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退休成皇子心尖宠>第66章 解决

  叶檀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形容枯槁的男人站在角楼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众人。男子虽形销骨立,但眉宇间却有些不怒自威之感。

  若叶檀猜的不错,这就是大业的皇帝。

  江渡尘愣了,随即,在他的脑海里就已经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直紧蹙的眉头这才微微松泛。

  盛康帝往下扫视了一圈,目光定格在江渡尘和叶檀身上。

  在盛康帝身后,赫然是遍寻不到的谢承禄,谢承禄的人一见到主子被擒顿时慌了阵脚,一个个缴械投降。

  这场动乱很快以盛康帝的出现平定了下来。

  乾清殿内,血迹斑驳。

  盛康帝坐在龙椅上,两排站着些朝中老臣,里面有些人赫然是谢承禄麾下的重臣。很显然,这是一个局。

  谢承禄被擒住双手被迫跪在地上,恶狠狠地看着盛康帝,咬牙切齿道:“你故意的?”

  江渡尘斥声道:“胆敢对陛下不敬?”

  谢承禄啐了一口,忽然狞笑出声:“左右我也活不了,还在乎敬不敬?”

  他冷冷地盯着盛康帝:“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盛康帝回望着谢承禄:“朕给过你很多机会,可你并没有悔改。”

  从谢承禄第一次往朝中重臣抛出橄榄枝的时候,盛康帝就知道他心不轨,但他并没有阻止谢承禄,反而是继续观察,直到盛康帝故意让太医泄露出他身体不行,有意立谢承钰为太子的消息时,谢承禄忍不住了。

  贿赂太医,换了他的药,封锁消息,企图趁江渡尘不在金陵的时候,挟天子以令诸侯,制造假遗嘱,好让他光明正大登基。

  谢承禄沉默片刻,冷笑道:“所以你身体不行的事情,也是假的?”

  盛康帝嗤笑,声音陡然高了三分:“你想让朕死?你做梦!”

  叶檀看着面前的一切,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

  她看着盛康帝,他已经可以算得上是骨瘦如柴,说话虽看上去中气十足,但她似乎感知到话语间有些气虚不足。

  江渡尘冷冷睨着谢承禄:“皇储之事本就不由你我,陛下中意谁,太子是谁,都由陛下一人定夺,你居心叵测甚至谋逆篡位,谢承禄,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

  谢承禄恶狠狠地盯着江渡尘,双眼尽是血丝,低吼出声:“你懂什么?”

  “我从小陪在父皇身边,而你只是一个所有人都认为已经死掉的人!我勤奋好学,朝野之上对我也赞不绝口,可你!你回来了,我的一切都没有了!”

  他用力挣了挣,侍卫又押紧了他。

  盛康帝默然地注视着谢承禄,轻咳几声,淡声道:“先关天牢吧。”

  谢承禄忽然如同发疯地一般狂笑起来,一双眼睛如豺狼般盯着众人。叶檀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与此同时,在殿内被关押的另一个人哀声道:“陛下,我本一介布衣,受谢承禄要挟不得已而为之,韵白不求陛下宽解,只求得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叶檀终于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那年湖心岛花灯节,长河郡主宴会上,她见过他。

  在她的印象里,陆韵白只是一个寻常公子,又怎会与谢承禄狼狈为奸,若受人胁迫,也不是不可能。

  不待盛康帝说话,却见江渡尘轻笑了声。

  陆韵白凝眉:“殿下这是何意?”

  江渡尘唇角平了平:“你说你是普通人?”

  “是。”陆韵白笃定道:“我还曾有幸参与过长河郡主宴,还和皇妃攀谈过几句,不知皇妃可否记得。”

  叶檀也觉得奇怪,不就是个普通人,江渡尘这是什么意思?

  江渡尘淡淡道:“你根本不是普通人,甚至于,你不是大业的人。”

  四座皆惊。

  不是大业的人,就是别国的人,别国的人若想入大业,那手续是极为繁琐,就算入了大业,也不可能瞒天过海,单是一个别国人的身份就会让人格外注意。

  陆韵白眼光微闪:“你什么意思?韵白听不明白,我是姑苏陆家陆韵白,若殿下不信,大可……”

  “我当然调查过你。”

  江渡尘盯着陆韵白的双眸:“姑苏陆家现在早已人去楼空了吧?陆公子,或者说,皇弟?”

  叶檀惊了。

  这是什么发展。

  就连盛康帝都懵了。

  江渡尘站直了身子,有条不紊道:“前阵子我在姑苏探查到有人私下吸食五石散,追其源头,找到了一个叫做郑玉的人,可这人不过是一个出面的钩子罢了,他在苏胤轩手里做事,可苏家胆子再大都不会有胆子做这样的事情,而我的人还查到,郑玉时常去城郊,就是与你会面吧?”

  “我本也注意不到你,若非这件事不被查出来,甚至我可能都注意不到你,但五石散的原料在大业几乎没有,若想去寻,只能去夜郎国,而当年的时贵妃,就是夜郎人,对吧?”

  江渡尘平淡的语气暴露出一件惊天大秘,陆韵白原还想辩驳几分,但见江渡尘一五一十将所有事情都披露出来,他也沉默下来,似乎是默认。

  “时贵妃身死,而幼子暴毙,想来是和我当年一样,使出一招狸猫换太子以瞒天过海,你的目的,无非就是要报复陛下罢了。”

  盛康帝冷冷地盯着陆韵白,目光里又带着些探究,似乎想从陆韵白身上看到时贵妃的影子。

  许久,陆韵白笑了:“是,你说的对。”

  很坦然,不带一丝狡辩。

  江渡尘凝眉道:“我这么晚才发现你,也是因为五石散的缘故,你到底还在朝中做了什么?”

  若是陆韵白真的做了什么手脚,江渡尘不可能一点也探知不到。

  陆韵白淡淡道:“朝中之事,只有谢承禄一事罢了。”

  “你想谢承禄登基后,再控制他?”

  陆韵白笑道:“谢承禄这等废物,就算成了,大业也只会越走越差。”

  他抬起头,直视着江渡尘:“是,你很多事都说对了,但你有一点说错了。”

  “哦?”

  他忽然变了脸,原本温润如玉的模样顷刻间荡然无存:“我报复的不是皇帝,不是你,不是朝中任何一个人,我报复的,是整个大业!”

  盛康帝用力拍了拍桌案,怒声道:“你什么意思?”

  陆韵白冷笑:“谢承钰,你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一点都没有察觉吗?因为我根本没有做,我告诉你,我在大业全国各地都插了人手,五石散会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一直存在,不光是这类的药物,娼妓、朝臣、商人,都有我夜郎的人!”

  他越说越激动:“我不动朝廷,我要动的是你们的筋骨!你们的百姓!我要看若百年后,大业不复存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檀看着这个人只觉得十分可怕,寒声道:“简直是疯子!”

  盛康帝听言暴怒,瞬间拍案而起:“你最好马上说出你做了什么,否则朕要你的命!”

  陆韵白忽然沉默下来,目光定格在盛康帝的脸上。

  男人的面容有些苍老,和想象中的他别无二致。

  他的情绪也平静下来,望着盛康帝的眼神决绝而冷漠:“当年,若你对母妃有过一丝一毫信任,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时贵妃作为妃嫔,确实僭越了本分,但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男人。

  什么贵妃乱政,分明是他的疑心。

  若是他当年对她有过丝毫信任,又怎么逼得时贵妃上吊自尽,而他,也几经辗转,在黑暗处卑微低贱的生活。

  江渡尘比起他,已经幸福很多。

  起码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谁,自己要做什么。可陆韵白,没人告诉他,他的母亲是谁,他的养母对他不好,他一度以为自己不是陆家亲生的孩子,直到有一天,夜郎国的人来找他,他这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难怪,陆家无人对他好,难怪,难怪。

  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男人。

  盛康帝看着他,平静道:“当年你的母妃远嫁大业,就是带着目的来的。”

  陆韵白忽然暴躁嘶吼出声:“我不信!”

  盛康帝似乎有些疲惫,挥了挥手道:“先关下去。”

  陆韵白被押往天牢,他很平静,平静地让叶檀以为,适才那个暴躁如疯魔的男子不是他。

  陆韵白走出去之前,临了还望了叶檀一眼,似乎在看什么珍贵的东西一般。

  江渡尘感知到陆韵白的目光,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上前一步挡住了叶檀。

  陆韵白容色温和,似乎回到当年湖心岛,与叶檀初见时。

  生活在光亮之下的人,是他渴望而无法得的。

  他这样的人,死了,也好。

  他扭头不再去看叶檀,乾清殿外,初日升起,陆韵白的内心五味杂陈,踏着血往天牢去。

  叶檀觉得浑身不对,整个人脑子都浑浑的,一日之内发生了太多事,苏戎死了,谢承禄和陆韵白接连下狱。

  叶檀有那么一瞬的恍惚,她打量着这偌大的乾清殿,宏伟辉煌,可又像一个精美的牢笼,让人一眼望不见头。

  正当叶檀沉思着什么,只听到几声咳嗽,再回过神来,盛康帝已经倒了下来,江渡尘一惊,嘶声道:“喊太医!”

  盛康帝躺在后殿的床上,似乎又苍老了好几岁。

  太医面色凝重,叹了声气,沉默无言。

  江渡尘似乎看懂太医的意思,双手微微颤抖,叶檀站在他身后握住了他的手。

  盛康帝无力地笑笑,声音低哑:“承钰,太医已经尽力了。”

  江渡尘似乎竭力忍着痛苦,颤声道:“父皇……不是说,谢承禄的计谋你都看穿了吗……”

  盛康帝笑道:“是啊,可朕的病……早就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他有些呼吸不畅,断断续续道:“承禄这件事我早知道……但经过这件事后,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被册为太子,承钰,父皇老了。”

  这一瞬,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仿佛卸下了身为皇帝的重担,只是一个寻常的父亲。

  “承禄和韵白……毕竟是你兄弟……”

  “承钰明白。”

  盛康帝听到江渡尘这话,似乎放心许多,又看了眼站在江渡尘身后的叶檀,招了招手:“你过来。”

  叶檀咽了咽吐沫,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半跪下来。

  盛康帝复杂地看着她,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放在江渡尘的手上,沙哑道:“握得好好的,就别松开了。”

  在盛康帝眼里,叶檀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人之将死,他看见叶檀能为江渡尘奋不顾身的那一刻,盛康帝最终还是同意了。

  江渡尘犹豫片刻,还是道:“父皇,当年的事……”

  盛康帝沉默一瞬,叹气道:“是我对不起你母亲,也对不起阿时。”

  江渡尘明白了。

  “你好好对她。”

  江渡尘坚定地点了点头。

  盛康帝与二人说了许久的话,等叶檀出门的时候,天色已近暮色。

  橙黄温柔的日光倾泻在皇宫里,石砖上的血迹也被清洗了个大概,在阳光下还隐隐泛着红色。

  叶檀望着这一切,只觉得有些害怕又疲惫。

  但当身边的男人握住她的手时,她又觉得,或许一切都不会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