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朱栏已朽>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再过两个月,这里都会盛开杜鹃,届时满山映红,烈如朝霞,可谓是我落臾一大美不胜收的盛景。”

  眉目如画,一如既往地轻佻,可那眼神却定格在了不远处的身影上,不曾挪动半分。

  怀里的人跟着娇笑了一声,“大人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鲜花和绿草,那区区染血的杜鹃又有什么好看的,听起来颇不吉利了……”

  “是么?”眼中笑意犹胜,“可偏偏有人喜欢着呢。”

  手指不妨被尖刺扎出了一滴血,看着鲜血一滴滴的染红了手旁雪白的花瓣上,本来想着远远避开这人的,谁知道这天大地大偏偏无处可让他容身,背脊被人盯的一阵发麻,心下却不再犹豫,径自挪动脚步朝一旁的花田里走去。

  眼见得视线里的人将要离开的身影,梁珂一急,连忙推开怀里的人就要起身,只是眼前却突然挡住了一个身影,神情微怔,略一抬头便看见了满脸黑线的人。

  有些不快的皱了皱眉,怀里的人也自觉的走开了。

  “你这几日清闲的紧,不想着去找你们家那位,就忙着看我?”

  “你答应我的事呢?”

  伸手拍了拍衣袖,坐直了身子,“正在办。”

  “正在办?”卧玄挑眉,看了眼不远处已经走远的身影,眼中流露出讽刺。

  “看我,别看他。”起身将他拽开,梁扯着他往一边走去,“你要的人正在路上。”

  “路上?什么意思?”

  伸出手指在他心口点了点,笑得惬意,“就是正在投怀送抱的路上啊。”

  “你……做了什么?”

  “自然是把人绑来……”转眼看见那人眼中的压抑,梁珂笑了笑及改口,“你放心,我不会弄伤他的。”

  “……你这样明目张胆的,哪里来得本事?”

  梁珂却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肩膀,“做为一个商人,最重要的就是有钱和人脉,这可是我这么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宝藏,既然有了宝藏,我还愁有我钓不来的东西么?”

  *

  “你确定是这里?”

  抬头看了眼头顶上方,一块被磨损的有些严重的漆木上横刻了三个大字——静女观。

  此处门庭落败,漆门脱落,虽然看着倒像是一座道观,但着实与当日那番叙述相差甚远。

  杜洗也不仅有些疑惑了起来,他与周克殷原本就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出来,亲自去接周莲娣回宫。

  两人都是轻装简行,除了身后一直跟着的随行暗卫,算是十分不起眼了。

  伸手摸了一下身旁的瑞兽脑袋,一层层厚厚的灰积淀在上面,周克殷蹙了眉头,“你怕是找错地方了,这里废弃多年哪里是莲娣在的地方?”

  “不会吧,可我记得那位管事公公给我的……”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叠纸笺,低头指着路线看了几眼,“是这里没错,而且就是静女……”

  “你看看,那里是不是磨掉了字。”周克殷却突然出声,指向头顶的字迹。

  杜洗看了看,片刻后微微睁大了眼睛,“那是……静安观?!”

  “……”

  “殿下……”杜洗有些难为的看了他一眼,“我错了。”

  “罢了。”周克殷叹了口气,“错字错命,你这毛病这么多年也不见改。”

  “那我们怎么办,这里荒山野岭的,再走去驿站怕是天黑了。”

  “没办法了,现在先在这里等等,稍后燕统领他们应该会跟来。”

  杜洗应了一声,打算伸手推开那扇大门,只是手还未碰上去,周克殷突然一把拉住他。

  “怎么了?”

  眉目微动,眼中露出了一丝警觉,“我看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吧。”

  杜洗看他神情有异,也不免觉得这四周灌木深幽,除了来时的一条小道,几乎不曾见过半分人迹,他常年浸香书墨,出门在外难免没有经验,稍稍迟钝了些,下意识吞咽了口水,正想转身时。

  一直未曾有过动静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接着一道寒光直劈而来。

  “闪开!”

  周克殷一惊,伸手使劲一把推开了杜洗,两人闪身躲开,一道身影立马从大门破出飞身而来。

  “殿下!”眼见得那道身影直接直接扑向周克殷,心仿佛也要跟着跳出嗓子眼儿。

  “别过来……”周克殷呛出一口气,疾步后退,看着那黑衣人提刀越来越近,心下知道今日若是无人及时来救,怕是也逃不过这一劫了。

  小心翼翼地后退,心中却快速思量着对策,那边黑翼衣人却一阵冷笑,不疾不徐道:“殿下束手就擒吧,我们此番前来只为你一个人,若是你肯就此放弃……”

  说着偏头示意了眼不远处的杜洗,“你那位随从或许还有命回去禀报。”

  周克殷看着他,嗓子里却一阵刺痛干渴,按捺住情绪,他突然顿住不再动弹,那黑衣人一喜立马上前抓住他。

  只是嘴角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收起,小腹突然一阵刺痛。

  “你又焉知我与他的命,谁能大过天?”

  说着他一把甩开钳制撤身后退,那黑衣人突然面目扭曲,伸手摸上肚子,却发现那里不知何时插进了一支玉笔。

  那玉笔狼毫是他父皇闲暇时赏给他,算是一件暗器,去掉笔头便是一根尖刺,若是扎进皮肉里,可直接缩进,将人整个刺穿。

  顷刻间那衣上已经染遍了一片深迹,周克殷眼疾手快的一把躲过他手里的长刀,后面杜洗却早已跑了过来,举起手里的一块石头朝着那人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一声闷响,黑衣人直接被砸翻在地,看着那逐渐染遍尘沙的鲜血不禁皱了皱眉。

  “殿下,快走吧!”杜洗却看都未敢看,咬着牙上前一把拉住他,两个人刚准备逃开时,从四周的树林里突然“簌簌”涌出来一片人。

  “……完了。”

  杜洗忍不住喃喃出声,却忍不住在周克殷耳边小声道:“殿下不如你先走……”

  听得眼前人连声音都带着颤抖的样子,周克殷忍不住苦笑出声,看了看手里的长刀,“怎么走?凭一己之力杀出重围么?”

  若非他年少时恶疾缠身,或可和其他子弟一般学武傍身,只可惜偏偏有心无力,落得如今这般孱弱身子还一事无成,心里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他那个处处被人看不起的三弟。

  或许,今日若是那人被困在这里,总还有办法逃出去吧……

  那头领头的黑衣人蓦地举起大刀朝着他大喊道:“太子殿下,我等前来无意杀生,只希望你能跟我们走一趟!”

  周克殷抬头看他,目光如炬,“尔等受何人指使?如今这般作为,当真不怕死?”

  那黑衣人却一声冷笑,“殿下只有跟我们走一趟才知道啊哈哈哈。”

  说着,他身旁跟着的黑衣人都不禁大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尽的轻视和嘲讽。

  “殿下,别听他的!”杜洗拽着他袖子不肯松手,“你要是这么走了,陛下知道了会生气的。”

  “……谁说孤要走了?”周克殷看向他,手中的刀柄却攥得死紧,“孤可做不得那等舍己为人之人。”

  说罢,抄起手中的大刀,朝地上猛的一掀,锋利的刀尖顺势一震,在日光下射出一道寒光,地上厚重的尘沙被猛地掀起,那些人顷刻间不妨被迷了一脸。

  “走!”周克殷大喊一声,立马拉着杜洗拼了命的朝前跑去。

  他自然是不肯束手就擒的,如今能跑多远是跑多远,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被活捉回去亦是丢掉性命,也总比得亲自送上门要好。

  也只有这样被父皇知道了才不至于被厌恶,大周的男儿都是有血性的男人,更何况他身为一国太子,关乎国家颜面的事,又怎么能允许他一人落后。

  “殿下……我不行了……”喉咙间仿佛聚着一团火气,连带胸口也闷的喘不过气来。

  “不行,你再忍忍,前面……前面说不定就能遇见燕统领他们了……”

  汗水从额间一滴滴地落下,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逃命这一个念头。

  “殿下,你放弃我吧……”

  身后隐隐传来一阵搭弓上箭的声音,心里猛的一震,杜洗却甩开他的手停了下来,转身似乎想凭一己之力拦住那些紧追不放的黑衣人。

  “杜洗!”他大喊出声,眼睁睁见着那追上来的黑衣人,一把扬起手中的砍刀朝杜洗胸前划去,一阵重力袭来,身子不妨被重重地扫向一旁,翻滚在了一旁的草丛里。

  利箭呼啸而来,他跟着举起长刀拼力去挡,箭鸣击簇,“叮”的一声脆响,掉落在地,手指也被飞射而来的疾势擦出一道道鲜血,身子不受控制地歪斜向一边,跟上前来的人,调转了手里的刀柄,一把高高举起,朝着他膝盖打去。

  剧痛袭来,整个人瞬间瘫倒在地,随后而来的人将他立马团团包围住。

  一阵马蹄回响,踏起的烟尘逼得他无处躲避,呼吸像是受阻般,无法抑制地咳嗽了起来。

  “殿下,请吧!”

  那领头的人看他咳的厉害,大笑一声,一把拽起他的身子将他拖上了马背。

  扬尘轻洒,一阵轻疾快意,带着一遛趟的口哨声。

  只是没过多久,原本寂静清冷的观门后走出一个人影。

  西山落下的余晖穿透过道观的残壁断垣,在那道轻灵柔媚的笑颜上留下一抹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