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朱栏已朽>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你说什么?”

  耳畔一阵低吼,夹杂着滔天的怒意。

  伸手捂住额头上被砸出的鲜血,小侍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不敢挪动身子半分。

  “过了几时了为何现在才说?”

  怕万一一会儿止不住怒火房顶都要被掀飞了去,李荣举蹑着步子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息怒,王爷吉人天相,定然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周立宵拿眼斜他,“若是有事,不如拿你的命来祭!”

  “陛下!”李荣举一听立马慌慌张张的跪了下来,从方才那番传述来看,他便自知必然是免不了这顿迁怒的,周立宵现下就像是个躁动的雄狮,若是一不小心触及了禁忌,便是随时都能扑过来将他人撕下一片血淋淋的肉来。更何况还是喻尝祁出了事,这怕是人还没来得及找回来,他们就得先一步登天极乐了。

  “现下过去多少时辰了?”

  听得语气稍稍平缓下来,那小侍监才敢吭声,“已,已经过了约莫四个时辰了……”

  “还是没有消息么?”压下眼中的忧虑,指尖一声声的敲击在桌案上。

  “现下已经派人去寻了,只是,只是还未能有得消息。”

  原本已经做好了再次被迁怒的准备,预料之中的没有被应验,高座上的人平缓了语气,却问了句不相关的题外话,“近日京城中门禁的严查可有出过差错?”

  那侍监想了想道:“没有,来来往往的人都是盘查了三四回才得放行……”语气一顿,似乎又想起来一件事,犹豫道:“只是,除了昨日章家公子的迎亲队伍出门时没有经过审问……”

  “为何没有?”周立宵蹙眉。

  李荣举却轻声凑了过来,“陛下有所不知,因为咱们这儿的风俗,百姓迎亲途中若是被打断,总归是不吉利的,说不定迁得晦气落到自家身上,所以哪有人敢啊?”

  “……”如此思前想后一番,不禁觉得事情渐变的奇怪了起来,章林日前刚与他请辞先行返去了渠田,中途一路顺风顺水,为何偏得那章家的小子娶亲就出了事。

  思来想去,脑海中却总是不断现出那人的身影,闭眼深吸一口气,却仍旧觉得胸中怒意难以遏制,半晌,睁开眼道:“加派人手去搜寻,若是还未找到他人……”

  那小侍监刚要起身领命,却听得周立宵语意未尽,只得僵持着身子耐心等待着。

  “便放弃吧。”这话一说出来,一旁的李荣举差点儿把眼珠子瞪掉,“陛下你这是……”

  叹了一口气却道:“你不是说他吉人天相么,能不能回来且看他自己的本事,若是不能……就当朕白教养了他这么多年。”

  *

  感觉到身后的人顿足不前,握着的手却没打算放开,无奈的转过身,看着周怀绮举棋不定的样子一笑,“怎么了?后悔了?”

  “到落臾至少还需要多少日?”

  “至多半个月,至少十天,不过看你这么磨磨蹭蹭的样子,我怕是要等到明年。”

  “……”周怀绮没说话,却径自挣脱开了手。

  “怎么?”梁珂看他,“你该不会想反悔回去吧?好不容易借此契机把你带了出来,你确定你现在回去不是自寻死路?”

  “我没有后悔。”他撇下眉睫,过了片刻才道:“为什么叶凡几没有跟我们一起……”

  “你就当他死了吧!”目光中一片淡然,语气也不以为意。

  “……你对他做什么了?”

  “我能对他做什么?”一声冷笑,“一个叛徒而已,我对他做什么都不过分。”

  “……”

  说罢,似是担心眼前人多想,不由分说的伸手拉过他衣袖,替他掩好了衣襟,却放柔了语气,“我早就与你说过,别把与自己不相关的人太当回事儿,太过优柔寡断总归会害死自己的,你难道忘了当初的教训了么?”

  “……”

  静了半晌,他才问出了心中压抑已久的疑问,缓缓道:“你是不是和林将酌有什么交易?”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做隐瞒,梁珂坦诚道:“他答应替我做掩饰送你出去,而我便下手替他除去喻尝祁和叶凡几。”

  看见周怀绮眼里的不可置信,他好心情的笑了笑,“我和他不过是利益相关,此事一结便再无干系,唯有对你,我是心甘情愿的。”

  心下一沉,却发现自己的期望与他的言行所为差别的越来越远,却仍是天真的以为这人对自己是真的千依百顺,其实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一句为了你好而做的掩饰罢了,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早就被禁锢在他的掌控之中,从未有过半分的偏离。

  “你究竟想做什么?”挥手打开这人的手,他后退了一步,却发现指尖止不住的颤栗。

  目光倏然变冷,嘴角却仍是笑意可亲,“你多心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站在大街上,无视行人来回观望的眼神,这座小城镇的人口至多也不过几百户,百姓都质朴单纯,与外界的联系就如同与世隔绝一般,平日里也仅仅只作为一个官道上的驿站和马匹的交换地。

  他们今日在此停驻了下来,打算先行寻着个落脚的地方休息,第二日便启程,只是如今落得这般僵局,梁珂亦是止不住的一阵怒意,为了避免分歧落大,他软了语气,微微一笑便一把拉过周怀绮。

  “别生气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光天化日之下不嫌丢人么?”

  周怀绮不肯动弹,眼中一寸寸的落寒,连同心也像是掉入了万丈冰窟一般冷的发痉,“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其实你根本就没有意思要帮我,你所说的话到今天为止……全部都是假的。”瞳眸微微发红,他止不住的声颤,“是不是?”

  “……”

  他低下头,笑的刻意,“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事到如今还这么天真,当真是白活了一场,你就真的以为,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便能轻易的让别人心甘情愿的帮你?”他顿住,复又一字一句的道:“周怀绮,你还是那么蠢,蠢的无可救药!”

  “……”

  “放手!”半晌,他咬牙,眼中似乎有泪盈出,却仍旧固执的不肯低头,“梁珂,你放手!”

  “我为什么要放?”他挑眉,却将那只掐入他皮肉的手指捏的越来越紧,“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就由我说了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和周立宵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心思。”他伸手一把拧住他的下巴,低吼道:“你想都别想!”

  周围的行人不禁被他这一吼吓得停止了脚步,忍不住好奇往这边看去,却愣是被这男人一声滚又给吓得远远离去。

  “你别逼我!”周怀绮看着他眼目通红,发丝凌乱的垂在眼睫旁,只是还未待他出手,梁珂已经反手成刀瞬间向他颈项劈去,力道也丝毫没有松懈的意思,许是下手重了些,又正好击中要穴,周怀绮身子一僵,顷刻间整个人已经瘫软了下来。

  冷着脸色将这人的大半身子倚靠在自己身上,揽住他腰身,又伸手替他拉近了垂带的兜帽,终是一言不发的携着周怀绮,向一旁的客栈走去。

  *

  脸颊上隐隐有水滴落,伸手摸了一把,却忍不住微微睁开眼来,待看清眼前的景象后,愣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只是第一个反应不是好奇自己身在何处,而是下意识的去寻那人的身影,索性,待看到那堆火堆后熟悉的身影时,终是松了一口气。

  身上的衣服大抵湿了大半,介于不舒服喻尝祁便直接将外袍脱了下来,内里只穿了一件雪白的单衣,单独只看向背影去,稍稍显得有些清瘦,只是一手刚将火堆里的灰烬拨开了些,一双胳膊却突然从身后环了上来。

  手中的动作一顿,笑了笑,“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嗯。”叶凡几埋在他颈肩,闷声道:“不过这儿是哪儿?”

  “方才外面落了一阵雨,无法只得临时找了个山洞。”

  “怎么没叫醒我?”叶凡几微微打了个哈欠,手指一点点的缠上喻尝祁肩上披散的长发,被水打湿的长发显得越发的黑亮柔软,发尾微微有些卷曲。

  “我看你睡的熟……”

  话未说完,便隐隐感觉到有一只手渐渐不老实了起来,喻尝祁一把抓住那只将要滑入衣襟的手,有些无奈,“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粘人?”

  叶凡几轻声一笑,清隽的眉眼映着忽明忽暗的火光突然变得有些妖娆了起来,“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我不识得王爷,可现在……”他突然张口咬住了喻尝祁的耳垂,轻轻地吹了口气,感受到眼前这人身子明显的一颤,有些得意的笑了笑,“我却一心只想与王爷欢好……”

  “……”

  眸光忽的有些朦胧起来,任由那只手滑入衣襟肆意的抚摸,呼出的气息渐渐有些粗重了起来,不知何时,人已经被整个反压在那人身下,衣襟被掀开大半,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锁骨。

  “王爷……”

  叶凡几俯下身子轻轻舔舐着他耳廓,长年禁欲的身体即使主人的自制力再好,也终究抵不过星火燎原的趋势。

  只是眼看那只手就要伸向身下时,混沌的意识突然变得清明了起来,喻尝祁蓦地一把抓住叶凡几的手腕,微微一使力,整个人挺身反压了上来。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待到反应过来时,已经被那人扣住手腕牢牢的压在了身下,叶凡几几番挣扎没能得逞,却也不气恼,只是微微一笑,露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

  喻尝祁看着他有些头疼,实在是无奈地道:“现在正是不合时宜的时候……”

  “那王爷认为什么才叫合时宜?”叶凡几看着他,双眸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喻尝祁凝噎,只是不愿再多做纠缠,松开了手腕,便想着离开,身下的人却突然屈起膝盖,一把抵在他腿间。

  撩拨的意味,很显然的,在两人之间蔓延。

  “更何况……你方才不是也有反应了么……”叶凡几看着他,眼里撩拨的意味渐变的明显。

  而后者的身子却蓦地一顿,脸色也跟着有些难看了起来,修眉轻蹙,呼吸渐渐有些不稳了起来。

  眼见得喻尝祁有些不对劲了起来,叶凡几连忙翻身爬了起来,将那人扶正,眉眼间流露出焦急,却发现喻尝祁捂在腰间的手指渐渐渗出一抹猩红。

  “怎么会……”

  伸手扶着那人缓缓躺下,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衣襟,素白的肌肤在火焰的照耀下有些清透,只是靠近右腰侧的位置不知何时划开了一道伤口,本来不算严重,可因为雨水的浸泡现在有些溃烂流脓了起来。

  叶凡几心中却是一阵懊恼,伸手拭去那人鼻尖的薄汗,忍不住道:“你是傻子么,受了伤也能忍着……”

  手指向一旁摸去,才发现在脸颊上的那道伤口也早就已经凝固,虽然没有腰上的严重,但是也隐隐有些泛黑了起来。

  意识到那些□□可能自带毒性不怎么干净,而现在天色正暗分辨不了情况也没办法逃出去,想起自己当年在山庄也算熟读过一些草药籍,心下一急,替喻尝祁匆匆掩好了衣袍,便是想也没想的直接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