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朱栏已朽>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戏子一句咿呀声落入耳,折扇一至,他偏了一眼,“走了有多久了?”

  季风竹靠向他,“我已经派人询问过了,他人走了近半个多时辰了,合着这迎亲的队伍出了京城,在半道上刚巧儿能遇见!”

  “那便好!”林将酌转过身来,搭在栏杆上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节奏,眼目所见下是一片熙攘的坊市。

  “这个忙我便帮到这儿了,剩下的便看他能不能得手了……”

  “你就不担心,万一要是出了茬子,没能把喻尝祁他们引去怎么办?”

  “担心?”林将酌撇他,“倒真是多余了,章家兄弟好歹和喻尝祁结缘那么久,章岁辛若是在半道出了事,你说喻尝祁知道了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呢?”

  季风竹闻言跟着认可的点了点头,忍不住伸手一把握住林将酌搭在栏杆上的手,痴笑道:“你说的是,我家的郎君最是足智多谋了,这点儿无人能及。”

  垂眸看着那只不老实的手一点点的摸向他腕骨,没有意料之中的厌恶和反感,林将酌怔了片刻,抬眸看着季风竹道:“我倒是好奇了,按理说季公子这么一个风流多情的人,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愿意跟在我身边?”

  季风竹对着他羞涩一笑,“我早就说过了,我是真心实意的喜欢郎君的,此心天地可证!”

  “……哦。”林将酌转过头去,“我还是不信。”

  “那我就一直陪在郎君身边,做牛做马但任无妨!”

  “那好,我想考你一个问题,你若是做的出来,我就承认你的真心。”

  季风竹两眼放光,立马拍着胸脯道:“郎君请说!”

  “你会飞么……”

  半晌,林将酌琢磨出来这么一句话,季风竹一怔,似乎正在思考着怎么回答,林将酌却突然反手一把扣住他腕骨,另一只手掐着他脖颈,略一使力,直接将他整个人掀飞了出去。

  这里是二楼,若是按照平常人来讲,这样掉下去,即使摔不死也得摔成个半残,只是没有意料之中的惊呼声和人身落地的声响,林将酌沉了脸色,探头望去。

  便见一身金蝶白缀袍,从来都是穿的奢华俗气的季风竹正摇着扇子毫发无伤的站在坊市中央。

  只是约莫是方才摔下来时,带动了哪家小贩的鸡笼,头发上落了根鸡毛,他轻轻吸气,伸手摘下了那根鸡毛,抬头却正巧与林将酌的视线对上。

  随后咧齿一笑,眉目翩翩,笑的温文尔雅。

  “手无缚鸡之力?呵……”

  林将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嘴角露出一声讥讽,半晌,猛地一甩袖,旋身离开了栏杆。

  *

  半道上的冰雪消融了不少,因为走的是小路,所以这一路上来来回回的脚印并不多。

  一行随侍前后跟了约莫十人,因为此去路途遥远,待到真的走到时,怕是也要到明年暮春了,所以章岁辛主张轻装简从,带着几箱必备事物和聘礼嫁妆便上了路。

  一顶红色软轿映着满山的碧色和雪白倒是显得格外生动有趣,只是还未走片刻,那轿壁内却传来一阵闷响,章岁辛蹙眉,勒住缰绳迫使马蹄缓行了下来,忙问一旁的婢女道:“去看看既回怎么了?”

  那婢女点头,方凑近窗帘内问了几句,却无人应声,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看着端坐在轿帘内一身红衣连裳,垂带红盖头的人问道:“姑娘是有什么不适么?”

  那厢未听人答话,一直缓慢向前行的车队却停了下来,章岁辛及时勒住缰绳,一抬眼却见得车队前立着一人一马,拦在小路正中央,正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见着来人带着一副面具,手提长|枪的模样,便意识到来者不善,皱紧了眉头心里不断的预想着对策,放声大喊道:“来者何人!”

  那骑在马背上的人,一身玄色的长袍,在日光微弱的照射下隐约可见那衣缘半衬时隐时现的的赤红色并蒂莲,身形端的笔直,气质亦是清贵逼人,看着着实不像是山匪穷徒之人。

  只是那人却缓缓开口,隐在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道:“无名山贼一个,特来拦道抢亲,尔等还不赶快束手就擒!”

  说完,他猛地一踩马镫,提着长|枪直接飞奔了过来,那马匹生的高大健壮,脚下似是生风而踏,一冲过来,顿时将软轿前围着的人马冲的四分五裂,纷纷唯恐避之而不及。

  “给我拦住他!”

  章岁辛眼见不妙,提了一把长刀便命令着马夫赶紧驱车后退,其余会武的随侍也跟着上前,试图拦住来人,只可惜为时已晚,那人骑着高头大马,长|枪一挥,那些人瞬间便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被轻易地打翻至一旁去,闷声倒地吐出一大口血。

  不少随行来不及反应的婢女和随从也跟着混乱命丧马蹄之下,死的死,伤的伤,不过一会儿,小路已是泥泞一片混杂着鲜血狼狈的不堪。

  也许是甚少遇见这等悍事,平日里再怎么嬉戏能笑的人这时也恨极了眼,无所顾忌的握着长刀冲了上去,马上那人却一声冷笑,长|枪左使,重重地打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击穿下马,章岁辛一个文弱公子,平日里没有武力傍身,哪里抵挡的住这般打击。

  整个人仰头栽下马去,仰头一口鲜血浸满了红衣,眼睁睁看着那人长|枪一挥,瞬间便将整座轿帘彻底掀翻了开来。

  “娘子,出来吧,为夫来接你了。”

  马上那人轻佻的一笑,眉眼映灼着满目的红色,长|枪伸向前去,那轿帘中的人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一般,轻声踩着坐垫,一把握住那伸来的长|枪,纵身一跳,整个人便被轻巧的带了出来。

  手腕一转,转眼间已落座在了马背上。

  梁珂伸手一把拽住身后人的袖袍,微微一使力,整件红衣连裳连同已经掉落的红盖头瞬间便随着流动的风向四分五裂开来。

  周怀绮微微定下心来,转头看了眼已经远去的那片狼藉,不禁冷冷道:“你闹这么大是嫌自己不够显眼么?”

  耳畔一阵气息温热,梁珂信手甩落了脸上的面具,伸手向后一把拉住那人冰冷的手腕,略一使劲,两个人便严丝无缝的贴在了一起,只是眸中却依旧一片清冷肃杀,“若不是为了你,我才懒得费心安排这么一出戏。”眉头一挑却是不以为意的一笑,“直接杀光岂非更好?”

  *

  闭上眼睛还未深眠,门扉却被人一把撞开,来者气喘吁吁,一脸慌张,叶凡几刚要起身却被喻尝祁按住,兀自看向那人道:“出了何事?”

  “回王爷,方才似是随着章公子随行的小厮跑了回来,说他们半道儿上遇了袭,新,新娘子被人劫走了……”

  话音未落,脸色已经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喻尝祁站了起来,“你先派人去问好路,我马上就去。”

  “王爷!”

  眼见得这人要起身出门,叶凡几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他,眉宇深蹙,“你难道没想过,这是个圈套么?”

  “我知道……”手指微微收紧,“只是岁辛出了事,我不能不管,否则如何向章家交代?”

  他并不是不清楚,如今刚出了京城,章岁辛便遭遇了不测,难免不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更何况这人平日虽然口无遮拦,可并未曾明面上得罪过什么人。

  叶凡几知道他现下心急如焚,试着安慰道:“现在天色已晚,你若独身一人出去,难免不安全,不如我跟你一起吧?”

  喻尝祁略一思量,终是点了点头。

  待到赶到时,周围已是一片黑暗,山坳里隐隐透着些寒气,周围一片荒蛮,除了不时有飞鸟古怪的啼叫声。

  “是这里没错了……”

  唤过一旁随行而来的侍卫,喻尝祁利落的翻身下马,取过火把在原地照了几圈,发现没有那小厮所说的人仰马翻和一片狼藉。

  倒是周围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只是细看之下才发现地上的泥尘里沉浮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人呢?不会也跟着被劫走了吧?”

  叶凡几跟着翻身下马走了过来,回首环顾一圈,除了空落落的沙尘和未完全消融的积雪,连只人影都未见着。

  喻尝祁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如果岁辛也跟着被劫走的话,只会让事情更加麻烦了。”

  正当几个人徘徊在原地,四处寻找着蛛丝马迹时,离他们不远处的草丛里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那声音很是细微,仔细听起来倒像是人的呼吸声,几个人同时都是一惊,各自使了眼色示意小心。

  喻尝祁站在原地没出声,像是在辨别什么,没过一会儿,他突然抬脚直接走了过去,叶凡几一愣,跟着想拉他,却也发现掩在了草丛里那片显眼的红色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