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被迫和亲嫁暴君>第41章 狐媚

  撒吉把脏了的月事带和衣裤扔到盆里, 用一块布盖住了,抱着洗衣盆转身绕出屏风走出帐子。经过外侧时,她看到小王妃已经卧倒在倚着矮案桌的汗王怀里。

  沈鸢简简单单梳了个发髻, 倚在汗王胸口, 被他用宽大的掌心轻轻抚着,像那次抚她发辫。

  “早上为何去了那许久?”头顶的岱钦问。

  沈鸢道:“碰上可木儿亲王家的谷兰穆了。”

  “她?”岱钦道。

  “她带着家奴帖尔班要找喀其的家奴苏木尔再比试一回, 妾正好碰见就多看了两眼。”

  这个小丫头!岱钦摸了一下短须:“像是谷兰穆能做出来的事情。”

  “那结果呢?”

  沈鸢淡淡笑:“这次是苏木尔技不如人了。”

  岱钦眉尾轻挑, 倒是诧异。

  “谷兰穆要传遍大草原,让大家都知道第一名还是出她家。”

  岱钦:“也是这小丫头会做的事。”

  看来岱钦早就见过这个谷兰穆,也对她的脾气秉性有所了解。沈鸢侧了个身,扶住他的右臂枕着半边脸。

  “想起来,她还差点要成为您的王后呢。”她似是气鼓鼓地,窝在岱钦坚实的臂弯里轻声说。

  那人凑下来温热渐上她颈后:“那她这回见到你, 有没有难为你?”

  当然有为难, 挨了她一鞭子不说。临别时, 她还要回过头特地说:

  “沈鸢是吧?我可告诉你,我爹早晚把我嫁给岱钦哥哥, 大王妃的位子可只能是我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直接且嚣张。

  沈鸢在岱钦怀里失笑:“有啊, 她叫我不要妄想大王妃之位。还说这位子迟早是她的。”从臂弯里出来与岱钦相对, 歪头看他:“她可是很期待嫁给您呢。”

  岱钦道:“王叔也是宠坏了她,叫她没有规矩。只是她与扎那不同,她只是娇纵了些, 对你没有恶意。”

  想起之前撒吉的提醒,沈鸢忽然问:“妾听说王叔他们想为您推荐新的王妃。”顿了一顿, 放轻声音:“这事已经定下来了吗?”

  岱钦道:“怎么?”

  沈鸢摇头:“没有, 只是想问一问, 好提前准备起来。”

  “准备什么?”

  “准备搬离这里啊。”

  沈鸢环视卧帐四周, 岱钦随她目光看去,汗王卧帐内不知不觉间已染上沈鸢的痕迹,陈设用品等等等等,皆有她的影子。

  “其实不应与夫君同寝,有了自己的住处就要搬离,之前其实是有些逾矩。”沈鸢小声说。

  目光仍扫过帐内,轻柔的话语飘入耳内,粗枝大叶的汗王这才蓦地反应过来,看似简简单单的纳妃一事,其实会牵扯改变很多事。

  兴许是因为刚得了小王妃,这半年来他让她已自己同住,从没觉得有任何不对,反而每晚肌肤相亲更觉温柔餍足。草原人对礼数的要求没有那么苛刻,自然也甚少有人来提醒他这事的不妥。

  习惯不知不觉中养成适应,到了现在,突然要剥离,才发觉并非易事,反让人措手不及。

  坐在怀里的小王妃撩眼皮偷偷地迅速瞟了一眼岱钦,去探查他的神色。

  岱钦转回目光:“这事还不急。”他有心安抚沈鸢,甚至也是为了安抚自己刚刚突生的不适应感。“可木儿王叔没能把女儿嫁给我,现在就想着把自己的外甥女放到我帐里。我要是这么快地答应他,那也不用当朔北的汗王了。”

  沈鸢沉思片刻,问他:“可木儿亲王,这么急着联姻?”

  “他在朔北威望甚高,得了许多人的尊敬。”

  可木儿是老汗王的亲弟弟,跟着老汗王打了十多年的仗,一朝老汗王身死,可木儿坚定地支持当年只有十四岁的岱钦继位,让蠢蠢欲动者都消了心。于是可木儿其人,可谓德高望重又劳苦功高,在岱钦面前说话颇有分量。

  只是太有分量了,凡事都想插上一脚,有时也会叫人厌烦。

  可木儿上了年纪后,更加害怕起多年积攒起的权威消减,着急用各种方式巩固在朔北的地位,未免急功急利,让岱钦愈发头疼。

  岱钦实在不想回应可木儿的这些汲汲营营,但有碍于叔侄恩情不能回绝得太狠,凡事都得留三分余地。

  心里烦闷,不好对外直言,反倒有了对小王妃敞开心扉的冲动。到底是后宫干政的事情,岱钦最终也只吐露个一言半语,心底里却希冀着她能明白自己的烦躁。

  唉!

  骨子里流淌的还是奔放爽朗的朔北民族的血液,可行事上却真是越来越像中原人了!

  岱钦闷叹,砂锅大的拳头捶在弯折的膝盖上。

  软乎乎的柔荑轻轻握住这浅蜜色的拳头,手量悬殊,小王妃的手掌全部摊开也只堪堪覆得他的拳背。

  “大家身在汗王座下,在上面的想着巩固权势,在下面的想着再上一阶,都是正常的事。不过到底君臣有别,再如何亲王都不会逾越,您不必忧心。”

  岱钦略略一怔,抬起黑眸。

  只目光刚刚相触,对面的沈鸢忽地坠出视线,怀中沉沉地一满,已被她卧倒充盈。

  脸埋进他的大氅里,软软绵绵,不抬起来。

  “怎么了?”岱钦低下头问她。

  “臣妾若有失言,还请汗王恕罪。”

  还记着那次越界的后果,对他心生畏惧。忍不住用言语慰他心神,又时刻记着以示弱得他包容。

  到底是当初的汗王过于用那帝王之心。

  沈鸢处在一片黑暗中,绵密绒毛触得脸颊痒,却还用手指拽着衣襟更埋紧了些。忽然有只手伸进来,挪开衣领,捏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抬起。

  凌厉的眉眼凑近,神态却是温情。“不用怕,以后你不用怕我,有什么话都可以直说。”岱钦道。

  沈鸢迟疑了一瞬,在他面前轻轻颔首。

  岱钦道:“这事我还没有答应,就算纳了其他人,也不会影响你的位置。”

  握着他的那只柔软小手不经意地一动,他刚想反手握住进一步给予宽慰,帐外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

  “进来。”岱钦朗声道。

  外面的人弯腰碎步进来,沈鸢探头看见那个女子身形高挑皮肤蜜色,是多日未见的竟珠。

  竟珠手中端着方形盛盘,盘中叠着整整齐齐的衣物,均是皮毛所制,只是色彩鲜艳装饰精细,是为女子衣物。

  “撒吉让奴婢准备的秋冬新衣,请王妃过目。”

  竟珠一直深低着头,几乎是跪行过来,盛盘举过头顶,呈在岱钦与沈鸢眼下。

  一眼看去,整个人缩在盛盘底下,只看得见十根手指抓在盘子两边,一个夏天过去,冻疮还没显好。

  撒吉说安排人下去准备秋冬衣物了,搞了半天,原来是让竟珠去做了。

  沈鸢:“竟珠…”

  “你是何人?”岱钦突然开口,吓得那盘一颤。“以前怎么没在王妃这边见过你?”

  竟珠畏惧:“奴婢…奴婢…”

  沈鸢道:“她是您帐下的侍妾,竟珠。”

  竟珠放下盛盘,小心翼翼地抬眼又立刻低下,在一息之间模糊地望见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她的主人。浓眉深目、面如斧凿,气势威严着实叫人心生畏惧。

  她低头,再不敢看了。

  沈鸢转了眸子瞥了岱钦一眼,见他望着低头的竟珠,眉心渐渐收拢,在急剧地回忆着…

  没想起来是谁…

  这么快就把自己的女人忘了?!沈鸢震惊。

  但似乎汗王想了再想,终于想起自己帐中还有早前被身边人塞进来的几个奴女,他很少见她们,时间久了,他真的再记不住她们的长相。

  “撒吉让你们做的这事?”他问。

  “是…”

  看了一眼那手指上的寒疮针眼,岱钦伸手去接盛盘。只听“啪嗒”一声,那盘子落在地上,打翻了干净的衣物。

  竟珠脸色大变,慌慌张张地伏地,求汗王原谅,连话都说不利索。

  岱钦初始一愣神,而后朗声大笑。

  “你不用惧我。”他对吓傻了的竟珠说:“我何曾无故伤害过你们?”

  竟珠弯曲的脊背还在发颤,颤颤巍巍地抬起一颗小头颅,看到尊贵的王妃上前向她伸出细白的手。

  还是那般光滑娇嫩,像初次见面时一样,是她从未见过的生养模样,像天人一般。

  恍惚间听到王妃用极其温和的声音对她低语:“快起来罢,没事的。”

  这话语定人心神,竟珠爬起来,弓着背。

  “让撒吉给你们再带些过冬衣物,这个冬季别再冻伤。”岱钦说。

  竟珠小心点头:“之前王妃已经给咱们几个都带了被褥衣物,不会…不会再冻着了。”

  岱钦望了沈鸢一眼,她对着竟珠神态亲切,侧颜美好。

  “好。”岱钦道,高大的身躯立起来,俯视于她:“以后王妃若有召唤,与我同等。”

  “是。”

  帐内点了灯,竟珠退出去,玉姿走进来,两人在门口相交,就在这短暂接近的一息,玉姿忽然狠狠地瞪了竟珠一眼。

  竟珠满脸诧异,眼睁睁地看着玉姿绕过她进到帐内,留给她一个渐行渐远的冷冰冰的背影。

  夜已深了,沈鸢走在前面,要让玉姿伺候就寝,脚步轻绵,身影迤迤,烛火照亮侧颜的一星半点,柔光莹莹。

  岱钦便不自觉地想跟上她。

  “汗王。”撒吉跟在岱钦身后,拦住他脚步:“王妃如今不方便,不便同寝。”

  脚步一顿。岱钦这才想起来,今日沈鸢说她来了月事…

  按照规矩,男子不可与来月事的女子同寝,以免染上血腥污秽之气。这对常年征战流血的朔北人来说是大忌。

  本来应当是沈鸢要寻一个帐子独自居住,但岱钦为着她的方便,每每自寻住处,把温暖宽敞的卧帐让给她。

  看来…又得出去睡了。

  到底心头燥热难耐,岱钦走到沈鸢背后,还是在她颈上落下一个吻。喉头滚动,身上发烫,还想把她转过来略略亲热,却见她满脸通红扭扭捏捏。

  “她们还在呢。”沈鸢再也不肯了。

  撒吉和玉姿自觉地往后退,想退到外侧去。

  好在岱钦也没为难她们,还是放开沈鸢出来了。

  “好好照顾王妃。”他说,高而宽的身影出了帐子。

  沈鸢坐在榻上,望着岱钦远去的背影,在这寂静的空档回忆起今日他对自己说的话,不禁陷入恍然中。

  “这个竟珠!”忽听玉姿在抱怨。“什么时候不来,偏偏挑汗王在的时候来,准没安好心!”

  “别胡说!”撒吉斥她。

  “我没说错!我一看她的狐媚样子就知道,现在一准等着汗王的召见了!”

  “玉姿!”撒吉在拉她袖子。

  “她要没什么心思,能赶在殿下来月事的时候来吗!”

  “住嘴!越说越没有规矩了!”撒吉终于提高了嗓音教训她:“她本来就是汗王帐里的侍妾,伺候汗王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就算狐媚了?”

  再说,没有竟珠,还迟早会有其他人,其他地位更高的人。你想拦他,怎么拦得住?

  这后面的话没有从撒吉的口中说出来,却被沈鸢听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不虐,真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