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公子有毒>第58章 晋江原创独发

  那就死了啊, 这算是什么话,难不成她白莺莺一条命在他眼中就是如此不值一提吗?

  她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怒不可遏, 满庭月光散了进来,她一双妩媚的桃花眼显得亮晶晶的,抬头朝着谢云宸看了过去,她定定地看着他,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问道:“公子, 我的性命对你来说就如此卑贱吗?”

  她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哀。

  谢云宸的眉眼在月关照耀下显得更加精致了, 一袭白衣衬得他像是踏月而来的仙人,他容貌生的好,哪怕是面无表情也给人一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感觉, 他似乎是不明白她为何耿耿于怀这件事情, 不是没死吗?

  “莺莺,你的性命并不卑贱,我从来没有觉得你的性命卑贱, 天下人的生命都是一样的,”谢云宸伸手勾起了她的一缕长发, 漫不经心地在手中把玩着,“可做错了事情就是要受罚啊。”

  白莺莺觉得他简直是满口胡言,她做错什么事情了, 他凭什么说她做错了事情, 他真以为世上人人都要顺从于他吗, 她知道只要自己忍一下、忍过这一个月, 到时候她就可以长长久久离开他了, 届时他们两个人就可以分道扬镳, 此生不复相见。

  只是她发现她没有办法忍下来。

  愤恨地将自己的头发从他的指尖抽离, 白莺莺抬眼直勾勾地盯着他,语气愤恨道:“你真的没有吗,谢云宸,你凭什么以自己的喜恶去决定旁人的生命?”

  她许是愤怒极了,一时间忘记了对他的尊称。

  闻言,谢云宸轻笑一声,他清俊的神情变得有些讥讽,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漫不经心,“莺莺,你究竟是在替你自己打抱不平,还是在替你的楚公子鸣冤?”

  “莺莺,你总觉得我靠着权势欺人,但是你何尝不是对我有很深的偏见?你只问那支箭是不是我放的,你有没有想过那支箭究竟是冲着谁去的?”

  “莺莺,我不是个会因为情绪去伤害旁人性命的人,那支箭从头到尾对准的人都是楚青越。”

  “楚青越那人,不是死有余辜吗?”

  白莺莺忽然觉得哑口无言,因为不可否认,谢云宸说的就是实话,她从头到尾都对他有着巨大的偏见,她习惯性地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

  她忽然觉得说不出话来,那一瞬间,她发现自己本质上跟他是一样的人,她有心计、手段狠,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舍弃任何人,这样的她似乎没有资格去指责谢云宸,甚至她还不如谢云宸,最起码他不会暗地里算计旁人。仔细想想,每次跟他相遇,满腔算计的人都好像是她自己。

  她叹了一口气,面色苍白地靠着马车壁,不愿意再说一句话。

  见她不肯开口说话,谢云宸随手放下帘子便离开了,清透的月光被隔绝在马车外面,一片漆黑中,白莺莺双目无神思索事情,可是没过多久她就隐隐察觉了不对劲,明明是她在质问谢云宸,怎么如今成了她满心愧疚在这里忏悔了?她心中一惊,骤然回过神来,她没错,她设计旁人是因为旁人主动招惹她,她手段若是不狠一些,死的人就是她了。

  谢钧一个人坐在那里勤勤恳恳地烤肉,原以为今日只有他一个人吃饭,没想到公子走开不久后又回来了,只是公子的脸色着实算不上好,谢钧偷偷看了一眼就立马低下了头,这肉烤好了他也不敢吃,刚才看见地上多了一只死兔子,他就把那两只活的兔子捆起来放到了一边,原本觉得姑娘家都喜欢兔子这种单纯无害的东西,哪料莺莺姑娘就不喜欢。

  将烤好的那只兔子递给了公子,谢钧正准备动手把剩下的两只兔子解决了,没想到还不等他动手,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温柔悦耳的女声,“谢钧,给我一只兔子吧。”

  谢钧抬首便看见了白莺莺,不到半刻钟的功夫,莺莺姑娘之前的脸色明明看起来很是阴沉,这会儿她眉眼弯弯、显得心情好上了许多,不得不说,莺莺姑娘虽然脾气不好,但是这样貌真真的就像是天上的仙子,他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就拎起来两只兔子,道:“莺莺姑娘,你喜欢哪只兔子啊?”

  白莺莺微微一笑,随手就挑了一只兔子抱走了,这兔子还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乖乖地趴在她的怀中。抱着兔子,她就转身朝着谢云宸的方向走了过去,谢云宸坐在那里,旁边放着一只烤好的兔腿,见她过来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稍微挪了一下身子,给她留出来一个空位置。

  旁边的地上放着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刃在火光的映照下散发着阴寒的光,白莺莺径直弯腰捡起了那把匕首,她冷冷地看了谢云宸一眼,右手握着刀刃毫不犹豫地砍断了这兔子的头,殷红的鲜血在一瞬间喷了出来、染红了她白色的衣袂,甚至有几滴鲜血还溅到了她白皙的面容上,可是她都不在意。

  白莺莺随手将匕首扔在地上,她提着手中鲜血淋漓的兔子、直接就扔到了谢云宸的腿上,嗓音阴冷道:“我本来就对你有偏见,谢云宸你这人就是不讨人喜欢。”

  说完这句话,她便径直转身离开了。

  刚才差点被他忽悠了,那支箭没有伤到任何人,难道他就无辜了吗?有一点可以肯定,他那时候确实想要杀了她和楚青越,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他放弃了。

  他这人本来就不无辜。

  谢云宸右手拎起来落在膝盖上的兔子,看着这鲜血淋漓的兔子,他清俊的眉眼泛起微微的笑意,这抹笑意转瞬即逝、很快就消失了,她脾气倒是不小。

  谢钧好不容易处理好了那只兔子,没想到刚走回来就又在地上看见了一只兔子的尸体,他微微一愣,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捉回来了几只兔子,仔细辨别一番后,他才发现这就是方才他给莺莺姑娘的那只兔子,惊讶地看了公子一眼,谢钧心里有些不赞同:公子怎么能这样呢,莺莺姑娘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东西,他怎么还给弄死了,并且还用的是这样血腥的手段,万一莺莺姑娘留下了阴影可该怎么办?

  谢云宸冷冷地看了谢钧一眼,轻而易举地就猜到了他的想法,他面无表情盯着谢钧看了片刻,谢钧顿时就觉得毛骨悚然,只能讪笑两下道:“公子如今的手法越发干净利落了。”

  “不是我弄的。”

  不是公子弄的,顿时谢钧心里一惊,觉得后脑凉飕飕的,一个姑娘家手段怎么这样血腥残忍,也就是在这时候,谢钧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初次见面的时候,莺莺姑娘就把一个婢女推下湖水活生生淹死了,她可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小白兔,而是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

  就在谢钧心惊胆战的时候,谢云宸已经从地上起身离开了,从前谢钧还担心莺莺姑娘会受欺负,可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最应该担心的应该是他自己,这两个主儿一个比一个狠,都不是什么善茬。

  月光洒落一地,林子里面静悄悄的,时不时只有火花被风吹动的声响,衬得这林子越发阴森诡异,白莺莺将那兔子扔在地上后就转身离开了,她一步步朝着马车的方向走了过去,能够听见的只有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往日她也杀过人,可用的手段大多比较温和,今日还是第一次用这样血腥的手端,殷红的鲜血扑面而来,难免会让人觉得血腥恐惧。

  走了不久便找到了马车,接着皎洁的月光她才看清了手上的鲜血,她随意地用衣裙擦了擦手,重新坐进了马车,马车里面安安静静的,她的心跳声越发清晰了。

  她就是要告诉谢云宸,她就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正在闭目养神的时候,马车帘子忽然被掀开了,白莺莺抬首看了过去,只见一片月光皎皎处,谢云宸踏月而来、如画的眉眼在月光下多了几分温润清淡,看见她望了过来,他没有半分不自在,直接掀开帘子坐了进去。

  白莺莺闭着眼不想搭理他,谢云宸倒也不在意,自顾自倒了一盏茶,他随手撕下了一块儿衣角,用茶水将衣料打湿,然后弯腰凑到了白莺莺面前,替她擦着脸上的血迹,几乎是在他凑上来的那一瞬,白莺莺就感觉到了,她下意识地移开了身子,睁开眼眸看着他道:“你想干什么?”

  谢云宸倒也不在意她如此防备的动作,他神情温文尔雅地指了指她的侧脸,道:“莺莺,你的脸颊上沾染了血迹。”

  闻言,白莺莺侧开了身子,想要接过他手中的手帕,只是不等她拒绝的话说出口,谢云宸就直接凑上来替她擦干净了,白莺莺扭头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忽而开口问道:“那日若是我跟楚青越一同出了巷子,你是不是就会动手了?”

  谢云宸并未立刻回答,他用帕子不紧不慢地擦了擦手背上的血迹,等到一双手干净如初的时候,他才重新看向了她,字字句句冷漠道:“莺莺还真是冰雪聪明,那日若你没有主动除了楚青越,现在估计你们早就在地府做一对逍遥自在的野鸳鸯了。”

  果然,这厮方才就是在故意骗她。

  顿时,白莺莺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只是想到两个人之间的约定,她还是忍了几忍没有发脾气,幸好方才她根本不相信他的话,若是刚才傻乎乎地信了他方才的那番托词,只怕她现在还在这马车中愧疚自责呢,她白莺莺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好人的命大多不长久,她从前没想过当好人,以后也不会决定当个好人。

  半点也不在乎她会不会生气,谢云宸抬手动作行云流水地为她倒了一盏茶,颇为体贴地递到了她的面前,白莺莺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过这盏茶,偏生他分外有耐心、见她没有接过便一只举着这盏茶,两人僵持了片刻,最后白莺莺还是妥协了,她伸手接过茶,道:“这是什么意思?”

  “莺莺,你难道真的不想知道那楚青越的陈年旧事吗?”

  谢云宸整理了一下衣襟,眼眸含笑朝她看了过来,白莺莺原本想要当机立断否定,可是察觉到他看过来的眼神,她莫名觉得不自在、就仿佛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其实楚青越的陈年往事跟她半分关系也没有,他招惹了她自然应该付出代价,管他从前受了多少欺负,这些事情都跟她没有关系。

  只是脑海中刚刚闪这个念头,白莺莺就忽然意识到了这么久以来、她对谢云宸的憎恶都是没有缘由的,她总觉得旁人招惹了她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可若是按照这个规矩,当初是她主动招惹的谢云宸,她也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想到这里,白莺莺微微一晃神,忽然觉得这泛凉的杯壁莫名发烫,烫的她都要握不住这杯茶了,若不是谢云宸眼疾手快接过了她手中的茶盏,只怕那杯茶就要尽数泼在她的身上了。

  “莺莺想什么呢,居然如此出神?”

  “没什么,你讲楚青越的事情吧。”白莺莺眼眸眨动两下便回过了神,她下意识地端起那盏茶喝了一口,总算自己的一颗心安定了,她从前算计别人每次都能成功,可偏偏接二连三栽倒在谢云宸身上,难不成他真是她命中的克星?

  “楚青越年少时就被卖进了戏班子,因为容貌生得好,那梨园的师傅便把他当成了未来的花旦教导、平日里对他也尤为严苛,楚青越受不了,十一岁的时候有户大户人家请梨园听戏,他便寻机会攀上了一位小姐。”

  “只是那时候为了吸引那小姐的注意,他专程唱了一出自己最擅长的戏,哪料那小姐为他赎身后,竟然还是让他日日唱戏,楚青越厌恶唱戏、可又不得不去唱,一来二去,他就把那小姐恨到了骨子里。”

  “后来,那小姐同他私奔,刚逃出府五里地,就被楚青越转手卖给了青|楼,卖了足足有五两银子呢。”

  谢云宸嗓音清淡,就连讲起这些陈年往事也不会让人觉得乏味,可白莺莺却从他看似平淡的话语中听出来嘲讽的意味,见她看了过来,谢云宸右手握着折扇轻轻扇动了两下,幽深的眼眸透露出两分趣味,“莺莺,你猜猜那家小姐姓什么?”

  “许。”白莺莺听到这里心中已经了然,于这楚青越而言,许家小姐是他一生最恨的人,所以怪不得那日听见她胡乱编造出来的姓名时,他的反应会那般古怪,只是可怜那许家小姐明明救了他一命,却又被他当成仇人一样对待,若是早知如此,恐怕她当初根本就不会救他。

  想到此,白莺莺忽然从他方才的叙述中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初次相遇时,那许家小姐就看见楚青越在唱戏,那后来究竟是她有意逼迫他唱戏、还是她以为他是真的喜欢唱戏想要帮他实现愿望呢?

  结果已经注定了,有些事情哪有这么重要啊。

  明知道这个道理,白莺莺却还是下意识地开口问道:“那许家姑娘是个怎样的人?”

  “单纯善良,愚蠢至极的人,”谢云宸不紧不慢摇了一下折扇,凉薄的眼眸中透露出一丝不屑,这许家姑娘虽是个苦命人,但归根结底也是咎由自取,明明有那么多的端倪,她却都看不出来,家人亲朋的好心提醒她也统统不信,所有人都在劝她,可是她不听啊,想到此,谢云宸慢慢悠悠又补充了一句,“就如同那杜家公子一般蠢笨。”

  “那这许家姑娘如今在何处?”不知道他发什么疯,没事忽然提起杜子盛,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的发疯,白莺莺倒没有多纠结这件事情,轻飘飘就掀过了这个话题,与她而言,杜子盛不过是萍水相逢,她那样伤了他,恐怕两人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

  闻言,谢云宸并未立刻回答,他右手翻转了一下折扇,用折扇挑起了马车侧边的帘子,指了指外面,白莺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还以为那许姑娘就站在那里,顿时心里吓了一跳,只是什么也没有看见,她侧首看向谢云宸,果不其然看见了他戏谑的眼神,登时怒从心生,她一把抽过了他手中的折扇,嗔怪道:“指什么,说人话。”

  “人埋荒野,尸骨无寻。”

  悠悠八个字,道不尽的心酸,可怜那从小锦衣玉食的许家姑娘落得这个下场。

  “情爱如同□□,识者断肠。”白莺莺也只是觉得这许家小姐可悲,但是却不值得可怜,一个人若是太过单纯善良,本就是一件天地不容的错事,她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有些事情听一听也就过去了,根本不值得上心。

  从前在白府的时候,白文昭总是要求她们温婉善良、端庄典雅,是以每每府中请梨园来唱戏的时候,白莺莺总是哭得梨花带雨,她很早就见识了负心人的伪善,倒也不会过多幻想情爱。

  听见这话,谢云宸在一旁看了她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这些日子她在他面前越来越放肆了,若是面对旁人她可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只怕替那许姑娘哭泣还来不及呢。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在他面前永远是最真实的。

  谢云宸不觉得这件悲剧是因为情爱,归根结底都是楚青越爱的不够彻底、很的也不够彻底,他爱许家小姐、却更恨她,他没有能力报复许家、报复曾经的戏班子,于是他把满腔怒火都撒到了旁人身上,爱与恨都是不清不楚,就连坏也不够彻底。

  讨论完这件事后,马车内就瞬间安静了下来,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和缓了一些,谢钧在外面勤勤恳恳烤了一些肉送了过来,虽说方才公子和姑娘都说不吃,但是他还是要送过来的,总不能让他们挨饿吧?

  原本以为他们还会在争吵,谢钧已经做好了足够的思想准备,只是没想到等他靠近马车的时候,还未开口就看见自家公子掀开了马车帘子、冲着他摇了摇头,也就是这时候谢钧才发现莺莺姑娘居然睡着了、并且还倒在了公子怀中,见此,谢钧心中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就是感动了,这么多年了,难得公子看上了一个姑娘,公子这些年的日子实在是不容易,有时候他看了心里也很难受,身为下人他自知不该多言,可若是往后公子身边能有个人陪着,那便是天大的喜事。

  有时候,有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家公子实在是太孤单了。

  或许若不是因为新帝失踪,恐怕公子早就不在了。

  想到这里,谢钧就是心里一酸,连带着眼睛也像是进了风沙,幸好他转身快,若让公子看见他落泪了,指不定又要怎么骂他。

  野火簌簌,谢钧一边落泪,一边大口吃肉,这场景着实让人毛骨悚然,幸好荒郊野外的也没什么人,要不然指不定会吓哭多少人呢。

  夜晚的时光总是过得格外快,仿佛是一眨眼的功夫天就亮了,白莺莺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靠在谢云宸的怀中,她心中一惊,连忙从他身上挪开了,原本以为他还没有醒,哪料抬头的时候就看见谢云宸右手拿着一本书、模样看起来很是闲适,见她醒了,他倒是没有太大反应,看了她一眼后就继续看书了,掀开马车帘子一看,白莺莺便发现马车停的位置也变了,眼前是一个城门,这城门虽说有些破旧,但是城门中间刻着的那三个字,白莺莺还是能认出来的,清河镇,怎么就到了清河镇?

  似乎是觉得她有满腔疑问,谢云宸放下了手中的书,言简意赅解释道:“到这里办些事情。”

  明明是个偏远破小的城镇,门口却守着许多官兵,仔细看城墙上还张贴着许多告示,似乎是在找什么人,白莺莺看见这些官兵就本能地发憷,生怕这地方会有白文昭安插的细作,一时间她倒也还算是配合,谢钧赶着马车,很快就在清河镇找到了一处落脚的客栈,倒不是他的消息有多么灵通,而是因为在清河镇只有一家客栈。

  下了马车的时候,白莺莺才发现天色居然已经是傍晚了,她平日里虽说是犯困,但是也没有睡上这么长时间,她看了眼谢云宸,狐疑道:“公子,我一共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从昨晚睡到了现在。”

  闻言,白莺莺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怎么可能会睡这么就,忽然想到了昨晚他递给她的那一杯茶,她顿时就恍然大悟了,“昨晚那杯茶,你是不是下药了?”

  “只不过是些安神的药物,哪知道你会睡这么久,”谢云宸倒是极为坦然,没有半分心虚久承认了这件事情,“这茶盏里面泡的是同一种茶,若是你不相信的话,我现在喝一杯茶就是了。”

  言毕,谢云宸便径直弯腰进了马车,片刻后,他端着一盏清茶从里面走了出来,当着她的面一饮而尽,白莺莺虽说是有些怀疑,但是见他喝了,心中的怀疑也打消了许多。这茶盏中的茶有股淡淡的清香,同她昨夜嗅到的味道一模一样,只是他好端端一个人,为何要整日饮这些安神的茶水?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白莺莺很快就把这件事情忘了,毕竟她也不关心他,他的事情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到了客栈好好梳洗一番后,窗外的天色就暗了,白莺莺穿着中衣坐在梳妆台前擦头发,她想过很多次自己到清河镇的场景,也想过很多次跟鸢鸢重逢时的情景,但是却发现就算她现在已经到了清河镇,她还是没有办法去找她,只是好端端的,谢云宸为什么要来清河镇,找人、找什么样的人需要他小侯爷亲自出马?

  想到这里,白莺莺心中一惊,顾不得披上一件外衣,她匆匆忙忙地就跑到了谢云宸的房间,推门而入的时候谢钧刚好上了楼梯想要喊住她,只是她太过心急了,顾不得多等久直接推门闯进去了,哪料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谢云宸正在沐浴,这时候她才明白方才推门而入的时候,谢钧的神情为何如此惊慌了。

  看见姑娘跑了进去,谢钧原先是想喊住她的,只是没想到莺莺姑娘的动作居然如此迅速,反正姑娘都已经进去了,若是此时他过去也无济于事,想到公子和姑娘针锋相对的情形,谢钧打了个寒颤,还是决定先下楼避避风头。

  进去的那一刻,白莺莺就后悔了,她刚准备转身离开,谢云宸就开口唤住了她,语气慢慢悠悠的像是在逗弄一只猫,“莺莺,怎么了,有事不妨直说?”

  他既然开口了,她觉得自己也没有遮掩的必要,反正前几日给他后背上药的时候,她早就看完了,此时自然也不会觉得害羞,深吸一口气,白莺莺走到了他旁边,神情极为认真道:“公子,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让人扰了宋二姑娘的清净吗?”

  唯恐他会忽然改变主意,白莺莺弯腰趴在浴桶旁边,弯腰轻轻亲了一下他的侧脸,嗓音轻柔宛若诱哄,“公子,只要你放过鸢鸢,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谢云宸扭过头定定地看着她,原本清淡的眼神仿佛一寸寸染上了旖旎,他狭长的眼眸微掀、有种漫不经心的危险感,“是吗?”

  浴桶时不时升腾起一缕热气,无端显得屋内更加清净,白莺莺的心忽然加快速度跳了一下,虽然知道这人的性子有多么恶劣,可是看见他皮相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心动,果然美色误人。

  他不回答、不否认,反而用右手撩了一下水,圈圈波纹荡漾开来,寂静的屋内只有时不时的流水声、反而衬得气氛更加旖旎暧|昧,谢云宸的神情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发呆,反复是在认真思考要同她做些什么事情。

  白莺莺原先只是随口说说,这么多时日同他在一起也没发生什么事情,没想到他如今倒像是真的在思考些旁的事情了。

  良久过去,谢云宸才上下打量了一眼她,眼底的玩味清晰可见,“都相处这么些时日了,莺莺还真是不信任我,有些事情既然答应你了自然不会改变。既然你真的想同我发生些什么事情,那不如晚上过来找我。”

  闻言,白莺莺的心更乱了,她想要矢口否认,可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事情,她既然想要鸢鸢安然无恙,自然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且这话还是自己方才亲口说出去的,哪有忽然改口的道理?

  心烦意乱出了这屋子,白莺莺总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仿佛要从她的嗓子眼蹦出来一样,她明明是去找他商量事情的,怎么如今就成了她有意投怀送抱了呢?心不在焉地正准备回房间,白莺莺一垂首就看见了坐在大堂的谢钧,想到方才谢钧的神色、又想到他这两日的表现,她眼睛眯了眯,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把他的嘴撕烂,不该说话的时候喜欢说话、该说话的时候又总是错过时机,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谢钧原先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客栈大堂中发呆,他的右眼皮忽然“突突”跳了一下,谢钧心头划过一道不好的预感,他一抬头就看见二楼的莺莺姑娘冲他招了招手,莺莺姑娘笑意盈盈朝他望了过来,明明是如画的美人,可是那一刻谢钧却感受到了一股直冲天灵盖的寒意,谢钧秉着呼吸小心翼翼走了过去,神情很是生无可恋。

  “莺莺姑娘,怎么了?”

  白莺莺笑盈盈看着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后,语气温温柔柔道:“最近赶路公子都在马车上看书,你也帮我寻两本书过来吧,记得要那种内容比较深奥的书册。”

  闻言,谢钧提着的心总算是落地了,他松了一口气,买东西可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了,买书这种事情姑娘也算是问对人了,他这人虽说是不看书,但是平日里没少替公子买书,那些书名他早就牢记于心了。

  欢欢喜喜地答应了这件差事,谢钧就出门了,临走前,姑娘很是贴心地提醒他要多买些笔墨纸砚,他随口就应下了,半点都没发现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半刻钟不到,谢钧就回来了,哪料刚把书和笔墨纸砚送到了姑娘房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白莺莺唤住了他,嗓音温温柔柔地开始秋后算账,“谢钧,方才你明明知道公子在沐浴,你怎么不喊住我呢?”

  “莺莺姑娘,属下还没来得及开口,你……”谢钧原本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一番,只是看见姑娘唇边的笑意,他莫名地就觉得毛骨悚然,硬生生将剩下的那半句话吞回了肚子里,苦兮兮地露出一个笑容,垂头丧气认命道:“属下错了,还请莺莺姑娘高抬贵手,不要同属下计较。”

  “这事情好吧啊,你把这几本书认认真真抄写一遍,今日的事情就算是翻页了。”

  白莺莺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书册,颇为贴心补充道:“那些笔墨纸砚也足够你用了。”

  闻言,顿时谢钧就心如死灰了,他只是一个莽夫,平日里不喜欢读书、也没有读过什么书,这下好了,两位主子都喜欢罚他抄书,还不如打他一顿呢,依照他的性子,以后指不定还要被罚多少次。

  叹了口气,谢钧只能认命地将这些书抱回了房间,勤勤恳恳地开始抄写。

  白莺莺回到房间后,随意地换上了一件素色的衣衫,她推开木窗、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略显冷清的长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这两年来鸢鸢就是这样过的吗?那宋丞相还真是狠心,也真是枉为人父,他害怕得罪先皇后、就把鸢鸢送到了这穷乡僻壤,鸢鸢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身在此地、身边也没有个亲近的丫头,丞相府那堆仆人还指不定怎么磋磨她呢。

  想到这里,白莺莺心中更是担忧,做梦都想到的清河镇,万万没有没有想到她居然是同谢云宸一起来了,她如今也没有办法去找鸢鸢,或许一不小心就会连累到鸢鸢。

  “骨碌碌”的马车声在长街上响起,白莺莺站在窗边发呆,清风吹拂她柔软的发丝,忽然间视野中停下了一辆马车,马车的是个穿着一袭黑衣的婢女,随后一位穿着浅粉色衣衫的姑娘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那姑娘蒙着白色的面纱,虽说是看不清面容,可白莺莺还是认出来了,那就是宋家二姑娘——宋南鸢。

  登时,她的手就死死地攥紧了衣袖,耳边是她激烈的心跳声,白莺莺想要出声唤她,可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此时她跟那阴晴不定的疯子待在一起,若是冒然开口,只怕鸢鸢也要跟她一起困在这里了,哪成想京城一别就是两年光阴,再次见面的时候竟是连句话都不能说了。

  白莺莺还想站在窗边多看两眼,只是那黑衣婢女不知凑到宋南鸢耳边说了些什么,鸢鸢忽然扭头朝她看了过来,纵然万般不舍,白莺莺也只能动作迅速地阖上了窗。

  宋南鸢扭头往身后看去,却见身后什么人都没有,笑着摇了摇头,她看向身侧的冷月道:“或许方才是看错了吧,清河镇民风淳朴,应该不会有人要害我们。”

  “再说了,就算要害我们,也不会在光天化日下动手。”

  好说歹说,冷月这才打消了自己的疑心,毕竟方才看过来的是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不足以构成威胁。

  主仆二人买完自己想要的东西便离开了,骨碌碌的马车声渐行渐远,白莺莺松了一口气,终究是没能打开窗再看她一眼,不过那黑衣婢女她从前不曾见过,莫不是宋丞相特意送到鸢鸢身边的,那婢女倒也还算是个机灵的人,只是不知道对鸢鸢是否忠心。

  落日西沉,清河镇很快就天黑了,这地方偏僻遥远,到了晚上也是安静异常,跟京城的热闹全然不同,不知不觉,白莺莺就在窗边站到了天黑,空中的星星亮晶晶的,衬得这无边夜色也没有那么孤寂了。

  随手阖上了窗,正准备梳洗入睡的时候,白莺莺忽然想到了下午时谢云宸的话,她眉心微微蹙起、觉得晦气极了,谁要跟他发生些什么事情啊,碰见他都够倒霉了,若是再发生些什么事情,只怕她会倒霉一辈子,只是想到鸢鸢,她只能不情不愿地凑到他面前。

  在屋中简单用些膳食后,白莺莺就出了门,走到了隔壁的房间,经过上一次的教训,她这次总算是知道敲门了,右手指节扣起敲了两下门,她轻声道:“公子?”

  “进来吧。”

  推门而入,白莺莺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书桌前的谢云宸,屋内点了三根红烛,盈盈烛光衬得这屋子内也亮堂了许久,她倒是有些吃惊,从前只觉得谢云宸是个不学无术的疯子,可仔细想想,这些日子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处理政务,半点也不相识京城传出来的那副模样。

  京城都说这谢小侯爷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平素里就喜欢逗狗遛猫,有时候不知道到哪里鬼混了,成日里都找不到什么人,却不想他这人倒是跟传闻中的一点也不一样,想到此,白莺莺心中就暗自后悔,在白府的时候她派人打探消息,知道这谢小侯爷是个纨绔,她才会动了算计他的心思,哪料这人就是一条毒蛇。

  若是所有的事情可以重来,她宁愿在白府静待时机,也不愿意认识他。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见她走了进来,谢云宸随手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抬眸看向了白莺莺,他的眸光总是散漫冷淡的,骤然比星点还要冷上许多。白莺莺莫名觉得不自在,她不想让他好过,有心开口挖苦他,便道:“公子既然如此刻苦,为何没有考个功名?”

  怕不是装装样子,肚子里半点墨水也没有。

  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平庸却又不甘于平庸的,但是又没有能力改变,只能做些表面敷衍的事情,她觉得他就是这样的人,若不是因为投胎投的好、承袭了这滔天的权势和富贵,只怕早就活活饿死了。

  草包如斯,不值得人尊敬。

  谢云宸又不是傻子,他自然能听出她话语中讽刺挖苦的意味,他轻笑一声,语气随意道:“莺莺,我十五岁离京,十八岁回来,你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吗?”

  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太过冷淡,白莺莺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靠的是赫赫战功。”

  作者有话说:

  滴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