀枪并举杀过来。副将大叫:“你们造反啦,这是杨国忠右相大人。”当头一个军官就是鹿学文,他一刀砍倒副将,说道:“我们就是要造反杀杨国忠。”杨国忠看着身边一个个随从倒下,惊恐的神情反而镇定下来,对鹿学文说道:“我见过你,你是朔方节度使郭子仪部下的军官,名叫鹿学文。我是朝廷的右相兼吏部尚书兼剑南节度使,你没有权力杀我,只有皇上才有权下旨杀我,你带我去见皇上。”鹿学文说道:“你祸国殃民,残害百姓,不必去见皇上了。”他退后一步,说道:“将奸相杨国忠斩成肉泥。”众将士一阵欢呼,上前乱刀将杨国忠斩成了肉泥,他们轮流斩了半个时辰,一班人斩到手软或刀枪断裂走开,另一班人马上跟着上前动手斩。

  陈玄礼和鹿范两人派人去向李亨禀报,说奸相杨国忠已被杀。李亨大喜,对韦见素说道:“太傅,我们大功告成了。”韦见素说道:“殿下,杨贵妃和高力士还在,此两人若不除,后患无穷。”李亨面有难色,说道:“我父皇还很宠爱杨贵妃,他也离不开高力士。”韦见素说道:“杨贵妃必除,留高力士陪皇上。”李亨不说话。韦见素在李亨面前跪下,不发一言。一班大臣与李辅国也一齐跪下。李亨沉默一会儿,说道:“太傅,就按你的意思办。”韦见素说道:“多谢殿下。”他马上派人去传达命令给陈鹿范三人。

  陈玄礼率领御林军包围了简单的住处,叫人敲门。简单在里面说道:“有什么事?”一个军官说道:“简统领,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求见。”两个军官推门走了进去。简单在床上怒道:“你们在外面等一下,我要起床穿鞋。”一个军官说道:“简统领,对不住,有份紧急公文要给你看。”他走近身来。简单弯腰穿鞋,眼角突见刀光一闪,身前的军官一刀劈过来。简单大吃一惊,来不及穿鞋,身形往左一闪,另一个军官也挥刀劈过来。简单喝道:“你们干什么?”他一手托起对方的手碗。两个军官挥刀连环进击,寸步不让。简单大喝一声,双掌发力将两人推出房去,跟着穿好鞋子。房外又冲进两人,用剑攻击简单。简单避开一人刺过来的长剑,踏前一步抓住一人,掷向窗户,跟着从窗口跃出。窗外多人大喝,一人接过被掷出之人,有五人持铁鞭上前攻击简单。简单说道:“你们是御林军的军官,我是皇上身边的龙骑侍卫统领,你们为什么前来刺杀我?”

  陈玄礼站在远处说道:“简统领,我奉命擒拿你,请你束手就擒。”简单一边挡架,一边说道:“陈将军,我犯了什么罪?你奉谁的命令擒拿我?”陈玄礼大声说道:“钦犯简单,你勾结奸妃杨玉环和奸相杨国忠,大肆收受贿赂,干预朝政,我奉太子殿下的命令擒拿你。”简单哈哈大笑,说道:“你说得没错,我是听从杨贵妃和杨大人的命令,替他们办了不少事。”陈玄礼说道:“奸相杨国忠已经授首,钦犯简单,你投降吧。”简单大吃一惊,说道:“你说什么?”陈玄礼说道:“钦犯简单已经认罪,格杀勿论。”一班御林军军官冲杀上前,替下刚才五人。

  简单一边厮杀一边朝四周望了一望,只见平日跟随自己的宫中侍卫不见一人,四周全是御林军的军官,不禁暗暗担心,大声说道:“你们想抓我,只怕没那么容易。我要去见皇上。”他在人丛中双掌翻飞,接连打倒十多人,抢过一把大刀,架开众人的长枪,一个纵跃,跳过了围墙。陈玄礼在后喝道:“前面的官兵截住,后面的官兵追上,格杀勿论。”官兵们蜂拥而上。简单大怒,见没办法闯到唐玄宗的寝室,大声说道:“我不杀你们,你们却来杀我。”他下手再不留情,挥刀连杀数人。陈玄礼在外督战,御林军的官兵受伤者退下,其他人立即替补,连番攻击简单。简单身中几刀,鲜血淋漓,他杀了十多人,向外冲出重围,跑上了驿馆旁的小山。陈玄礼大声呼喝,命令部属追赶。简单大怒,回身向着陈玄礼用力掷出手中大刀。陈玄礼向旁边一让,大刀劲射而至,插中身边一人,连人带刀,钉在地上。陈玄礼惊出一头冷汗,缩在一旁,说道:“快放箭。”箭雨密集射来,简单一边逃跑一边借树木躲避。

  跑到半山腰,简单看见山边站着鹿学文和范深两人,不禁心头一凛,说道:“鹿将军和范将军,你们今日是来要我简某的命的。”鹿学文说道:“不错,以前你要杀我,今日我要杀你。”他身形飘忽,冲过来一掌劈出。简单运起寒冰掌,也一掌迎过去。两掌一交,鹿学文后退一步,只觉一条手臂因受冻变得麻木,说道:“好冷,好冷,简统领,你的寒冰掌果然天下闻名。”范深冲过来,说道:“今日是锄奸,简统领,我不和你讲江湖道义了。”简单哈哈大笑,说道:“今日能和两大高手比拼,是简某的荣幸。”他使出寒冰掌,也与范深对了一掌。范深只觉从手掌直至手臂毫无知觉,寒意涌到心脏,不禁连退三步,倒吸一口凉气,牙齿格格打颤,说道:“简统领,你的寒冰掌果然厉害。”鹿学文上前挡住简单的攻势,说道:“范兄弟,你先歇歇。天气已经转热,难得简统领肯为我们扇些凉风,我们要多谢简统领了。”范深一边运起内功驱寒,一边上前夹击简单,说道:“鹿大哥,你说得没错,多谢简统领了。”听着两人的对答,简单心里暗暗叫苦,要在这两大高手的手底下逃生,只怕不易。

  山下一片喧哗,御林军的官兵纷纷追到,几个军官冲上前来助战。简单心念一动,兵行险着,向左一扑,避开鹿学文的一掌,擒住了一个御林军的军官递到范深的掌前。范深忙向后缩手。简单说声:“承让。”他向范深抛去手上的军官,从缺口中冲了出去。范深伸手接住军官,将他放在地上。简单冲进御林军的队列,挥掌击倒数人,抢了一匹马骑上,拍马跑向一条小道。鹿学文本来轻功超卓,但身受寒冰掌的寒气,脚步飘浮,追之不及,伸手抢了一个军官的一张弓和一壶箭,对着简单连珠箭发。简单哈哈大笑,说道:“只怕你射不中我。”话声未落,一支箭已射到身后。简单伏下马身避过,听得马匹一声惨叫,中了一箭倒在地上。简单忙从马上跃起,人在半空,又有一支箭射到,无处用力,忙向前一扑倒在地上。未及起身,简单听到箭声射到,忙一侧身滚入树丛,得的一声,一支羽箭没入身旁的一棵树身。简单跃起身,借树木躲藏,展开轻功就跑。鹿学文随后数箭都没射中简单,被他逃去。陈玄礼追到,对御林军的官兵下令:“你们入林追赶,见到简单就格杀勿论。”

  唐玄宗午睡醒来,只见杨贵妃和高力士两人低头跪在床前。唐玄宗坐起身来,说道:“有什么事吗?”杨贵妃垂泪说道:“太子要杀我,请皇上救贱妾一命。”高力士也说道:“皇上要救娘娘。”唐玄宗起床换了衣服,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高力士说道:“太子殿下派李辅国带人杀了保管玉玺的崔公公,夺走了玉玺,再派陈玄礼带兵杀了杨国忠右相,又带兵包围了驿馆,说贵妃娘娘和杨右相祸害国家和天下百姓,杨右相已死,娘娘也不能留在世上。”唐玄宗大怒,说道:“逆子大胆,竟敢带兵逼宫!你派人去叫他来见联。”高力士出去了。唐玄宗和杨贵妃来到大堂坐下,等了一会儿,听到外面一声惨叫,高力士面带惊骇跑进来,说道:“皇上,宣旨的太监被门外的官兵杀了。”唐玄宗震怒,亲自出门,只见门外有近千官兵从四面包围着馆舍,一个太监倒毙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柄单刀。官兵们见到皇上,一齐大声说道:“请皇上处死杨贵妃,请皇上处死杨贵妃。”唐玄宗说道:“你们竟敢违抗联的旨意?”他年纪已大,所说的话被众官兵的声音淹没。唐玄宗气得面色通红,咳嗽几声,走回屋内,外面的声音马上停了。

  唐玄宗坐在龙座上,高力士站在身边,杨贵妃坐在一旁,三个人无话可说。过了一会儿,有一个军官端了一个木盘进来,高力士上前接过木盘,一看面色大变。他低头将木盘端到唐玄宗面前的桌子上放下,退到一旁。唐玄宗和杨贵妃一看木盘,面色也大变,只见木盘上放着三个女人头,分别是韩国夫人杨玉佩、虢国夫人杨玉筝和秦国夫人杨玉钗的人头,她们都是杨贵妃的姐姐,唐玄宗的妃嫔。唐玄宗面容悲伤,杨贵妃泪流满面,说道:“皇上,我的三个姐姐都死了。”高力士低声说道:“皇上和娘娘节哀顺变。”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军官再托了一个木盘进来,高力士上前接过木盘放下桌上,这次木盘上没有人头,放着三份文书。唐玄宗拿起放在上面的两份文书一看,分别是回纥的使者阿都狮三王子和吐蕃的使者赤热五王子与大唐太子李亨草签的协议,阿都狮三王子代表回纥和赤热五王子代表吐蕃表态支持李亨接任大唐皇帝之位,唐玄宗退位当太上皇,大唐、回纥和吐蕃三国永世交好,回纥和吐蕃两国也愿意出兵帮助大唐平叛。唐玄宗再看第三份文书,是一百多名大臣联名上书给他,指证杨国忠和杨贵妃的各种滔天罪行,要求他同意退位和处死杨贵妃。唐玄宗大怒,将三份文书抛落地面,说道:“爱妃,联保你没事。”杨贵妃语声哽咽,说道:“皇上,只怕没人肯再听你的说话了。”

  一个军官拿了一条白绫进来,放在杨贵妃面前的桌子上,然后走了出去。杨贵妃大哭起来,说道:“皇上,我要和你永别了。”唐玄宗泪流满面,双手握着杨贵妃的双手,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唐玄宗转头对高力士说道:“你出去对将士们说,联要他们拿饭菜来,让爱妃吃最后一顿饭。”高力士低头走了出去,过了很久,他才拿了一个木盘进来,盘里放着一碗白饭和一碟青菜。杨贵妃看了,说道:“我吃不下。”唐玄宗说道:“爱妃,你就将就一下吧。”杨贵妃想起十多天来,唐玄宗每天都对她说这句话,不禁泪水又流了下来。唐玄宗说道:“吃点吧。”杨贵妃举筷吃了一口白饭和一条青菜,说道:“我不吃了。”

  面对眼前的一碗白饭和一碟青菜,杨贵妃回想起十多年前,她刚刚嫁给了寿王李瑁,做了王子妃,两夫妻恩恩爱爱,幸福的感觉充满了心胸。两人携手游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相亲相爱。有一天,杨玉环在家里跳霓裳雨衣曲给李瑁观看,跳得很投入。李瑁看得入了神,连大堂外面来了人也不知,一直到舞曲结束,厅外有人鼓掌,他们才转头看到一个身穿龙袍的中年人。李瑁忙上前跪下,口称:“儿臣没有出去迎接父皇,请父皇恕罪。”杨玉环才知道这个中年人就是当朝皇帝唐玄宗,也急忙上前跪下。后来,一顶轿子将杨玉环抬进了皇宫大院,王子妃杨玉环就变成了唐玄宗的一个普通的妃嫔。起初,杨玉环觉得当朝的皇帝唐玄宗是一个不开心的人,她便用尽心思逗他开心,跳脱衣舞给他看,陪他一同浸温泉,洗鸳鸯浴,最终获得了唐玄宗的欢心,做了唐玄宗最得宠的贵妃。

  杨贵妃回想起当年自己与曹丽贵妃争宠,曹丽骂她做“肥婢”,自己骂曹丽做“瘦骨精”,最后是自己赢了,连带三个姐姐杨玉佩、杨玉筝和杨玉钗也一同进宫服侍皇上,分别受封为韩国夫人、虢国夫人和秦国夫人。当年长安有多少人家羡慕自己的父母生得一个好女儿啊!远房堂兄杨国忠也因为自己深得皇上宠爱的原因,仕途上一路青云直上,最终当上了吏部尚书兼右相,权倾朝野。自己一年多前还强逼曹丽的手下蔡信与马权两人将曹丽用白绫吊死了,那一刻,自己多开心!想到这里,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杨贵妃再想起过去几年,唐玄宗的年纪越来越大,一年中也没几次要她侍寝,她的心情很烦闷,便背着唐玄宗,偷偷与身兼河东、平卢与范阳三镇节度使的安禄山勾搭成奸。安禄山的年纪比她的年纪还大,竟然要拜她为“干娘”,她一时贪玩答应了,皇上也没怪责。安禄山对她甜言蜜语,说将来唐玄宗死了,会娶她为妻,带她到幽州去享福。想到这里,她的嘴角露出了更多的笑容。

  杨贵妃与安禄山在宫内肆无忌惮的偷情,在宫外也到处行乐。她心道:我对不住唐玄宗吗?他知不知道我背着他与安禄山偷情?为了能让安禄山当上平卢、河东和范阳三镇的节度使,我求了他多次,他最终答应了我,使安禄山得偿所愿,造成了今日国破家亡的境地,我的三个姐姐死于非命,我也走上了绝路。如果他当初没将我接入宫中,我还会有这样的下场吗?想到这里,她嘴角的笑容慢慢变成了苦笑。

  一个军官走进屋来,他对高力士说了几句话,然后走了出去。高力士走过来,跪下对唐玄宗和杨贵妃说道:“皇上,娘娘,外面的官兵们说道:娘娘上路的时辰到了。”杨贵妃放声大哭,唐玄宗也老泪纵横。高力士向身边两个太监挥了挥手,两个太监搬了一张桌子到大堂,踏上桌子在屋梁上挂好白绫,移开桌子,搬来一张圆凳,然后走近杨贵妃,躬身说道:“奴才躬请娘娘上路。”杨贵妃走近白绫,踏上圆凳,回头对唐玄宗凄然说道:“皇上,贱妾的三个姐姐都死了,贱妾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贱妾上路了,皇上以后要多多保重龙体。”唐玄宗掩面不看。两个太监将白绫圈住杨贵妃的脖子,搬走圆凳,过了一会儿,对唐玄宗说道:“皇上,娘娘已经上路了。”唐玄宗移开双手,看着挂在半空飘飘荡荡的杨贵妃放声大哭,说道:“爱妃慢行。”

  高力士指挥两个太监将杨贵妃解下,放上桌子抬出屋外给官兵们观看,只听得屋外一阵欢声雷动。高力士对唐玄宗低声说道:“是这两个太监送娘娘上路的,奴才送他们去陪伴娘娘。”唐玄宗点了点头。两个太监走进屋来,躬身说道:“皇上,官兵们抬走了娘娘,说要抬去给其他官兵观看。”高力士说道:“你们辛苦了,皇上赐酒一杯。”他背对两个太监倒了两杯酒下酒杯,放了毒药,然后转过身来,将装着两杯酒的木盘递给两个太监。两个太监从托盘上拿起酒杯,躬身说道:“多谢皇上赐酒,多谢高总管。”他俩举起杯慢慢将酒喝下肚去,跟着面色大变,酒杯掉地,跌得粉碎,人也倒了下去,面色变黑,嘴角流出黑血。唐玄宗看着两个太监死了,恨意消了不少。高力士叫人来抬走了两个太监的尸体,端走了装有杨家三个女人的人头的木盘。

  门外有一个太监进来禀报:“皇上,岭南节度使府的使者送来贡品荔枝妃子笑。”跟着有太监送上一盘剥了皮的鲜荔枝妃子笑。唐玄宗看着满盘妃子笑,不由得放声大哭,说道:“爱妃啊,你应该等一等,吃几颗妃子笑再上路啊。”高力士与送上荔枝妃子笑的太监悄悄退了出去,大堂里只剩下一个孤单的老年的唐玄宗对着满盘妃子笑在不停地哀泣。

  二十 龙舟

  李亨紧急召见鹿学文、范深和陈玄礼三人,说道:“三位将军,岭南节度使黄固派来向朝廷进贡荔枝的使者黎水在南面离此二十多里的一个山谷,与所带的一百多名官兵被蔡信抓住,扣住做了人质,贡品荔枝也被扣押。蔡信派了十名官兵带了一盘荔枝妃子笑来向太傅禀报,以证其实。”韦见素说道:“岭南的十个官兵现在外面休息,我已吩咐一名太监送了那盘荔枝妃子笑去给皇上。”鹿学文问道:“蔡信有没有对前来的官兵说他想要什么?”韦见素说道:“官兵说了,蔡信想要回他的家眷和五个师弟,另外要一万两银子做路费回海南岛。蔡信要求殿下派陈玄礼将军亲自带人前去与他交换人质,他只信任陈将军,如果换了别人去,他就杀了岭南的使者及官兵。”鹿学文说道:“请问殿下打算怎么做?”李亨说道:“在这个国难时期,岭南的使者不能死,惟有与蔡信换人了。”韦见素说道:“陈将军,你带人搜查蔡信一伙人的住所,查获他们随身携带的财物有多少?”陈玄礼说道:“回殿下,蔡信一伙人携带的财物,计价足有十万两银子之多。”李亨说道:“好奸贼!他在皇宫中做了十多年的侍卫统领,竟然搜刮了这么多银子!他现在只要一万两银子,那就给他吧。他的妻妾子女和五个师弟也还给他,家丁与丫环就不必了。”陈玄礼听了心道:我已经少报蔡信一伙人的财物达十万两银子!如果你知道我也收受了大量的贿赂,只怕日后我没有好下场!

  范深说道:“蔡信说信任陈将军,殿下就派陈将军带人去与蔡信交换人质好了。”李亨说道:“好,陈将军,你带人去与蔡信换人,早去早回,岭南的使者与所带的官兵不准出事,还要带回进贡朝廷的贡品。”陈玄礼说道:“殿下放心,我谅蔡信不敢杀岭南的使者。”他退了出去。韦见素对李亨说道:“殿下,我们应该将蔡信一伙人斩草除根。”李亨说道:“你说怎么做?”韦见素说道:“可以等陈玄礼与蔡信交换了人质离开后,派伏兵射杀蔡信一伙人。”李亨说道:“派谁去?鹿范两位将军不能去,要在我身边保护我。”鹿学文说道:“殿下,派一个副将带三百名官兵去就行了,不必与蔡信交手,从高处用箭射死他一伙人。”李亨说道:“好吧,你去派人办理。”鹿学文说道:“末将领命。”

  陈玄礼带了三百多名官兵押了蔡信的家眷和五个师弟一路向南行,由岭南的十名官兵带路。他们走了三十多里路,天黑前来到一座山谷,见到了蔡信与被捆绑着的一百多名岭南的官兵。天色昏暗,官兵们点起了火把。蔡信坐在一块石头上吃荔枝妃子笑,吃一粒妃子笑就吐出一粒核,他见到陈玄礼带人来了,说道:“陈将军,你也下马过来吃妃子笑吧。”陈玄礼说道:“蔡先生,我已将你的家眷和五个师弟带来了,一万两银子也带来了,你放了岭南的使者和官兵吧。”蔡信望了望坐在马车上被官兵押着的家眷和五个师弟,说道:“你让他们过来吃妃子笑。”陈玄礼挥了挥手,众官兵走开,蔡信的五个妻妾、五个子女和五个师弟就下了马车,十个妻妾子女哭哭啼啼,一班人向蔡信走过去。蔡信说道:“你们别哭,一齐吃荔枝。这种荔枝名叫妃子笑,是皇上和杨贵妃爱吃的。师弟们也吃。”一班人便吃荔枝。

  陈玄礼说道:“蔡先生,你该放人了。”蔡信说道:“陈将军,你放心,我不会杀岭南的使者和官兵,也没打算杀你。我派人去送信给太子,叫他派你带我的家眷和师弟们来与我交换人质,就没打算杀人。”陈玄礼说道:“多谢你信任我。”蔡信站起身来,说道:“但我估不到我与你的交情那么深,你竟然会背着我去与太子勾结,也不告诉我,还要暗中对我施以毒手。”陈玄礼的面色一变,说道:“蔡信,你是反贼,太子殿下不再追究你的罪行,送回你的家眷和五个师弟,又给你一万两银子做路费,你还想怎样?”蔡信说道:“我如果将岭南的使者和官兵交回给你,你们另外派兵来追杀我,我怎么办?”陈玄礼说道:“现在天色已黑,你们一班人很容易逃走。”蔡信说道:“我得罪了太子,太子将来会是皇上,就算我今次能够逃走,天下虽大,日后我也无处容身。”陈玄礼说道:“那你说怎么办?”蔡信说道:“我要你陪我走几天,等我感到安全了,你才回去。”陈玄礼说道:“你保证不杀我?”蔡信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杀你。我的武功比你好,我要杀你,易如反掌。你与我交往十多年,还信不过我?”陈玄礼想了一下,说道:“好吧,我陪你走几天。你先放人。”

  蔡信回身从绑着的官兵中抓起一个身穿将军服饰的人,解开了他的绳子,说道:“黎水,我估不到你做了岭南节度使府的副将,还做了押送岭南节度使府的贡品到朝廷的使者。希望你日后不会像我一样,要亡命江湖。”陈玄礼说道:“这位就是岭南节度使府的使者?”蔡信说道:“不错,他名叫黎水,是我的一个师弟,我们同属海南剑派。”黎水大声说道:“蔡信,你不是我的师兄,我也不是你的师弟!你杀了我一班师兄弟,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寝你的皮。”蔡信说道:“黎水,你别那么恨我,我没杀你的师父,你的师父是我师父杀的,不关我的事。我虽然杀了你几个师兄弟,但我没杀你,还教过你学武功,对吧?”黎水别转头不答。陈玄礼说道:“黎使者,我是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迎接你,你带你的官兵运贡品去见太子殿下吧。”黎水说道:“是,陈将军。多谢你前来相救。”蔡信不理陈玄礼的官兵上前解开被绑的岭南官兵,上前拉着陈玄礼的手到一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