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不解契>第25章 痛咒(下)

  自始至终,蓝祈都一言不发,直到红龄笑到喘不过气,开始剧烈咳嗽,才缓缓说道:“那又如何?”

  红龄的胸口不规律地起伏着,气息紊乱,却还是不住冷笑:“你可真是厉害啊……云雀百年以来都在寻找这只唯一的契蛊,遍寻天下而不得,没想到居然在你身上!契蛊需要以心血灌养十年方能成熟,你从六岁起就在云雀,谁能给你种蛊?只能说明你十四年前进云雀时,身上就带着契蛊!你六岁开始就在云雀内做卧底是不是?”

  “到底是谁给你种的蛊?居然能让一个六岁的幼童潜入云雀?又要你做些什么?”

  “不,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是你的契主?”

  她死死盯着蓝祈,笑得越来越讥讽,“是你家三殿下,是不是?”

  蓝祈不答,定定地看着她。

  红龄只当他默认,眯着眼啧啧赞叹:“果然啊……你能百害不侵,说明已经触发了情热,蛊虫二度认主,命契已成。你是动了真心啊……可那又如何?你也不过是他的养分和补给,是他的第二条命,随时准备为他献祭!”

  “想不到啊……睛部的首席金睛,玉无霜的手心肉,竟然从一开始就是重央的奸细!太他妈可笑了!哈哈哈哈哈……”

  “笑够了么?”蓝祈脸上毫无波澜,仿佛她所说的一切都与自己毫无干系,“笑够了就说说你们和刘家的合作。”

  “契蛊的事还没说清,做什么急着说别的?”红龄眼中闪动着恶毒而尖利的光芒,“你为你家三殿下受了十四年的噬心之苦,可他看起来好像完全不知情啊?怎么,不敢告诉他?要不要我帮你告诉啊?”

  蓝祈看着她,似乎是觉得她看不清事态,太过自以为是,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不告诉殿下,是因为我不需要凭借契蛊的关系留在他身边。他若是知道了,只会更疼我、更喜欢我,更加小心避免让我发动契蛊。这种事我自己说出来,难免有些卖惨之嫌;你若愿意替我告诉他,再好不过,但前提是你还能见得到殿下。”

  他微微俯身,手中的烛台贴在红龄颊边,晃动的火苗几乎就要烧到她皮肤上,“你想说契蛊之事,我便和你说清楚。你猜得都不错,我的确是带着契蛊进的云雀。你也知道这是世间仅存的一只契蛊,能将它种在我体内,又将我送入云雀,而心部也完全没能察觉我身份有异……这样的人是何身份,自然不是你够资格知道的。”

  “至于进云雀是要做什么,我也没必要和你这个阶下囚解释。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任务,我很快就要完成了,当然要谢谢你的帮忙。”

  红龄突然灵光一现,冷笑道:“原来如此,是为了玉无霜身上的钥匙?为了醒祖皇陵?”

  “随便你猜。”蓝祈淡淡说道,“你们急着要那把钥匙,也与刘家脱不了干系吧?”

  红龄啐了一口,“你何必口口声声指责刘家?你何尝不是一般的心思?契主是三皇子,给你种蛊之人是谁,我猜都不用猜了!你们重央自己内部争权夺位,却个个要借云雀之手,可笑不可笑?”

  “的确是重央内部的问题,但也是云雀自己要掺和的。”蓝祈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要以为云雀有多么无所不能。若是真的让重央铁骑长驱直入,你们挡得住么?”

  红龄狂笑:“重央若真的敢挥兵南下,早就打过来了!”

  蓝祈冷眼看着她,摇头道:“不是不敢,师出无名而已。如今你和赵英都落到殿下手上,只要能往颐国头上扣个一星半点的罪名,重央立刻就可以出兵。睛部已经毁了,难道还要靠你羽部的人在战场上张开双腿,不战而屈人之兵?”

  红龄眼中寒芒一闪,蓝祈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你是不是想说,睛部还能重建?那我告诉你,重建不起来了。你也知我从一开始心就不在云雀,在里面待了那么多年,怎能不给你们留点礼物?”

  蓝祈的声音清清淡淡、毫无起伏,红龄却没由来地惊惧起来,心底蔓延起某种不详的预感。

  “潜隐的感官高度灵敏,都是靠着睛部的秘药‘落花’。心部的老东西们大概没告诉你,觉得只要追回了玉大人,就不会出问题。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没用,因为闯宫之前,我就让她把所有库存都销毁了,药方也烧了,云雀之内,再无一滴落花。”

  他凑近了红龄的脸,看着她眼中掩饰不住的震惊之色,一字一句,轻声说道:“你说,云雀还养得出潜隐、建得起睛部么?”

  红龄浑身发抖,不知为何突然从蓝祈身上看到了几分夜雪焕的影子。虽然从神情到语气都完全不同,但那种压迫感却与夜雪焕说要“除云雀、拔刘家、灭颐国”时一模一样,仿佛他说出来的就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只要是他的意愿,就一定会付诸实施。

  她意识到自己似乎终于看到了蓝祈深藏在淡漠外表之下的本性,他阴狠、记仇,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对于身外的芸芸众生毫不关心,对待敌人更无半点仁慈。他自六岁起就潜藏在云雀之内,甚至在睛部爬到了一人之下的位置,若非是这样冷硬如磐石的心性,又如何活得到如今?

  当初那个赋予他使命的人是该有多么慧眼识珠,竟能从一个六岁的幼童身上看到了这样的可能性,将世间唯一的契蛊放入他体内,相信他一定能不被云雀内部残酷的选拔制度淘汰,不被一直生活在阴暗中的绝望侵蚀,相信他一定能完成这样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疯子……”她喃喃摇头,“你背后的主子就是个疯子……”

  蓝祈见她终于没了气焰,也不想再看她沾满污秽的脸,站直身体退后几步,淡声说道:“契蛊之事,我都说与你了。接下来该轮到你说了。”

  红龄斜斜睨了他一眼,突然噗嗤一笑:“你蓝祈何等人物,想不到竟也会吊死在一棵树上。一个皇子,还能给你真情不成?你如此死心塌地,又能换来什么?”

  蓝祈微微偏了偏头,神情竟变得温和起来,甚至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嘴角边勾出两颗浅浅的梨涡,“不然你以为,我这么多年在云雀,是如何熬过来的?”

  红龄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似乎完全不能相信,半晌之后大笑道:“你他妈也是个疯子!居然喜欢上一个素未谋面之人!为什么?就因为他是你的契主?因为在他身边就能免受噬心之苦?”

  蓝祈淡淡答道:“我想不出有什么不喜欢他的理由。”

  红龄笑到上气不接下气,猛烈咳嗽了一阵,才喘着说道:“好,蓝祈,你狠,我成全你。刘家是直接和君上谈的条件,具体谈了什么我不知道,但原定的计划是在你家三皇子巡察到西南边军之时,颐国向西越出兵,西越质子会要求三皇子带兵救援,然后借机将他困死在西越。只是在玉无霜的问题上一直没谈妥,我们也不想让刘家得到皇陵钥匙。但无论如何,玉无霜一直没抓到,这笔交易反正是做不成了。”

  她冷笑道:“可是那又如何?你们不也同样抓不到玉无霜?等她红颜枯骨的药效一过,自己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死了,这钥匙就谁也别想得到!”

  蓝祈却摇头道:“玉大人一直不出现,只怕也是碍着你这个最大的威胁。如今云雀在重央之内的人手都被你葬送得所剩无几,玉大人来找我的可能性就更大了。毕竟除了我,她没有其他人可以托付。”

  红龄斜眼看着他,娇笑道:“是啊,你为了你家殿下,谁都可以算计,他如今的赢面的确很大。但即便他赢了又如何?哪怕最后他坐上了皇位,你以为你就能和他修成正果吗?他可是个皇子啊,他不要娶妻生子吗?你再厉害,还能给他生个一儿半女出来?再喜欢你,你也只能是个男宠!他还能为了你放弃权势、放弃天下不成?你不可能得到他,至少不可能得到他的全部!”

  “你以为玉久是怎么落到这个下场的?你以为君上是怎么钻到空子的?还不是她自己痴心妄想,觉得皇室贵族给得起她真情?我倒想要看看,你家殿下最后会如何待你?”

  蓝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又恢复了淡漠的神色,缓缓说道:“你看不到的。”

  红龄嗤笑:“怎么,你还能杀了我不成?你想废了自己的匿术,就尽管动手。”

  “你能嚣张到现在,不过是仗着‘流水’的药效,身上感官不敏,所以才能保存精神和体力。”蓝祈从袖中伸出右手,两指间夹着一只细颈的小瓷瓶,“不若试试落花如何?”

  红龄猛地一颤,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休想诈我,我不信你手里有落花!”

  蓝祈以指尖抬起她的下巴,“是不是落花,你试试就知道了。”

  红龄拼命摇头,有恃无恐的唯一凭仗即将被人无情摧毁,眼中终于露出了惧色,死死抿紧了嘴,不让蓝祈灌药。蓝祈却不理会,就着她平躺的姿势,将她的脑袋掰成与颈部垂直,拔开瓶塞,直接从她鼻腔里灌了进去。红龄猝不及防,呛得咳嗽不止,猛烈挣扎起来,浑身的铁链哐啷作响;蓝祈就放慢了速度,一点一点往里滴灌,让她只能艰难地屏住呼吸,本能地将灌进去的药水引进喉腔,然后被迫尽数咽下。

  她自然没有尝过睛部的秘药是什么滋味,无法判断蓝祈是不是在诈她;但若是真,她的身体就会和那些潜隐一样,变得极度敏感,根本抵挡不了任何刑讯。

  当初那些被俘的潜隐是如何在男人身下毫无尊严地哭叫求饶,最后神志不清、浑身抽搐,凄惨无比地死去,她都一一目睹过;而且她很清楚,这个过程根本用不了多久,被落花改造过的身体很快就会违背意志,屈服于过于强烈的感官刺激之下。如今同样的惨事即将发生在她自己身上,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她知道蓝祈是要用同样的方法羞辱和报复她,却无法说话,甚至都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目视范围内只有那枚精致的香球,下方的红穗来回晃荡,尤为晕眼刺目。

  蓝祈却无动于衷,将一瓶药水全部灌了下去,淡声道:“稍后我就让羽林军的人过来,你就知道这是不是落花了。”

  红龄怒道:“是又如何!横竖不过一死而已!”

  “死?”蓝祈站在牢门边,侧头斜睨着她,“在你充分体会过我睛部那么多的人绝望之前,你连死都别想。”

  红龄脸色骤变,浑身颤抖,尖声吼道:“蓝祈!你一定会不得好死!我就是做了鬼,也会在地狱之下等着你,看看你最后究竟会落个什么下场!”

  蓝祈面无表情地甩上牢门,头也不回地离去,只剩下红龄凄厉绝望的叫喊声,在阴森的牢房里回荡不绝。

  童玄在地牢外等了许久,隐隐有了些不安。倒不是怕蓝祈与红龄之间有何猫腻,但让蓝祈与她单独见面始终不是什么好事,若是蓝祈再有闪失,他无法向主子交待。

  好在蓝祈没过片刻便出了地牢,虽然神色如常,却分明地能感觉他身上冷了几分,估计是与红龄之间的交谈并不愉快。

  他不敢发问,只上前替蓝祈撑了伞,扶他上了回城的马车,让他独自在车厢里坐着,自己则在外赶马。

  蓝祈一路沉默,一直低垂着眼帘,拢在袖中的双手微微颤抖。

  他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不喜欢自己这样阴暗的一面。他自小就在云雀之内看遍了生死,磨光了所有的同情心,心眼变得很小很小,小到只能装下极少极少的几个人,旁人的死活与他无关,而会对他造成威胁的人就更应该尽数清除。

  他不觉得这样是错,否则他无法活到如今;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他内心深处的卑劣和丑陋,包括他自己。

  不过好在他喜欢的人也一样心狠手辣。看到红龄的惨状时,他竟有一瞬间的欣慰和宽心,毕竟是夜雪焕先对红龄做出了如此严惩,那么他就算做些火上浇油之事,也无关痛痒。

  他当然不想让夜雪焕知道契蛊之事,如果可能,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被知道,也不要发动契蛊的能力;所以红龄看了出来,他就必须要让她永远说不出事实来。

  他一直都很压抑隐忍,心里藏了许多秘密,所以才更需要适时发泄,而红龄这样的仇敌自然很适合做一个发泄的对象。只是发泄过这些阴暗的负面情绪之后,人往往会变得很空虚,需要另外一些温暖的情绪来填补。

  他能闻到自己身上沾染的腥臭味,恶心得直想吐,只想赶紧回去沐浴更衣,再把自己埋进那个温柔的怀抱里,求他好好地安慰疼爱。

  …………

  回到屏叙城内时已经入夜,蓝祈将自己收拾干净了,才被侍卫引着去了书房。

  夜雪焕依然在案前处理着文书,他似乎也才刚刚洗浴过,身上带着些水气,只随意地披了件单衣,一手支颔,另一手握笔行文。

  他握笔的姿势不同于常人,手腕悬空,抬得很高,落笔不见用力,字迹却依然遒劲,显然是很习惯于在车船之类不安稳的场合里写字,被多年军旅磨练出来的。蓝祈见过他在车厢里批阅军折,写出来的字迹完全看不出半点颠簸的痕迹,当时就惊讶过,还自己试了试,结果写出来歪歪扭扭,还被夜雪焕嘲笑了一通。

  蓝祈向来心高气傲,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比常人来得容易,但在身体的稳健上却不得不认输。他练的轻匿两术讲求的就是轻巧和柔韧,而夜雪焕自幼便骑射皆精,浑身上下都坚实有力,单手就能将他抱起来,甚至能直接将他托举上马,当年带着背后那么重的伤,手中银枪都能将蛮王的颅骨捅个对穿,臂膀上的力量可见一斑。

  唯有被那样的臂膀紧紧拥住,才能给他最真实的安全感和归宿感。

  夜雪焕见他盯着自己的手腕发呆,大致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轻笑道:“过来。”

  蓝祈乖顺地坐到他身边,然后被拥进怀里,在他胸前蹭了蹭,才将刘家原本的计划与他说了。夜雪焕有些诧异,他让蓝祈去见红龄,其实本没指望问出什么来,只是觉得蓝祈那日的言辞阴狠刻薄,不似他寻常的状态,知道他对这女人恨之入骨,让他去泄泄愤罢了,没想到竟还真能有所收获。

  “竟将主意打到了西越头上?亏得刘霆这老匹夫想得出来。”

  西越也是边境小国,在颐国之北,本身不与重央接壤,但因为贫弱,常年受到颐国欺压,所以只能依附重央而生,年年进贡,历代储君都会入重央为质,以表臣服。刘家原本的计划中竟将这位西越质子也包含在内,想必是没少威逼利诱他。

  夜雪焕先前考虑过许多可能性,对刘家做出了各种防范,却始终没想到这位右相当真算计至深,只想着借刀杀人。

  那位西越质子也是看不清局势,被刘家吓昏了头;若真让此计得逞,将夜雪焕困死在了西越,这贫弱小国哪里还会有幸存的可能。

  也是可怜了这些小国弱民,战战兢兢地活在阴影之下已经极为不易,平白无故还要被卷入这些完全承担不起的风浪里,真可谓无妄之灾。

  蓝祈道:“如今刘家与云雀的合作已经破裂,红龄没必要替刘家遮掩,所以应该可信。”

  夜雪焕冷笑:“如此说来,西南边军也脱不了干系了。”

  蓝祈刚想开口,却突然心中一动。

  他盗取西南边军的虎符是在五年前,从时间上算,当时刘家与云雀的合作已然开始,玉无霜却依然给他指了这样一个考核,说明睛部与云雀的矛盾在那时就已经初见端倪。也有可能正是因为刘家的介入让玉无霜感受到了威胁,嫌隙越来越深,这才有了后来的诸多事故。

  他从前就觉得玉无霜身份特殊,就连心部的长老也对她多有忌惮;当时只以为是睛部地位尊崇,但如今看来,必定另有原因。再回想起云雀之内所拥有的资源,根本不是颐国这样一个边疆小国可以提供,可笑他这么多年来竟都没有意识到。

  爬到了金睛的位置上,却根本没接触到云雀真正的核心——或者正如红龄所言,他根本没有资格接触。

  “……殿下。”蓝祈低声问道,“云雀……或者说玉大人,是不是与前朝凤氏有关?”

  夜雪焕并不意外,蓝祈本就聪颖,迟早会有所察觉,于是在他耳边低低说道:“你可知道,凤氏在得天下之前,其实并不姓凤。”

  蓝祈猛地一颤,隐约明白了他要说什么。

  夜雪焕微微一笑,悠然说道:“这倒也不稀奇。皇族得天下之后改姓是很寻常之事,除了标榜自己高贵不凡,更是要掩盖祖姓,以防被人挖掘根基。我夜雪氏得天下之前也不姓夜雪,当初攻占丹麓时,凤氏负隅顽抗,紧闭城门,原以为要拉锯许久,结果突然之间一夜暴雪,压塌了城中的粮库,断了凤氏的补给,没过几日便开城投降,真可谓有如神助。自此天下易主,夜雪氏以此为姓,以示自己乃天命所归。只是这些事不足为外人道,何况凤氏皇朝延续千年,祖姓早已不被提及,相关史料寥寥无几。若非当初要为暖闻打探皇陵之事,把前朝的秘辛都翻遍了,我也是不知道的。”

  蓝祈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莫非……凤氏的祖姓,是……玉?”

  夜雪焕点了点头,“我不排除巧合的可能性,但目前来看,玉无霜就算不是皇族直系,也必然是凤氏残留。”

  蓝祈顿觉头晕目眩,这当中的牵扯太大太深,他一时也有些混乱,甚至都有些语无伦次:“玉大人是前朝余孽?那云雀呢?也是凤氏残党?想利用颐国复辟?那刘家又是什么打算?难道……”

  “所以我才说,睛部那场叛乱,多半也与刘家有关。”夜雪焕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他冷静下来,“云雀之内有如此多的资源,必然是前朝的积累,想要在颐国韬光养晦。但颐国自然不可能甘受利用,不想让凤氏李代桃僵,于是才和刘家联手,想要将凤氏残党清除出去,慢慢将云雀变成自己的属有物。”

  蓝祈想了想,蹙眉问道:“那凤氏为何不在当年就打开皇陵?拖到如今,夜雪氏早已立稳根基,没可能复辟了啊。”

  夜雪焕笑了笑,小东西再是聪颖,对这些朝堂权术之事到底不甚明白,难得疑惑不解的模样也十分可爱,意味深长地说道:“那就要问问刘家了。”

  见蓝祈有些反应不过来,便继续解释道:“凤氏当年败退得太快,便是开了皇陵也救不回来。我倒不认为凤氏是想复辟,但暗中成为颐国实际的掌控者,偏安一隅,应该还是做得到。这也就是颐王为何不惜自断手脚也要除去玉无霜,因为他们云氏也不想做个傀儡政权。至于刘家么……恐怕这么多年来,都没断过对皇陵的想法。凤氏若是敢开,只怕也不过是给刘家做个嫁衣罢了。”

  蓝祈抿着唇,低声道:“刘家……难道是想……?”

  “嘘,慎言。”夜雪焕伸出一根手指搭在他唇上,低笑道,“这种事知道就好,不必说出来。”

  蓝祈轻吐了口气,脑海中闪过万千思绪,一时竟有些浑身发冷。他既然愿意追随夜雪焕,自然早已对这种事有了觉悟;可如今真的接触到了这些皇权争夺,才知自己还是太过天真,只将这一切当做是颐王的昏庸荒淫,夜雪焕却早已看得清清楚楚。

  而回头想来,他能够拨云见日,无非是听自己说了玉无霜的名字,因为这个“玉”姓而理清了其中的纠葛。

  ——这样一双锋锐得足以看穿一切的凤目,有朝一日会不会也看穿他心底所藏的那些见不得人的隐秘心思?

  “乖,不要多想。”夜雪焕将他抱在胸前,低声安抚,“云雀、颐国、刘家,都要一个一个来,急不得。”

  蓝祈应了一声,“无论殿下要做什么,我都会帮殿下的。”

  夜雪焕笑道:“你如今把这小身板给我养好,就算是帮我了。”

  他将蓝祈从怀里捞出来,伸手抚着他的心口,想到那日他疼到浑身痉挛的模样,仍然心有余悸,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低声叹道:“你可知我心里有多矛盾?欣赏你这一身本事,喜欢你陪我推演谋划,可有时候又恨不得你只做一只天真可爱的小猫儿,让我宠着疼着,只管和我撒娇,其他什么都不会才好。”

  蓝祈脸上微红,主动勾了他的脖子,软绵绵地靠了上去,浅浅回吻。

  夜雪焕这些时日为诱捕红龄,让蓝祈保持状态,大半个月未曾碰过他;此时感受到他的某些小动作,竟也有些情动。但想着蓝祈失血伤重,不敢太过放纵,亲了一会儿便把人揉进怀里,咬着他泛红的耳尖,抱着他轻轻摇晃,却始终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蓝祈知道他是心疼自己,心头却有些莫名的失落,脸颊蹭着他的肩窝,一言不发。

  内侍在外敲门,将蓝祈的汤药送了进来。蓝祈似乎有些赌气,自己捧着药碗,几口就灌了下去。

  他先前大量失血,文洛配来的药就稍重了些,安神的作用很强,喝下去就会犯困,所以往往都在睡前送来。蓝祈一贯不喜欢这种昏沉不清醒的感觉,对喝药一事很是抵触;今日却觉得这药送得十分及时,赶紧喝下去睡了,省得受这求欢不成的尴尬。

  果然没过一会儿就开始眼皮沉重,想要回房先睡,夜雪焕却不放他走,拿过薄毯将人裹住,抱在胸前絮絮亲吻,“我不在你也睡不熟,回头还要吵着你,索性再陪我一阵,好不好?”

  蓝祈不答,轻声嘟哝了两句,伏在他肩头闭目养神。夜雪焕一手搂着他,另一手还能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写折子,简直可谓坐怀不乱。

  房外雨声不断,间或夹杂着纸张翻动的簌簌声响。心跳和呼吸连在一起,一室的宁静安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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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猜我蓝的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