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夜生凉>第3章 生当同室

作者有话要说:  动手动脚。嗯。

  被抢的盐商纠结了一帮杀手回来了。除了例行巡山的那十几个人,其他的全部被杀死在他们的寨子里。

  村民只看到山头浓郁的黑烟雾,待他们提着锅碗瓢盆赶到的时候,寨子已经烧没了。那十几个山贼聚到一起,和村名一起把满地的尸体埋了,这时候有人问“夫人和小姐呢?”

  他们只找到小姐。那么小的女娃娃,被一只狼咬住右腿往外拖,而死死抱住她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女尸。他们实在是掰不开她的手,只好用镰刀将其剁掉。几个大老爷们儿埋了那么多尸体都忍住了,却在此刻难以抑制得大哭出声。

  “后来剩下的几个山贼坚持由他们抚养瑶瑶,我们就没有插手太多了。他们心眼不坏,你们别往心里去啊,天一亮我就送你们进城。”

  阿澎翻动烤山鸡,董绯忽然想起来那个小小的洞府门口挂着的木板,上面深深印刻着“义寨”二字。

  “好了,可以吃了。”

  二人饿了差不多一整天,早就饿了,不过只顾着逃跑忘了这等大事。闻着扑鼻的肉香,董绯食指大动,接过一只鸡腿,啃得不亦乐乎。

  果然人好看了怎样都好看,阿澎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陆凉还没吃几口,董绯手里的便只剩骨头了,却还是不尽兴的样子,便把自己的递给他。

  “这怎么好意思?”董绯推回去。

  “没事,我不饿。”

  “两位公子不用争,这里还有,实在不够的话我再去煮点米饭。”

  这就真的不好意思了。董绯又吃了点鸡肉便称自己饱了,阿澎才把米又倒回缸里。

  第二天天还没亮,阿澎让他们搭上了进城的顺风车。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顺风车,满载着赶时间出售的蔬菜,被一只风烛残年的骡子拉着颠簸在山路。

  然而骡子不可貌相,驾车的老农轻轻摸摸他的头:“乖老兄弟,回来给你三斤干草吃。”一言一出,骡子两眼放光,绝蹄而去,三人竟然在日出之前赶到了金陵城门。然而车上的二人却并未见得轻松。

  “陆兄,你怎么哭了?”

  “没有,洋葱。”

  陆凉红着眼眶,一本正经得回答。饶是一本正经,那被迫的烟波潋滟,热泪盈眶的模样还是看的董绯片可失神“你头上有东西。”

  “你头上也有。”董绯回答,总觉得这对话似曾相识。陆凉揩了把辛酸泪,伸手拿掉了董绯发冠上的菜叶子,随着他的动作,董绯一歪便歪到了他的怀里。

  董绯自认为没什么毛病,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晕车,马车牛车骡子车来者不拒,此时他已经觉得很是头昏脑涨。饶是如此,他还是礼尚往来,微微前倾帮陆凉弹走了落在头顶的一只肥肥的菜青虫,然后索性就这样靠着。

  “到了,小伙子。”

  老农急着去卖菜,没有与他们过多絮絮叨叨,就走了。董绯便振作精神,领着陆凉向自己家走去。

  金陵的房屋不仅排布密集,走在巷子里更觉的遮天蔽日。“陆兄你跟紧了,这一块儿人多,很容易走丢的。”董绯在前引路,见来赶集的人越来越多,不放心,回头看了眼。

  陆凉就在他身后一步之遥,见他回头,微笑示意。

  董绯还是有些不放心,便说道:“陆兄,你还是跟紧凑些,早上人多,小心走丢。”

  身后的人似乎在笑,下一刻,有人扯住了他的衣袖。董绯有些错愕得看向手的主人,却见陆凉也看着他,眼中含着笑意。

  “你说的对,我还真的很担心跟丢了你在这金陵流落街头。”

  董绯无言以对,但是转念一想,觉得他这番行为也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便习惯性的摸摸左耳,转身由着他拉扯着自己的衣袖,引着他走在街上,想自己的家走去。

  不多时,二人来到一处比较僻静的小巷,在一座占地面积还很可观的院子门前停下。

  面积虽然可观,然而近看就会发现门上的朱漆已经脱落了,院子的墙上还有些黑烟痕以及一些莫名其妙的斑驳。这座宅子很陈旧了。

  “咳咳,陆兄,家里缺人打点,破旧了点,别在意。”董绯见陆凉抬头打量,略微有些尴尬。但是陆凉并没有回应他,只是兀自抬着头。

  董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门楣的位置。那里本来应该有块匾,实际上却是光秃秃一片。

  “进去吧。”陆凉突然看着他说。

  院子里的房子应该是很多的,一堵新筑的墙却横在院子中间,只留着一扇上锁的门,隐隐藏在满院子杜鹃之后。

  看见陆凉在打量,董绯只好笑着解释:“我家就院子这半边,那边便是别人家的,不过那家主人出了远门,托我帮他照看。诺,我家就这么大点。”

  他说着,指着这半边院子一个小竹楼。其实也不小,只是半个院子也挺大的,却到处种着大片大片的合欢树,忍冬藤,小竹楼嵌在里面,就好比一碗水里落入一粒米。

  这个比喻有些清新脱俗了。

  “因为就我和时清两个人,所以一直也是够的,事发突然,所以可能陆兄你这几天要和我挤在一处了。”

  陆凉正伸手去拂肩上落下的花瓣,听他这话,偏头来问:“时清是谁?”

  董绯本以为他会在意挤一间屋子,还在想着再建一栋竹楼,没想到他突然问起时清。

  “我叔叔。”兼职保姆保镖御用大厨。

  “哦,怎么没有看见叔叔。”

  “我叔叔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道,大概在墙的那头擦桌子,“我先去替你安置一下。”

  竹楼不大,就建在靠着墙的地方,从这边竹梯走上去,脱了鞋便赤脚踩上去,走到屋子里的窗边,推开就能看到穿城而过的河流。

  “灼华并非南方人士,怎么这般特意住竹楼?”

  陆凉见董绯搬进来一面屏风,便上前帮他,说口问。

  “哦这是时清建的,他是南方人,当初我们搬来比较急。时清说竹楼修建起来比较快,住上几年,质量相当好,便一直住下了,”二人将屏风摆到床边,董绯又去找了几床被子抱出去晾晒,“入秋了,怕是会有些冷,到时候在地板上铺层毯子就好了。陆兄不会不习惯吧。”

  陆凉跟在他身后,一边帮忙一边回答,“竹楼典雅,文人之风。”

  “陆兄严重了,我可不是什么文人,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生意人罢了。”

  “这倒是没看出来,那你做的什么生意?”

  “诺,你看满院子的花,我是做胭脂的。”他随手指了指那些看似密不可分实在颇有章法的花草。

  “灼华啊,卖胭脂可买不起这床被子。”陆凉一手搭在董绯刚刚晾上去的被子上,修长的手指划过锦被上精美繁复的花纹。。

  “哎呀。”董绯略微尴尬地笑道。“偶尔我也帮别人抄抄经文,挣些钱补贴家用,时清也会出去工作的,他什么都能干,主要是他挣钱我养家。”

  “原来如此,灼华还真是多才多艺,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陆凉挑眉笑道,最后几个字咬的格外重。

  董绯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个谦虚低调的人,自然要说谦虚的话:“从小练字,总要派上用处。”

  两个人聊了会儿,董绯便去给陆凉准备早饭,饭菜摆上桌,他才想起自己刚受舟车劳顿之苦,疲惫之感终于袭来,然后实在撑不住,和陆凉说过之后便睡下了,一直睡到太阳落山。

  他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他迷迷糊糊惊觉院子里晾晒的被子还没收进来,正要起身,看见陆凉踏着梯子来到门口,手中抱着厚厚的几床被子。

  “陆兄,”董绯光着脚跑过来,接过他的被子,绕过屏风放在另一张床榻上。“陆兄辛苦,这段时间你先在这里睡。”

  他说的这里,是指这张床,谁知陆凉偏着脑袋问他;“哦,那这段时间过了呢?”

  “过几天,时清就可以把你的那栋竹楼造好了,他效率好高的。”

  “不用了。”

  “嗯?”董绯疑惑地回头,手中铺被子的动作还没停,只是弯着腰看着他,长长的青丝垂落在被子上,铺着从窗散落的月色。

  “......我说,不用再麻烦时清叔建竹楼,我住在这里很好,过几日我可以出去找座宅子。”

  “陆兄不是说要住在我家吗?”董绯被子也不铺了,站起身质问,心头疑虑思索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周到

  “灼华不会嫌养着我麻烦吗?”陆凉看着他,语气虽然是十万分的惭愧,脸上却挂着笑意。

  “怎么会?陆兄再怎么说也救过我。”董绯无比真诚的回答,忽然觉得陆凉的语气太过于沉重,然他有一丝丝紧张:“陆兄你......莫非......”

  陆凉笑着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董绯面色带着担忧“你不会特别能吃,会把我吃垮吧。”

  陆凉:“......”

  “哈哈,陆兄,我开玩笑的。”

  陆凉突然靠近他,一手抓紧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推到了床榻上,那厢董绯还云里雾里之际,就看见陆凉整个人压过来,让他挣扎不能,气都喘不上来。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心中颇为震惊看着突然如此的陆凉,对方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定定看着他。

  “陆兄,你做什么?”陆凉这样看着他,温热的鼻息扑在脸上,让他更觉无处可躲,偏偏他还挣脱不出,心中计较为何陆兄不会武功却手劲如此之大,更不敢想陆凉这是做什么。

  陆凉看着他的眼神是十分纯粹的,董绯感觉不到几分危险。二人僵持之际,陆凉悠悠开口:“灼华,你对任何人都如此不设防,不怕引狼入室?”

  说着说着,他松开了手,将董绯扶正。

  董绯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疑问,微微怔住,组织了一下语言,慎重得说:

  “我,我这也没有什么好图的吧,唯一值钱的,就是你睡得这床被子了,这也要防吗?”

  “你倒也不怕别人劫色。”陆凉一语惊人,满意的看着董绯脸色一青,耳根一红,“你如此柔弱,连我都挣脱不了,就一点不担心么。”

  董绯似乎是想到什么陈年往事,牙根一酸,又是斟酌一番,才开口把话题引到一个他可以接受的方向:“陆兄,不会害我,”若是要害,自己早死了许多次了,不是吗?“再说,时清很机警,他会保护我的。”

  陆凉不再接话,坐到椅子上,安安静静地看着董绯解释完给自己铺被子。

  “如此说来,你我如同一家人。”良久,陆凉文雅至极地勾起嘴角。

  “共患难之情,陆兄若不嫌弃,你我以后便是一家人。”董绯并没有发现这句话有什么不妥之处,自己听了,琢磨琢磨 ,到也还很是开心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铺床。

  陆凉继续保持着微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着董绯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