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朱栏已朽>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来回巡视一遍,发现确实没有什么办法能脱身后,叶凡几终于选择放弃,老老实实的瘫在床上不再动弹。

  没过一会儿,木门外响起一阵开锁的声音,心里一跳连忙闭上眼睛在床上装死挺尸。

  一阵陈旧的吱呀声,木门应声而开,一道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那人走近他身前,待将手中的东西轻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后,见他似乎还未清醒过来的样子,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手将要抚上叶凡几额头时,后者突然猛地一睁眼,一把捉住他手腕,跳了起来。

  “你……”

  叶凡几咧开嘴来,笑的一脸真诚,“放了我吧?”

  归府延看着他蹙了眉头,“不行。”

  “为什么?”叶凡几盘腿在床榻上坐了起来,“我发誓我真的不会乱跑!”

  “你先松手。”

  “不放!”叶凡几耍起无赖来,“你先放我我就松手!”

  归府延拧不过他,只得站在原地任由他捉着手腕,当年在宫里做太傅时,在书阁里一站就是几个时辰,读书人最忌心浮气躁,偏偏他耐心大过天,两人僵持不过片刻,叶凡几就松了手。

  老老实实的卧在了一旁,摆弄着腕上锁着的铁锁心里却是一阵犯怵,自从吃过那回亏,被锁在地穴下好几个时辰后,他也害怕了起来,从此对着铁锁铁链之类的就没什么好脸色。

  偏生归府延就用铁锁拷了他两个月,只是事情原委他不敢细致交代,无非怕这人担心罢了。

  “吃饭吧。”将饭菜端到了叶凡几面前,后者却一偏头,“你锁着我我怎么吃?”

  归府延也不生气,只是温和一笑,“我喂你。”

  说罢,手里的饭勺就伸在了他嘴前。

  “……”无奈接过碗来吃了起来,他就是跟谁都拗得过,唯独和他二叔拗不过。

  “早些听话不是很好么,这么犟哪里落得到半分好?”归府延落身坐在床榻边,即使一身清寒却依旧难减半分儒雅,面容也一如既往的秀颍温和,只是那双常年执笔染墨的手却因为操持变得有些粗糙了起来。

  叶凡几抹嘴,“我若是听话你肯放了我么?”

  “不行,你这些时日出门生事,不知分寸,总归是平日里对你管束……”

  眼见得归府延一会儿又是一副长篇大论的样子,叶凡几立马受不了的求饶,“我错了还不行,你别念叨。”

  自从上次被人从地穴里救回来之后,归府延就把他困在这方寸之间不许他离开半步,虽然他知道上次一险差点儿把自己整条小命搭进去,但是依然耐不住他想往外溜达的心思,更何况,时间过去这么久,他还没有一点儿关于那人的消息。

  只是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是被人救回来的,但是问及归府延是何人所救,这人却半点儿消息也不肯透露。

  看着叶凡几狼吞虎咽的解决完一顿饭,归府延才终于放下心来,只是目光触及到他手腕上磨出的伤口后,不禁道:“你手上怎么会……”

  靠近铁锁的那一段手腕上确实破皮的明显,一圈红痕看起来倒是惹眼的十分,但是却不怎么严重,奈何归府延还是担心起来。

  叶凡几不以为意的撇撇嘴,说是拷了两个月其实是不尽然的,原本他还有活动空间可言,只是自己作了几次想试着逃出去,但每次总是会被人无缘无故的打晕再抬回来。

  然后归府延没法就只好锁着他,只是却照顾的周到,不曾在他身上留下半分伤痕,至于这红痕……他会说是自己几番挣扎未果才留下的么?

  叶凡几跟着很可怜的道:“你看你不肯放开我,长此以往下去怕是要断手断脚了……”

  “……”

  *

  “莫让伤口沾着水,洗完了就赶紧回来……”

  抱着一叠衣服兴冲冲的远离了家门,几番纠缠下终于哄得归府延放了他,离这村落不远处有一条小溪,他以前在这里生活时没事儿就经常在小溪里洗澡。

  毕竟自从慈家败落之后,归府延就不愿再留在京中,叶凡几独他一个亲人,自小皮惯了也无所谓家什么,索性就跟着他四处为家。

  即使是阳光晴好,这溪水潺潺落手却还是一阵沁凉,毕竟春寒未过,只是再怎么凉快也耐不住他怕脏。

  过了这么久没能好好的洗一番,自然不能错过这么个好机会,只是一边脱衣私下却一边悄悄的巡视着,他每次只要还没出这个村子一步,转眼就会被人打晕抬回去,仿佛总是有人躲在暗处监视着他一样。

  不由得一阵头疼,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那种近身的感觉总是让他熟悉,偏偏分毫也想不起来是谁?

  无所顾忌的脱了个精光,日光粼粼波纹浅浅,一身皎白的肤色映着满池粼光越发的清透如玉,水纹沿着背脊流畅的线条起伏蜿蜒至后腰。

  拭去眼睫上落下的水珠,一阵凉风悠起掠过额前的碎发,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这里背靠青山绿水,环境怡然自在,周围也是一片空阔的田野,田埂上不时落下几只飞鸟。

  偏偏没有让人可以隐蔽的地方,心里一阵烦闷,正想着如何想办法脱身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小声的啜泣。

  那啜泣的声音柔柔细细的,听起来像是未曾发育过的声线,初闻像是女子,可若是细听便觉着是个少年。

  眉头一挑,循声望去,果然在离他不远处的岸边发现了个一身布衣的少年,似乎是兀自埋头伤心的忘我,待到叶凡几靠近他好一阵时才发觉。

  “你,你是谁?”那少年一见眼前突然多了个浑身□□的人,不由得吃了一惊跌坐在地,一双眉目还红晕未消。

  叶凡几细细端详了他半晌,心里却打着这少年的注意,闻言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洗澡你不知道避嫌么?”

  “我……”那少年看他一阵支支吾吾的,显然是想还嘴却又苦于不知道怎么说,看着他光裸着身子又不知道怎么看,只得遮了眼睛道:“不知羞,怕,怕别人看为什么还不赶紧穿衣服……”

  叶凡几脸皮厚赛出天际,觉得有趣又忍不住道:“你方才哭什么?”

  “要,要你管!”

  “那行,我不管……”挑着眉头便要走开,只是还未上岸,那少年却忍不住喊住了他,“那个,你等等……”

  *

  “小倌?”穿好衣服坐上岸后,听得那少年一番叙述,叶凡几不由得讶异出声。

  “是啊,你没听说过么?”那少年摸了摸鼻头,“我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是没办法……”

  叶凡几看他这般为难,这才清楚,原来这少年家里贫寒,他原本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只是有幸被这村落里的一户夫妻收养后才没落得遗弃在外的命运,只是好景不长,女主人早亡,男主人又得了肺痨病傍身生活无法自理,家里又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前日听闻有京城里的倌馆说要收买一些长相柔美的少年卖去做小倌,论姿色赏卖,分不同的价位。

  这少年非是女子,又不能婚嫁与别人还能讨些夫家的聘礼,如今家中急需用钱,便只有这一条出路。

  “这买卖人口不是犯法的么?”叶凡几疑问出声。

  那少年却道:“你不知道,好这口的都是那些在京中有权有势的官家豪流,这明面上虽然禁止,可私下里又哪里少的了呢,有需求就有买卖,这一环扣一环,又是官官相护的,当今陛下也权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垂下眼眸,心里却又是另一番想法,说到底这倌馆到底只有那些位高权重的人有本事接触,他也自然清楚喻尝祁不会去这种地方,可这也是他能离开这里唯一的办法了,如今就当是放手博一把,不然还不知道归府延要把他困在这里多久。

  他突然端正坐直了身子,凑那少年跟前问道:“你看我如何?”

  那少年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你很好啊,怎么了?”

  叶凡几却眨了眨眼睛,“我的意思是,你说我要是去做小倌,能卖到什么价钱?”

  “……”

  那少年一惊,“你疯了你,那可是火坑,要不是逼不得已,谁会往里面跳?”

  叶凡几认真道:“我说真的,你不是不愿意去么,不如我代替你怎么样?”

  “……你不会是个傻子吧?”那少年还是一脸难以置信。

  叶凡几却不以为意,“你方才不是说那些人是按姿色论价位么,你看看你,面黄肌瘦的,能卖出几文钱,说不定拿来的钱不够养活你家人,你自己还要白搭进去一辈子!”

  那少年闻言却也没有气恼,他长相倒也算得上清秀俊俏,只可惜常年吃不饱穿不暖,整个人瘦的面目青黄,第一看过去自然不会留太好的印象,只是无声的叹了口气,“我自己是知道的,只是……”

  他看了看叶凡几,“你一看就是好人家里的公子,我怎么能……”

  心里终是耐不住下来,叶凡几道:“实话说吧,我只是想尝试过做倌的滋味罢了,你就当权我一回心愿,好不好?”

  他这番话故意说的暧昧,引着那少年往别处去想,果然见那少年红了脸,成功的想歪了,叶凡几继续笑道:“我便当你答应了,事后所得到的钱全部归你,只是此事你莫要与别人乱说,可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