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爱死你了,我的角儿【完结】>第68章 好好做兄弟

  第一场戏打多唱少, 剧情走到张君瑞搬兵回普救寺,与孙飞虎同台亮相,两人有几句对骂的唱段。

  汪橙的张君瑞情绪拿捏得当, 高大柱的孙飞虎更是一点都不含糊。

  高大柱的设计很巧妙, 他本来还有一段独唱来表现人物的狠毒,乐队过门之后,他起了个范儿却没唱, 回手一□□向张君瑞,把孙飞虎这个反面人物的狡诈阴险刻画得入木三分。

  汪橙接住了他的戏, 配合着踉跄几步躲过一枪。江野反应很快, 改在这时抛出宝剑, 汪橙接住与高大柱打了个套路。

  台下周阔海叫了声好。心烦意乱的李清芬也被拉入戏中,她不得不服气两个孩子忙中不乱、配合默契。

  江玉堂持枪,汪橙挺剑,两人与高大柱打成一团。

  江玉堂的白马将军老成稳重,汪橙的张君瑞盛气凌人, 别瞧高大柱长得跟个弥勒佛似的, 动起手来身形利索,洪金宝的既视感。

  直到孙飞虎落败, 张君瑞一剑了结他的性命, 兴高采烈地耍了两个剑花。舞台中央留给了崔莺莺,她用剑鞘接住了郎君背身飞来的剑。

  大幕缓缓而落, 崔莺莺和张君瑞交换眼神, 水袖抿唇含笑带羞而下。

  李清芬叹了口气,那个眼神中内容太多。

  江玉堂和高大柱就一场戏, 脱掉戏服下了台。

  高大柱拉住他问了句:“师哥, 你这两天怎么老喘?”

  江玉堂摆摆手, “累。”

  他俩在周阔海左边坐下,老头黑着脸说:“玉堂,刚你那两句唱可带着点喘音啊,底气也不很足。第一场戏除了你,旁人没毛病。”当时老头没叫停,是给团长留着点面子。

  高大柱说:“这两天我师哥累,赶场赶的。”

  第二场崔夫人摆宴,红娘引张生赴宴。席间张生莺莺杯来盏去,眉目传情。

  高格不知何时来了,坐在李清芬身后,不禁感叹:“姨,你瞅我桃哥勾人的小眼神……”

  李清芬百爪挠心,回头瞪他一眼。

  哎?瞪我干嘛?高格缩了缩脖子,只他蒙在鼓里。

  台上崔夫人话锋突变,要张生莺莺结成兄妹。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其他的版本中,张生在这里表现软弱,全凭红娘当中穿针引线。而汪橙写的唱词异常激烈,张生勇于表现自己的愤怒与不满。

  崔莺莺也不像以往那样只知道抹眼泪,江野同样给她填了两句奋起反抗的唱词。

  像新时代崇尚恋爱自由的大好青年,与旧社会古板守旧、冥顽不灵的家长之间的较量。

  李清芬皱皱眉,这哪是演戏啊,俩小子借着写剧本、借着这部西厢记,把他们的态度明明白白演出来给你看。

  高格直叫好,摇头晃脑评头论足:“姨,叫我说这戏就得这么改!符合现代人的思想,很容易和观众产生共鸣!演戏演的什么,不外乎王侯将相、才子佳人,这对儿才子佳人演得好,真真好!”

  李清芬凶他:“高格你闭嘴!”

  高格不服气,拽了拽老头,“太爷爷,我说得不对吗?”

  周阔海也凶他:“闭嘴!”

  “我这……招谁惹谁了?”

  第三场会西厢,汪雅梅被叫停了两次。她是红娘,又实在引不起两人相会。家里不同意,俩小的就敢私定终身?她念白生硬、唱也唱不好,戏里戏外一团乱麻。

  周阔海第三次叫停的时候,再也忍不住怒火,跳起来把手里的剧本摔到凳子上,胡子都要炸起:“这还怎么排!你们的戏德呢!周门的祖训呢!全给我拿大顶!”

  乐队的师傅和龙套们见势不对,都退出了排练厅。他们从没见过周阔海发这么大的火,高格也忙跟着逃了。

  以江玉堂为首,挨着墙根,依次是李清芬、倪翠萍、高大柱、汪雅梅、汪橙、江野,一个个倒挂金钩贴在墙上。

  周阔海背着手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我一百多反而活成老天真啦,本以为你们能放下来把戏给我排好,呵,可不可笑,就这水平想去摘梅花?我周阔海丢不起这个脸!草台班子都比你们演得好!心里不是都有疙瘩吗,这里没外人,敞开说吧。是准备把江野汪橙哪一个逼跳楼了才能遂你们的愿!”

  汪雅梅和李清芬的眼泪从额头上吧嗒吧嗒往地上砸,江玉堂倒不过气来憋得又咳又喘。

  汪橙听出来他咳声不对,翻下身跑过去把江玉堂放了下来。江玉堂坐地上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白得吓人。

  “玉堂!”

  “师哥—”

  几个人忙围了上来,把人搀坐在椅子上。

  刚才的话一句比一句重,周阔海心里直发毛,“玉堂你……哪里不舒服?”

  “爸!”江野蹲下去按住老爸膝头,急道:“您怎么了?”

  江玉堂没看儿子,把他的手拨开。

  李清芬急得喊:“玉堂你说话!”

  “我没事……就是累。江野……”

  江野咬着牙关应了声:“我在。”

  “舅舅。”汪橙一直把着他的脉,没让他把话说下去,“什么时候开始咳嗽的?”

  “有一个多月了吧。”江玉堂说着又咳了几声。

  “有痰吗?”

  “偶尔。”

  “带血丝?”

  “有时带,上火了吧?”

  汪橙的面肌很轻地颤了两下,江野一直看着他,这点细微叫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最近有没有低烧?”

  “有,有过几次。”李清芬紧张地问:“橙橙你舅舅什么病,不是感冒上火了?”

  汪橙咬着唇沉默了会儿,按着江玉堂肺部,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这里周围有疼痛感没?”

  江玉堂摇摇头。

  汪橙像是松了好长一口气,他说:“还好,我去配点药。”

  他说完要走,江野喊:“我也去。”

  “你站着!”江玉堂伸手一把拉住了他。

  汪橙停了两秒,没回头,走了。

  倪翠萍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这孩子……这什么病……怎么不说?”

  高大柱嗨了声,“能什么病,就是感冒咳嗽带低烧,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师哥。”

  直到吃中午饭时,汪橙还没回来。

  几个人围坐在周阔海小屋里涮羊肉,江野坐在门边,把棉门帘扒拉开一条缝,瞅着外边的雪发呆。

  周阔海连叫他几声,他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想答应。

  “师爷你甭管他。”李清芬恨道:“饿不死!”

  江野嘟囔了句:“我能饿死么,十多年也没管我几顿饭。”

  江玉堂、李清芬:……

  他俩无言以对,但这句话说痛了他俩的心。从来都没管过孩子,那孩子什么都是拔尖儿的,也从来没招他们管过。

  谁能想到,第一次给他们出难题,竟会是这种棘手又叫人无可奈何的事情。

  “别和你爸妈这么说话。”汪雅梅说完,心里也不落忍。想想汪橙,她又何曾对得起过儿子。

  倪翠萍调了麻酱,夹了一碗肉给江野送过去。江野接到手里又探着胳膊放回桌上,站起了身。

  江玉堂问:“你去哪儿?”

  汪橙常去的那家药铺不远,三个来回也早该回来了。江野说:“找我师哥。”

  啪一声,江玉堂把筷子拍在桌上,全没顾及一旁还坐着周阔海。

  老头也是看着他生病,没发火没言语。

  “你摔什么筷子……”李清芬拾起他的筷子放到碗上。

  江玉堂怒道:“江野!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

  不等他话说完,江野挑帘出去了。

  “你——”江玉堂气得站起来,又捂着胸口剧咳几声,跌坐下去。

  “师哥……”汪雅梅栽着头,有气无力地说:“不行的话……寒梅杯咱不去了。汪橙他……住校吧,我留家里看着他俩。眼看半年工夫该上大学了,不叫他们选一个学校。分开几年也就……淡了。”

  屋里静了下来,没人接话。

  没人反对,就是有人要答应。

  周阔海探手给江玉堂顺着气,“玉堂,这不是个法子呀!参赛日期都定了下来,那么些个剧团参赛,就咱们那场挂出来不到一小时,票都卖完了呀!”

  “观众们想看谁?不就是那俩小子吗!”周阔海凑近了轻声问他:“你说,要是现在弃赛,能够吗?”

  “唉!”江玉堂重重叹了口气。

  “戏还要排,比赛也得去,周门百年的声誉不能毁咱们手里。”李清芬说:“俩孩子不能再住一屋了,叫江桃桃……”

  “叫汪橙住逸臣那里。”汪雅梅说:“我看着。”

  江野汪橙摆明了态度,这也是他们父母摆出的态度。

  心里有事,排戏时老的都入不了戏,这么一闹,俩小的肯定再也演不出那种味儿来。而周阔海说什么也没用了,他喃喃道:“悬呐!”

  参赛悬,俩孩子也悬。

  江野没出文化大院就看见了汪橙,他抱着几包中药靠在岗楼后墙蹲在那里。

  “师哥—”江野疾跑过去,脚下打着滑。

  汪橙头上身上落满了雪,江野帮他打掉,气道:“你不冷么,蹲这里干嘛!”说着又心疼地去给他捂手,汪橙一双手冰凉发硬。

  “师哥?”江野又叫了两声,汪橙抬头,双目发红地看着他,“桃桃,不能……不能这么气舅舅了。”

  一句话叫江野心里凉了半截,比汪橙的手还要凉,“你……什么意思?”

  ***

  汪橙去了趟穆瓜二伯裕隆的医院,短暂的交流之后,在他那里配了药。回到大院,他不知进去后该怎么对舅舅舅妈说,更不知怎么面对江野,蹲在这里一呆便是好久。

  跟着江野回家,两人羽绒服都湿透了。

  回卧室换衣裳,江野的房间恢复了最初的模样,一张床、一张书桌。

  孤孤零零。

  他俩木木地站在那里,都没说话。

  “我去熬药。”汪橙走了出去。

  江野瘫坐在椅子上,眼前这种境况是他从没想过的。他设想过爸妈对付他的一切办法,他没怕过,无论如何都要一条路走到黑也不会回头。

  他答应过李逸臣,也答应过自己,开弓没有回头箭。认为自己想明白了,所以有恃无恐。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变得复杂,叫人猝不及防又叫人心痛。

  汪橙说的,不能再惹舅舅生气。至少等老爸病好之前,分别的这点痛楚,需要他俩默默承担。

  寻去厨房的时候,砂锅里冒着一层小泡,浓浓的草药味道。

  汪橙曲着一条腿,靠在墙上发呆。

  “还没确诊呢,是吧。”江野的声音很低。

  确没确诊,汪橙心里比谁都清楚,但还是点了点头。

  “师哥……”江野害怕,伸手抱住了他。

  汪橙还是那个姿势,没动。

  “你不能抱抱我吗?”江野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一点底气。

  汪橙想伸手,江野需要他安慰,可他很矛盾,不能像以往那样肆无忌惮地抱着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僵了许久,听见了外间门开的声音。

  江野猛地松了手站好,一瞬间的错乱之后,难受的滋味在心里翻涌。

  有人往厨房走来,是李清芬的脚步声,再也熟悉不过。

  “妈。”江野强笑,抬高了声音:“我和师哥在给爸熬药呢。”

  李清芬停在厨房门口,没进来,也没说话。

  江野眼睛发酸,却还要露着笑脸,“妈……你们让我师哥……让他住哪儿啊?”

  隔着门,李清芬看不到他俩,也看不到儿子难受又强颜的表情多让人心碎。

  她身子一晃退了一步,按住了餐桌。强要汪橙回来住的是他们,现在把汪橙赶出来的,还是他们。

  李清芬哽着喉咙,“橙橙,你……先住小叔家里好吧?”

  “好。”汪橙别过头去,不想让江野看他的脸,低声说:“你先出去吧。”

  江野用凉水洗了把脸,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他走出去时,正撞上李清芬的视线。

  “爸呢?”他半低着头。

  发梢上凉凉的水珠往下滴着,眼睛里深藏的倔强被刘海掩去。

  李清芬察觉出儿子不对,他没有闹,连一句重话都没说。她忽然有些怕,“桃桃你……没事吧?”

  “没事。”江野抬眼看着她,刚刚厨房里的强笑又摆在了脸上:“我能有什么事。”

  “你过来。”江玉堂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江野走过去看见老爸闭目躺在沙发上,揉着眉心。

  “爸。”

  江玉堂拍拍身侧示意他坐下,想和儿子好好聊聊。江野只是蹲在他旁边,拉住他的手,捂在自己掌心里。

  江玉堂睁开了眼,目光惊讶。他早已记不起,上次儿子跟自己如此亲昵是什么时候。

  “爸,我从小就听您的话。您不让我做什么,我就不做什么。现在我还听您的话,不让我和师哥住一起,我们就分开住,就是不让我和他说话我也……也……”江野心里打着颤:“不和他说话,只要您别生气。”

  江玉堂愣了,李清芬也愣了。他也这么问道:“你……没事吧?”

  江野笑着摇摇头。

  “你知错了?”

  江野看着老爸,把话说得很明白:“我没错,师哥也没错,不存在谁对谁错。但我们愿意听你的。”

  江玉堂夫妇俩一个站在那,一个躺在那,不知所措。

  汪橙把药端了出来放在茶几上,没说话,要走。

  “等等。”李清芬追了过去,拉着他胳膊走到门口,低声问:“你和桃桃到底怎么了?”

  这和他们设想的结果一点都不一样。

  “舅妈,我们都好好的。”

  李清芬还能怎么问,你们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闹?哪怕说两句置气的话,也能叫人知道你俩好好的。

  她不能这么问,心里又实在没底。她真怕,怕哪个想不开像李逸臣男朋友那样自己杀了自己。

  草药的味道从客厅飘了出来,李清芬心中忽然一紧,“你舅舅得的……什么病?”

  “没什么。”汪橙故作轻松地说:“我怀疑是肺炎,和桃桃说过了,过会去医院拍个片子确定一下。叫舅舅先把药喝了吧,我去换身衣服,待会儿一起去。”

  李清芬没敢往深处想,点了点头。

  咳嗽、气喘、发烧,是肺炎的症状。她安慰着自己,却一阵阵发慌,又不敢和江野的怪异联想到一起。

  *

  医院走廊左右两排长椅,李清芬双目无神,偎着丈夫坐在一起。对面,江野坐在这头,汪橙坐在那头,中间隔着几个座位,对他俩来说,那是难以逾越的沟壑。

  他们不曾有过这样的距离。

  医生叫道:“病人家属进来一下。”

  江野汪橙都站了起来,李清芬握了握丈夫的手给予安慰,江玉堂不在意地笑了笑,“去吧。”

  江野双腿发软,他摁着凳子又坐了下来。

  汪橙陪李清芬进了医生办公室。

  良久,他俩走出来的时候,江野蹲在老爸膝前,把脸埋在老爸膝上。

  听见了声音,江野侧过脸看他们。

  “我爸肺炎是吧?”他的声音听起来令人难过。

  汪橙不忍看他,只是说:“能治好。”

  江玉堂微笑着向汪橙招手,汪橙坐了过去。

  他说:“别瞒着,什么病,治不治得好,给舅舅说清楚,讲明白。清芬,别哭。”

  李清芬忍着眼眶里的泪,“没事的玉堂,橙橙和主治医生商量好了,能治好。”

  “癌吗?”江玉堂捂着肺部问出了口。

  江野曲蜷的身子颤抖了下。

  见他们都不说话,江玉堂又说:“怎么治,我听你的橙橙。”

  “这里的大夫很好,治疗方案也很好,舅舅……要尽快手术。”

  “嗯。”

  “配合着中药,能减少后期的痛苦,疗效会很突出的,很快就能治愈。”

  “嗯。”

  “关键是,咱们都要有信心。”

  “嗯。”

  江玉堂脸上出奇平静,他思考了一会儿说:“有病看病,看得好最好,看不好天也塌不下来。把大柱、翠萍雅梅叫过来,逸臣也喊回来吧。老爷子那里先……唉,也瞒不住。”

  江野汪橙忙了一下午,把入院手续办了,日常用品也准备得停停当当。李清芬陪着丈夫做各种检查,一直忙到傍晚。

  取最后一张化验单的时候,江野在电梯口遇见刚走出来的李逸臣,他刹住了如风的脚步。

  半晌的忙乱叫他没心思顾及其他,一眼看见李逸臣时他呆了几秒,扑过去抱住了他。

  这是唯一能理解他的长辈。

  “小叔!”江野委屈、心疼,却都不是能轻易诉之于口的。所以他叫了声小叔之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各种不巧撞在了一起,李逸臣心里很沉。他心中的江野,一直是开朗、阳光的。而现在这个大小伙子把头埋在他肩上,生生往肚里吞咽眼泪。

  李逸臣拍拍他的背,“你爸还好?”

  江野吸了吸鼻子,“还好。”

  “带我去病房吧。”

  单人病房不大,人一多便显得拥挤。江野和李逸臣进来时,高大柱夫妻俩正在安慰李清芬。

  “逸臣回来啦?我估摸着你明天才能到。”江玉堂盘着腿坐在病床上。

  “刚巧有航班。”李逸臣坐了过去,笑说:“打了个飞的。”

  “人齐了,咱们简短开个会。”江玉堂直入正题:“三件事。第一,西厢不能停,我的角儿逸臣你顶上。”

  李逸臣说:“行。”

  “咱们以往排戏都有AB角,这次西厢是我不够重视,只想着赚钱来着,不舍得抽调演员回来排戏……”江玉堂看了眼江野汪橙,尴尬地笑了笑:“想着雅梅带着俩孩子折腾去吧,就没安排B角。现在看看……遭报应了吧。”

  李清芬扯着他胳膊,“你话别这么说!”

  “俩孩子写的这出戏不错,不光能参赛,我看还能作为团里保留剧目。所以第二件事,团里抽出合适的演员,把西厢的B角都给补上,三个演出队并成两个,少赚点就少赚点吧。”

  高大柱哈哈笑了两声:“橙橙桃桃兄弟俩参完赛还能跟团演出啊?早该这么做了,师哥我瞅你就一财迷。”

  “一百多人张嘴要吃饭,不财迷能行么?”倪翠萍配合丈夫调和着压抑。

  “第三……”江玉堂低头瞅着自己身子,这头一旦低下,沉得再也抬不起来。

  “过两天我得手术了,怕是一时半会下不了床。你们师姐……她得伺候我,团里那么多事,逸臣你辛苦辛苦,先代着管吧。”

  “师哥你放心手术,团里有我,有三师姐、四师哥、雅梅师姐,大伙都在,错不了。”李逸臣拍拍他的腿。

  高大柱提高点声音:“我说师哥,您可得玩儿了命地把身子养好,别等逸臣这小子当团长上了瘾,刘备借荆州不还了!”

  李清芬苦笑:“唉,不还不还吧,谁愿意当谁当去,我们家玉堂不操那份心了。”

  倪翠萍说:“真是的,什么好差事似的。”

  “不玩笑了。”江玉堂抬起了头,摇摇手:“都回吧,上有老下有小回来一趟不容易,回家吧。”

  江玉堂撵了人,大伙挨个叮嘱几句都出了病房。

  汪橙和江野一直靠墙站着,一动不动。

  江玉堂把他俩叫到跟前,江野说:“爸,我待会请假……”

  “你请什么假!”江玉堂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李清芬说:“你俩好好复习、好好排戏,这里有我,不用你们操心。”

  看着俩人不情不愿,江玉堂追问道:“听明白了吗!”

  俩人只得应了一声。

  “好孩子。”江玉堂拉过他俩的手,合在一处,让他们紧紧握着。

  汪橙江野心里都是一怔。

  江玉堂深深望着他俩,他们又倔又强又懂事,为了自己的病而退缩。江玉堂想要说什么,又不忍说出口。

  “爸?”

  江玉堂咬咬牙,说:“别让人戳咱的脊梁骨,好好做兄弟!”

  江野好想说“凡是风言风语,看得开就不算什么事,别自己气自己就行。”爸,这不是您说过的话吗?

  好好做兄妹。

  好好做兄弟。

  那部西厢里美好的结局,终是他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