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被迫和亲嫁暴君>第38章 小马

  今日岱钦身/下的不再是乞言察苏, 而是一匹毛发黑亮的小马,这马不高,身材高大的岱钦骑在上面, 反显得不太协调。

  沈鸢停在马下仰着头, 期待地问:“这是送给妾的吗?”

  岱钦拍拍马背,问她:“喜欢吗?”

  怎么会不喜欢呢?这是她第一次有自己的小马, 还是一匹这么毛发黑亮身形修长的宝马。

  沈鸢止不住的笑容被岱钦收于眼中, 印象里小王妃很少露齿笑过。她总是显得内敛,就连笑容也从来清浅。原来她实际肆意笑起来,脸颊上是会陷下两个小梨涡的。

  岱钦俯下身子拉住她的手,让她顺着鬃毛轻柔地捋。“它第一次认主,要先熟悉你。”

  顺着鬃毛捋过两遍,黑马甩甩头, 鼻腔喷出两团气流。

  岱钦身子往后一挪, 在马背上腾出一个空位, 岱钦俯首凝视沈鸢,意思让她自行上来。

  这回又是月事期间, 本不能再骑马折腾, 但沈鸢不想拂了汗王的兴致, 短暂犹豫之后,她抬手攀上马背。

  黑马不太安分,马蹄踩踏背身晃荡, 沈鸢几欲脱手,尝试两次后终于坐上了岱钦身前的空挡。

  岱钦没有扶她, 自始至终只抱臂看她上来。

  既然是教学, 放手必不可少, 再者他们朔北草原之人, 都慕强欺弱,不爱不能自立之人。

  小王妃没让他失望。她坐上来很快就能适应,摸摸额头因初始尝试紧张渗出的细汗,呼出一口气,转而伸手拍了拍马头。

  “好孩子!”她夸奖小马。

  岱钦笑她满身稚气。

  沈鸢认真地说:“我看他们上马都是这样说的。”

  沈鸢拍小马的头,岱钦就拍沈鸢的头。

  “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该给它起个名字。”

  沈鸢想了一会:“要不就叫福团儿吧。”

  岱钦很是困惑。

  他们朔北人给马起名,都是会拿“猛兽”“英雄”“天地”相关的名称用,很少会起这么奇怪又粘腻的名字。

  沈鸢低头:“是我家乡的一种吃食,每到过年就会用糯米做成米园子,裹上一层黑芝麻放油锅里炸,炸出来黑乎乎香喷喷,就叫福团。”

  她摸摸小马油黑发亮的毛发:“就和这匹马的毛色一样。”她问岱钦:“这个名字用朔北语要怎么说呢?”

  岱钦道:“我们没有这样的词。”

  沈鸢恍然。糯米丸子是南方才常吃的东西,在极北的草原怎么会有这样的吃食?

  她改口说:“那就不叫福团儿了,改个名字吧。”

  刚要去想其他名称,就被身后的岱钦一锤定音:“不要紧,既然是你的马,你起什么名字都可以。”

  “可用汉语唤它,被别人听到会不会不好?”

  岱钦抚着她的脸颊:“你本就是中原人,按中原的方式给自己的坐骑起名,谁敢说什么?”

  尤记得一开始的时候,岱钦说她既然来了朔北,就要渐渐忘掉自己中原人的身份,要做真正的朔北人。可如今怎么忽然就掉了个方向?

  沈鸢没有问他。既然岱钦不再坚持,她又何必多想?

  她奖赏式地拍着马头,笑着唤小马:“听到了吗?以后你就叫福团儿了!”

  福团儿还没有完全成年,驮着两个人跑起来着实费力了些,刚跑到河道边已经吐着舌头气喘吁吁说什么都不肯再走了。

  岱钦下马来,让沈鸢一个人骑着它。

  “马是需要驯服的,你骑它的时间越长,驯服它的时间就越长,它就越认你这个主人。”岱钦说。

  这绝对是经验之谈,草原人马背上生存,骑马驯马的道理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沈鸢颔首郑重回应:“妾明白了。以后每日都会亲自喂养它,也会练习骑术一个时辰。”

  岱钦很满意地嘴角上扬。小王妃很聪慧,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我虽然许你立足朔北,但有些事还需要你自己去做。”他说,说得很平静又深沉。

  “朔北人不喜欢弱者,只喜欢强者。你既然有了宠物,就要让别人看到你有能力驯服它,让它臣服你。”

  “如此,朔北的子民才不会低看你。”

  朔北人看重马,在他们心中,地上的狼与天上的鹰野性最强最难驯服,圈里的牛羊又太过温顺只能满足人的口腹之欲。只有骏马,野性与温顺,只在征服与被征服之间。

  像极了朔北人对中原人的态度。

  沈鸢颔首。

  岱钦道:“既如此,这次你自己先与它相处相处。”

  他后退一步,站定马后,在沈鸢转过眼睛的同一时刻扬起马鞭,驱动了福团儿。

  马蹄翻飞,福团儿应鞭奔出河道旁,震得马上之人差点坐立不稳。

  沈鸢紧紧攥着缰绳,粗糙的毛边在手心里擦得生生的疼。

  这个人!

  沈鸢腹诽。岱钦果真是草原上来的糙汉子,温柔了不过一段时间,便又要恢复本性,不管不顾地大手一挥,差点让她毫无准备跌落马下。

  好在骑过几次乞言察苏之后已经有了经验,沈鸢控制身体的方向不让自己从马背上落空,两手尽力拉住缰绳让福团儿减慢了速度。

  身/下的福团儿还有些倔强,脱离了高大原主的掌控,它便不把瘦小的新主人放在眼里,偏要翻起马蹄颠簸两下,要让新主人吃吃苦头。

  这畜牲很有灵性,这种看人下菜恃强凌弱的事情也做得手到擒来。

  沈鸢拽着疆绳,狠狠地向后拉,两腿夹着马身,就是不让自己被它颠下去。

  多亏早上玉姿哄着她多吃了一碗牛乳,让她多了拉马的力气。不然真的制服不住这匹还没成年的小野马!

  “停下!停下!”沈鸢用朔北语教训福团儿。

  手心生疼生疼,额头上渗出更多汗水,隐秘处的月事带似乎也有挪位的迹象。

  但沈鸢心中却陡然生出陌生的兴奋感,这是她第一次,有了一种要制服些什么的冲动。好像长久以来在朔北的无力都在这一瞬间找到了发力点。

  她偏要让它听话!

  忽然想起曾在淮南王宫时,王兄骑马飞奔的样子,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他轻而易举地拉停坐骑,发出一声“吁”的指令,安抚式地拍着马的鬃毛,在他们面前稳稳停下。一举一动流畅自然,皆是风度。

  “吁!”

  模仿王兄拉停坐骑的举动,沈鸢朝她的福团儿命令,她的嗓音分明清亮响彻草场,但与岱钦这位原主一比就是显得软糯。

  她以为这次福团儿还是要倔强地与她对抗,但它终究还是顺从了下来。

  几个回合的拉扯后,福团儿终于承认干不过这位看起来柔弱的新主,减了速度。

  两边飞速而过的景色渐渐定格,凛冽的秋风也变得柔和。沈鸢学着王兄当年的样子,挺直身板用自身的重力压了压马身,伸手在它的鬃毛处不轻不重地拍打两下。

  福团儿甩了甩头,朝地面点了一下蹄尖。

  认下了这个指令。

  极目远眺,眼前尽是无边草场,油绿已攀上少许枯黄,青黄交接一路奔向东边的毡帐集群,转眼换了一片乳白。

  沈鸢忖度片刻后,便往东边走,寻思绕过那片毡帐回到寝宫,顺便让撒吉帮自己换下月事带。

  调转马头,马蹄缓步,夹马而行,当真有了几分当初王兄之风范。

  “苏木尔,你再和帖尔班比试一次!”

  “奴还有急事要办,实在不能应小姐的要求。”

  “你是怕了不是,胆小鬼还当什么第一勇士呢!”

  苏木尔面前的小姑娘把嘴一撇,娇蛮得很。受她嘲讽的苏木尔只是低着头弯着腰,不与她对视,对她的任何嘲弄都默默受下。

  小姑娘拽着帖尔班的衣服把他拉到前面。

  “上去呀!这次当着我的面一定要赢回来,不然我让爹打断你的腿!”

  上回摔跤场上败下阵来的帖尔班应小主人的要求,撸起袖子面向对手。“来吧。”他只得遵从。

  “未得主人的允许,小人不能擅自与人比试。而且,小人现在确实要为娘娘办事。”

  虎背蜂腰、浑身精肉的苏木尔始终低着头,恭敬又无奈地拒绝这无礼比试的要求。

  “你不比是吧?那好,我就先打断你的腿,让你把这第一名的位子让出来!”

  小姑娘扬起马鞭子,狠狠地往苏木尔身上抽去。

  “啪!”

  狠戾的鞭子落下之时,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所挡,两股力道在空中交织相撞,发出一声清亮的脆响。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鸢已近到苏木尔面前,她坐在马上同样扬起马鞭,阻下了小姑娘的鞭力。

  “你是谁!”小姑娘被这突如其来的阻力给打懵了,回过神来又惊又恼,跺着脚质问。

  沈鸢还没回答,苏木尔已经下跪。

  “娘娘。”他叩道。

  娘娘?小姑娘拿眼睛打量着马上这个长相清丽皮肤白皙的女孩,分明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可怎么看怎么陌生奇怪,竟就是长得和他们不太一样!

  “你就是诺敏太妃?这么年轻!”小姑娘惊了。

  刚刚拦下暴行的沈鸢被逗笑了。“你见过和你一般年纪的太妃吗?”她说。

  “我管你是谁!”小姑娘叉着腰满脸不服气。“你凭什么来拦我的鞭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只知道你没有任何理由就要打苏木尔。”

  “他就是个家奴,我想教训就教训!”

  沈鸢不紧不慢:“他是太妃的家奴,不是你的家奴。”

  “你!”小姑娘被她说得一时哑口无言,脸都憋红了。

  沈鸢下马,站在苏木尔面前。

  “快走吧。这里留给我。”沈鸢说。

  经历过扎那的两次挑衅,这次面对一个和她一般年纪的小姑娘,她早就不害怕了。

  苏木尔低声:“多谢娘娘。”

  “等等!”眼看苏木尔要跑,小姑娘叫道:“他不能走!要是敢走一步,我就去找岱钦哥哥,让他教训你!”

  沈鸢怔了一息,缓缓转回脸。“岱钦?”

  在朔北,敢对汗王直呼其名的人没有多少。

  只见小姑娘把脸一扬,洋洋得意:“岱钦哥哥是我丈夫,怎么了!”

  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