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爱死你了,我的角儿【完结】>第30章 二十年前

  为期十天的暑假转眼过了大半。

  这几日江野的心情大多时候都是上扬着的, 或是因为汪橙那句我想走出来,或是因为汪橙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或是因为汪橙每天都会过来。

  总之都和汪橙有关。

  这几日, 汪橙给江野挑了几本数学习题集, 删繁留简,很细心地把重点划出来,省江野不少时间。同样, 江野也根据汪橙的短板,找了合适的阅读题和作文集给他看。

  每天复习到中午, 两人一起下厨做饭, 汪大厨切墩、江大厨烹饪, 而后等江玉堂夫妇回家。吃完午饭,小憩一会继续学习。

  整日腻在一起,每晚汪橙一去上班,江野扬着的心就会一点点坠落,感觉空荡荡的, 好像有点不适应, 好像还有点想他。

  江野曾臭不要脸的认为汪橙对他有些许依赖,现在看来......似乎是搞反了。

  其实他们也没在一起多久。

  人往往就是这样, 习惯某种事物的时候会很简单, 想改掉这个习惯不会那么容易。

  这晚汪橙走后,江玉堂夫妇俩聊剧团改制的事情。

  剧团属于文化局直管, 这两年江玉堂一直想脱离文化局, 已经谈上日程有了眉目,最近因为调来个什么杜局长, 事情好像有点麻烦。

  江野抓起弹弓出门时, 听了两耳朵。

  买这个弹弓是为了防吴斌, 吴斌早晚会来找他麻烦。可弹弓买来后,就丢抽屉里没怎么练过,整天净和汪橙呆一起学习了。

  他想去院里练练,拾起来那种开弓就有的感觉,下了楼却又没什么心思,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

  他想去找汪橙,去古巷后院要杯咖啡,坐那里看着汪橙就好。又告诉自己,那里的咖啡几十块一杯,划不来。

  其实拉不下脸去才是真的,毕竟人刚走不到一个小时。

  天色已晚,大院里的路灯昏沉沉,视野并不好。瞄着目之所及的树叶,江野拉着弹弓乱射一气,有打路灯的冲动。

  啪啪爆几个,可能会引起点小兴奋。还是忍住了,毕竟是老艺术家,要德艺双馨。

  兜里手机响了下,江野掏出来一瞧,顿时觉得心有灵犀,是汪橙发来的微信。

  十八岁老中医:晚上在家不要出来。

  原本没打算出来的江野,看见这条微信反而很想出来转转。

  十七岁老艺术家:怎么了?

  十八岁老中医:下班再说。

  十七岁老艺术家:你觉得这样勾着我,我会老实呆在家里?说,到底怎么了。

  发完这条,手机频幕上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江野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汪橙回复。他正想问问这是在写论文吗,汪橙回复了两个字:听话。

  江野:两个字打这么长时间,这两个字是你现造的?

  能想象到,汪橙在那里不停写写删删,最后只发了这两个字,那就证明他没想好怎么说。

  江野倒是想乖乖听话,但他猜了出来:你是不是遇见吴斌了?

  这次汪橙回复很快:不是。

  汪橙不会撒谎,江野猜不出所以然,硬压着好奇心回复:好吧,我听话。

  发完把手机扔兜里。汪橙在上班,总不能缠着一直问。

  有时江野觉得,汪橙把自己的脾气磨下来不少。要在往常,他不但会追着一直问,还会出门溜达一圈看看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

  改变是相互的。

  剧团大院后墙有扇小门,通着外间小树林。夏夜把门打开,那里就成了个风口,很凉快。

  演员们常常三五成群坐那儿纳凉聊天。

  不让出门,江野就在院子里转悠,老远就听到小门那边有几个人说话的声音。他沿着墙根猫腰摸过去,想出其不意跳出来,吓人家一跳找找乐子。

  将挨近,江野蹲下不动了,他听见有人说了句:“师姐,我瞧着桃桃和那小孩关系挺好的,他们两家不像有什么深仇大恨呀。”

  “那是不知道老一辈的恩怨情仇,桃桃要是知道那些事,还会和他儿子交往?才怪!”高格老妈边说边摇扇子驱赶蚊虫。

  江野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来那天小叔说的话--别和汪橙走得太近。是因为我们两家有什么恩怨?不能啊,老爸老妈对汪橙那么好。

  高格老妈叫倪翠萍,长相富态。周门这一脉弟子里排在江玉堂和李清芬之后,行三。她是团里的老人,当年的事情自然清楚。

  江野隐藏起来,想听听他们聊什么。

  “范星芒都做什么了,师姐这么恨他?”说话这个年轻女演员叫王芳菲,她刚进团没几年,虽叫倪翠萍师姐,并不是周门弟子。

  梨园行里惯常称呼师姐师哥,显得亲昵。但是各有辈分,也不是乱叫的。即便不是一个门里的弟子,从师承上也能论清楚辈分高低。

  周阔海教人无数,人到老年才收下一个入室弟子,所以江玉堂师兄弟在行里辈分奇高。

  王芳菲叫倪翠萍师姐,显然是为了抬高自己身份。她是没有师承的,有师承的人不会也不敢乱叫。

  “何止是恨他......我跟你们说,这事还得从我师哥身上说起。”倪翠萍说的师哥是指江玉堂。

  “我们这一枝就师哥师姐,老高和我,还有汪雅梅,是师父在世时正经收的入室弟子,我们兄妹五个是从小一块长起来的。汪雅梅跟师哥好,那俩人真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一对儿璧人。”倪翠萍说:“本来都是相安无事的,后来团里来了个男演员,功夫不错,刚来那会儿大家对他的印象都还行......”

  “是范星芒?”有人插口问道。

  “不是他是谁!”倪翠萍呸了一声,显然恨极了这人,“时日长了,人的本性就露了出来。他不知什么时候喜欢上了雅梅,知道人和师哥是一对儿,还觍着脸追。老天也是造了孽了......”

  江玉堂为人责任感强、爱戏如命,那时候年纪轻轻就是团里内定的团长接班人,局里的领导也看中他。

  正是因此,周阔海师徒二人都对他格外严苛。师弟师妹们一天练功八九个小时,他除了睡觉都在练功房。不免疏忽了自己的感情问题,加之不怎么会安排跟汪雅梅在一起的那点时间,让汪雅梅心生不满。

  倪翠萍说:“雅梅这人其实没什么不好,十几岁就成了角,人就显得傲点,脾气也倔点。她当姑娘时候,总喜欢浪浪漫漫的东西,我师哥根本不是那种懂得浪漫的人。”

  王芳菲猜了出来:“范星芒这点肯定做的比江团好。”

  “那不是咋地,又是送花又是送电影票,这可是那个年代最洋气的事儿!”倪翠萍叹了口气,说:“师哥曾经是出了名的大武生,那阵子师爷师父和师哥爷仨一合计,要复排《长坂坡》......”

  “呀!”几个年轻演员都很吃惊,一是这出戏难度太大,如今已绝迹于舞台。更吃惊的是,想不到走路都瘸腿的江玉堂曾是大武生。

  倪翠萍说:“长坂坡多难你们都知道,光拔尖的大武生就需要两个才能撑起这出戏。定角会上,范星芒和师哥抢赵云这个主角。”

  范星芒没能抢过,他的武生功夫比起江玉堂来还是稍逊一筹,退而求其次,得到了男二号曹纯的角色。

  大戏开排,江玉堂更没工夫搭理汪雅梅,他每日不要命的排练,下了班躺床上累得一动不想动弹,和汪雅梅的矛盾就在这个时候爆发。

  倪翠萍讲到这里摇摇头,又是一声叹息。

  王芳菲说:“范星芒趁虚而入了吧?”

  “说实话,那时候雅梅还是很喜欢师哥的,她没有完全放弃,就是在两人之间做不出选择。”倪翠萍说:“摇摆不定吧,大概是。”

  王芳菲听了啧啧几声,挺瞧不起汪雅梅,“这不三角恋嘛,就这还名角呢!”

  旁听的人有好几个,只王芳菲话多,话里话外带着不恭敬。

  文人相轻、艺人相贱,这种卑劣性从古至今都没断过。

  暗处躲着的江野撇了撇嘴。

  “这出戏排成了吧?”有人追着问。

  “排成了吧?我师哥当年那是二十年出不了一个的大武生,《长坂坡》首演时那叫一个轰动啊,你们小没瞧见真可惜喽!”倪翠萍挑着拇指说:“演出订单多得接不过来,天南地北,到处都是台口等着咱去演......”

  说到这里本该很兴奋,她的声音忽然暗了下来,“师哥啊,就是在一次商演中出了舞台事故。云里翻,三张桌子的高度,往下后空翻......摔断了腿......”

  江野心里一震,老爸老妈从来没提过这件事情。江玉堂但凡有些劳累,走路就会显得跛,江野小时问过,老爸淡淡说了句崴过脚,就给岔了过去。

  几个演员都跟着一阵叹息。

  “当年医疗条件差,留了后遗症。你们想想,那时他还是一大小伙子,一出大戏刚火起来就......”

  王芳菲的关注点很刁钻,“哦,汪雅梅就是因为这个不要咱们团长了?”

  “凭良心说话,这事不能全怪雅梅。她去探望师哥时被拒在门外,师哥心里不好受,心烦意乱、意志消沉,他想自己静静。可出事那个晚上,范星芒那个龟孙,我呸!那王八羔子趁虚而入,拉雅梅去喝酒......喝多了就......”倪翠萍说不下去,“反正雅梅和师哥就是在那个时候,真正断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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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我说,这全怪汪雅梅!”王芳菲不知哪来的恨意,“她要检点点,怎么能去跟人喝酒,还喝多了?还偏偏在团长受挫的时候断了关系!早干嘛去了,这不落井下石吗?”

  旁人嫌她话多,没人应和,直接问倪翠萍:“倪老师,这出戏是不是从那时候就绝迹了?”

  说话这人也是没师承的演员,但人家不攀周门的高枝,规规矩矩叫着老师。关注点也不一样,王芳菲关注的都是别人的伤疤,人家关注的是这出灭绝的经典剧目。

  倪翠萍说:“其实要是这样的话,后面也不会出那么大的乱子。后来,后来范星芒把这出戏拾了起来,这个人呐,功夫不错......嗓子也比师哥亮,师父就让他演了赵云。”

  一瞬时鸦雀无声。

  范星芒夺人女友又夺人名声,天知道江玉堂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江野安静地蹲在黑暗里,抹着滴在鞋上的眼泪。他虽然心疼老爸,但老爸遇见了老妈。

  他更心疼汪橙。

  这时他总算搞明白,汪橙大武生的功夫都是范星芒教的。

  “我学这些的时候差点......”汪橙当日话说一半住了口。

  那么后半句话,大致是想说,差点被范星芒打死!

  毛小枫说过,范星芒骂汪雅梅是娼.妇,骂汪橙是野种。

  范星芒虐待了汪橙,从年幼时便开始!所以汪橙不认这个父亲,所以在最初相识的时候,一旦提到这个人,都会激怒汪橙。

  很多事情在这一刻,江野才真正捋清。

  可汪雅梅不管吗?

  这其间还有什么?

  “不得不承认,范星芒确实是继师哥之后,最优秀的大武生。这出戏,也只有他能演赵云。人是出名了,剧团里的其他演员开始疏离他和雅梅。范星芒也不知收敛,挤兑师哥没他嗓子好。”倪翠萍说:“毕竟都是和大师哥亲。”

  江野听得咬牙切齿,心想,如果有一天能见到范星芒,一定要听听他的嗓子,瞧瞧到底有多亮。

  “咱们周门这出戏里最叫好的地方,其实不止是那些高难度的动作。师爷从他师父那里继承下来两件宝物,是清朝时皇家御赐的‘金丝玉鸳鸯靠’......”

  倪翠萍没说完就被别人打断:“哎呦,原来这是真的啊,不是传说!”

  梨园行里的人,见没见过的,多少都听说过周门曾经有这么两件宝贝。

  “是真的。”倪翠萍道:“金丝玉鸳鸯靠,一件白色的,一件黑色的。白色的是金丝穿着羊脂玉做成,黑色是墨玉所制,舞台灯光下那个耀眼呦......”

  倪翠萍眯眼看着星空,脸上带着笑,似乎看见了自己年少时经常见的这两件宝靠。

  “师姐,听说那两件大靠可以自己立在舞台上?”

  “嗯,都是真的。”倪翠萍有些激动,她站了起来指着身前:“演出时,白玉靠就立在这里,赵云用长枪这么一挑----”她说着把折扇合上,擎在手中比作长枪,然后起了个范儿:“仓才仓才仓才,大靠挑起来罩在身上,四杆靠旗这么一甩,那么一摆,再挽出一个枪花,嘿,碰头就是一阵满堂好,将军的精气神全出来啦!待到他怀抱阿斗与曹纯大战几个回合,一个回马枪又是一挑,把曹纯身上那件墨玉靠挑下,咔嚓一声立在舞台中央,嚯,又他娘的一个满堂彩!”

  几个演员直恨自己生人晚,没能亲眼见到周门的这出《长坂坡》。

  “那这两件宝靠现在在哪儿?”

  “这应该算古董吧,被博物馆收藏了?”

  “这不是咱们团里的宝贝吗?为什么交给博物馆?”

  倪翠萍瞬间塌了气,坐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丢了,都丢了。”

  “啊?!”

  “丢了?”

  “怎么能丢呢!”

  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江野瞧高格老妈那几下身段有点意思,听她讲得更是津津有味。

  他看过别家剧团的《长坂坡》,已是精彩至极,原来周门的《长坂坡》还有金丝玉鸳鸯靠的加持。没想到一瓢凉水迎头泼了下来,和那几个人一样震惊,多好的宝贝怎么会丢呢?

  “师哥首场演出之后,就有人找到团里,想出一千万来买这两件大靠,师爷怎么能答应?后来一次次涨到了两千万,师爷还是坚决不卖。那个年代两千万啊!”倪翠萍扼腕叹道:“早知要丢,还不如卖了呢。”

  “那到底是怎么丢的?”

  倪翠萍回忆起那天晚上,说:“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是范星芒主演的第六十三场《长坂坡》,他刚把曹纯身上的墨玉靠挑下来,观众们正叫着好,掌声都没落,剧场啪一下断了电,台上台下一阵乱。来电后范星芒满头血躺在那儿,人晕了,身上那件白玉靠没了,立在台上那件墨玉靠也没了。”

  “那就是他里应外合偷的!”王芳菲这句话倒是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

  “证据呢?别说这件事没有证据,就是师哥出事故那会儿,桌腿被人动了手脚,那也是没头没尾的悬案!”倪翠萍恨道:“二十年了,到这会儿都还是迷呢!”

  几人都默不作声,江野也默了。胳膊上被蚊子叮了好几个疙瘩,他也不嫌疼,也没觉得痒。他告诉自己,不管为了老爸还是汪橙,他想会会范星芒--这个完蛋玩意儿。

  “师父身体本来就一直不好,就是被这件事给生生气死的。范星芒被赶出了剧团,她汪雅梅傲啊、倔啊、还傻,相信她男人,任谁劝都不听,最后也跟她男人走了。师爷一气之下把她逐出周门。老头一辈子多洒脱,那时都快九十岁的人了,气得发誓赌咒,永不会原谅雅梅。”

  听者一阵唏嘘。

  倪翠萍缓了口气说:“他老人家也是可惜雅梅这棵好苗子。果然这颗苗子废了,你们瞧瞧,现在师姐早评上了国家一级演员、金梅二度,多牛!她汪雅梅呢?从此销声匿迹。女人这一辈子最怕嫁错郎,都是她跟错了人呐,范星芒这祸害!”

  有个在团里时间长点的演员突然想了起来,“倪老师,我好像知道谁是范星芒了。有一年他是不是还回来过,请全团演员吃饭,还跟江团说想要收购咱们剧团?这事得有十多年了吧!”

  “那就是他!他和文化局的杜晓春关系好,人前人后姐姐弟弟的叫着,当年一前一后去了省城。听说是生意越做越大,后来发财了回来显摆过一次。想和杜晓春一起包了剧团,剧团到他们手里能落好?被师爷骂跑了,以后再没回来过。”

  “那么有钱,他老婆现在不还是带着儿子回来了嘛!”王芳菲嗤笑一声。

  倪翠萍是喜欢这人有天赋,本身心中也怨着汪雅梅,王芳菲三番四次出言不妥她都没理会,这时终于没忍住说:“那不是走投无路活不下去了,她不会回来!怎么说都是打小长起来的,师哥师姐都欢迎他们回来,他们没吃你的喝你的,你那么气做什么?”

  江野抬眼看着王芳菲,以往知道这人不讨喜,却没发现这么让人讨厌。

  王芳菲见倪翠萍有些生气,赔笑说:“我也就是心里觉得气,嘴上那么一说。哎师姐,那江团怎么和李老师好的?你给我们讲讲呗。”

  “对对对,说点开心的。汪雅梅什么的咱也没见过,我就看江团和李老师才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那还用你说?你瞧人家俩生的儿子,就什么都知道啦!”王芳菲说。

  江野心说,这人偶尔还会说点人话。

  “倪老师,说说呗,他俩怎么好上的?”

  “师哥最难受的那段日子,是师姐照看的。师父没了之后,师哥就当了团长。恰恰那几年是戏曲行业最不景气的时候,多少剧团都解散了,京剧团怎么样?同样熬不下去。他们俩为了留住剧团,排话剧、排歌舞,迎合市场硬是抗了过去。”

  “哦,怪不得咱们团啥都演。”

  “团长也挺厉害的,演不了大武生,现在又是大导演,又是自创老生声腔,现在想想,江团长真是个人物。”

  “这不还是我师姐的功劳嘛!”倪翠萍笑了笑,“一个女人撑起一片天。”

  “倪老师,话都说到这儿了,你也说说你怎么和高老师好上的呗?”

  “对啊对啊,说说呗。”

  几个演员起哄,倪翠萍捂嘴乐着:“有天夜里啊,高大柱突然跑我宿舍,说,三师姐,大师哥和二师姐都好了,咱俩单着也是单着,凑合着过呗。”

  一群人跟着乐得不行。

  “唉,咱们这行人啊,忒他娘的苦。”倪翠萍眯着眼摇扇子:“为啥唱戏的喜欢找唱戏的,志趣相投?屁吧!像咱们一出团都是几个月,整年整年不沾家,寻个普通人叫人家守活寡呐?也就为这个,便宜了他高大柱,叫他瞎猫捡个死......呸呸呸,叫我这朵鲜花插到他那坨牛粪上。”

  大家又是一阵乐。

  “乐什么?”倪翠萍掐着老粗腰,“想当年我也是小鸟依人型的。”又忍不住乐:“就是长歪了。”

  “哎师姐......”王芳菲堆着笑脸问:“咱们周门还收弟子不?”

  “怎么,你这才学几年戏,就想入周门啊?”有人嘲讽。

  “我想入周门怎么了?”王芳菲理所当然地说:“人往高处走不行么?”

  倪翠萍没言语。

  她看中王芳菲,按说可以收入门下。但是王芳菲一口一个师姐叫着,明显是想学李逸臣那样,让江玉堂代师收徒,那样又能学到本事,还能比同行高几头。

  果然,王芳菲问道:“李师哥当年是怎么入门的?”

  “就李老师的艺术,生旦两门抱,你还能跟人相提并论?”有人很不满,说话不怎么客气。

  李逸臣的男旦最出名,正是因为造诣高、有过人的天赋,才被江玉堂认为师弟,这点王芳菲服不服气都惹不得。

  她又问了个八竿子打不到的问题:“师姐,听说李师哥是同性恋?这是不是真的?”

  江野听了一呆,这个字眼最近出现的频率有点太高。

  当时几个人起身就走,不愿意再和这人聊下去,嫌招惹一身是非。

  倪翠萍也站了起来,“芳菲,不要太好奇别人的私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王芳菲嘴里答应着,心说,你在这儿不是说了半天别人的私事么!

  人陆陆续续走光了,江野扶着墙站了起来,双腿麻得不听使唤。

  他缓了缓要走,隐隐听见远处有人喊了声“救命----”

  刚竖起耳朵,一个清晰的声音传了过来:桃哥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