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侍郎大人风流事>第十一章 状元

  状元郎,设宴簪花。

  听闻方始休和那个新科状元郎很熟,方小王爷还为他设宴款待,要祝贺他高中,请了当朝高官。乍一看,门第高,官阶高,来的都是些方小王爷的好友。

  其中还有些京都擅画作,写书法的文人墨客。

  江逐月也被请去了宴席,倒要看看能让方小王爷欣赏的状元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按照他的想法来衡量,乔倬言那样的天才,除了游子意以外并不会出现第二个,旁的什么阿猫阿狗,没有人入得了他的眼。

  果然,一进去就看见那状元郎坐在方始休的旁侧,一身青衣,干净的容貌,得体的举止,说话时带着书生特有的酸气。

  他只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

  转眼间又四处巡视了一圈,确保周围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后,江逐月才落座喝了一口茶。不想,刚放下茶杯就听见那头轻咳一声,议论着什么。

  那不是御史中丞王相吗?

  他也来了?

  方始休居然还请了他,他不是最不屑跟他们混在一起么,今日是突然性情大变,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有他在的地方,必然唇舌口诛笔伐的去讨论一个人。

  跟着,王相果然开始提起了游子意的名字,说了半响,开始编排他。

  “今日游复也来?”

  “自然,他巴结方小王爷这么多年,我看他也没捞到什么好处。”

  “呵,说来也是。以色侍人,总有年老色衰的一天,他猖狂不了多久了。”

  “哪能跟人家新科状元郎相提并论?游复那官职,还不是从陛下哪儿用屁股换来的,不然这么些年,为何户部尚书一直空缺着。那狐媚下|贱的人,也不知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

  新科状元听到了那番言论,脸上的表情一顿,正欲开口便看见从外头进来的翰林学士。

  他见过的,只觉得他神仙玉骨,看不透也很难懂。

  纪惊风一出场,方才吵闹的声音顿时小了,跟着方始休从后头出来,正好就听见那些人在说游子意,于是板着脸就咳嗽两声。众人纷纷闭了嘴,声音戛然而止。

  江逐月走了上去,拱手向方始休行礼道:“请王爷安。”

  方始休往他身后探了探:“子意呢?还没到?”说来也是,他怎么还没来。

  正当其时,刚说到他,那人就来了,手里把玩着一把折扇,笑道:“方小王爷请我吃酒,怎地不来。自当要来,来喝个尽兴!”他穿过众人,一眼便望见了站在后方的纪惊风。

  果然,他是最出挑的。

  此时,新科状元立即赶了过来,朝着游子意拱手道:“游大人!”转身又向着纪惊风行礼,“纪大人,请入座。”

  方始休一看见游子意,脸上便有了笑容,抬手上前就把人揽进臂弯,搭着他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哪儿的话!你请我,我肯定来。”

  方始休招呼着那边儿的人:“都别站着了,回去吃酒罢!”说着,瞄了眼王相,“我们不跟他一桌。”

  纪惊风在一旁落座,坐得端正。新科状元伫立良久,跟在方始休身后。

  游子打量半响,江逐月已经在座位上喊他名字了,他倒是跑得快,就挨着纪惊风坐了下来:“子意,来这里!”江逐月想得很清楚,要从根本上断绝一切游子意与纪惊风的接触。

  不料,方始休唉了一声:“不成,子意必须离我坐近些!”说着就把人带去了另一边,在纪惊风的左侧入座。

  游子意坐下那一刻,江逐月的眼神快将他融化了,每次想瞧一眼时都会看见中间挡着个纪惊风,很是不爽。

  方始休拉了状元郎来,向游子意说道:“这是我在石岭遇上的一位才子,那时候还不知道他要来京都参加考试,遂一同与他周游了几日,他的字写得可谓是矫若惊龙啊!如今他高中状元,所以也想借此机会,设宴款待,带来给你们认识认识。往后在朝为官,也好有个照应。”

  状元郎还没封官儿呢,方始休就把人引荐来了,这话多半还是说给纪惊风听的。

  游子意一笑,斜眼瞟去纪惊风,乐道:“能让方小王爷这么赞不绝口的字,想必一定是书法大家之作啊!”

  那状元一听,连忙拱手道:“承蒙方小王爷垂青,鄙人三生有幸,游大人此番夸奖,实在受不起,受不起啊!”

  “哎!这是什么话,你是经过殿试由陛下亲自择选出来的今科状元,既得陛下赏识,又得王爷赏识,定然笔底春风,足见你才华横溢!”游子意吃了口酒,酒入喉头,那神情就开始放纵了起来,笑得轻浮。

  纪惊风接道:“笔墨横姿,确实不错。”

  状元道又拱手道:“各位大人谬赞了!”

  也不知怎地,游子意虽然眼神落在状元郎身上,表情却不怎么好看。又喝了几口酒,觉得有些发热,扯了扯衣袍上的领子。

  方始休拿出了状元郎的书法习本,说给众人赏析。游子意盯了会,见他提名,柴准,字宝臣。写得字虽然漂亮,但他的言行举止,都像极了一个人。

  游子意看一次便皱一次眉,酒一杯接着一杯。江逐月被挡在一旁,左顾右盼想要与他说话。他第一眼就不太喜欢这个状元郎,因为总感觉他在学乔倬言。

  无论是说话时冒酸,还是身上的书生气,还有字迹。

  纪惊风抬手把他面前的酒壶抢了放在自己的桌上,偏头小声问他:“你觉得给他引荐什么官职好?”

  游子意眨眨眼,回头瞧他:“我说了不算,这得陛下做主。”

  “你说了算得。”

  “唔。”游子意闷声,趴在桌子上,“纪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陛下听了…”他打了个嗝儿,“听了会把你抓起来的!”还会将你流放去岭南。

  江逐月歪头,见他俩说悄悄话都要把头埋在一起了,恨不得站起身去扒开他俩。

  纪惊风温声道:“你举荐,我编纂,陛下过目,指不定也和你一个意思。”

  游子意听后笑了声,抬眼看向对面的御史中丞道:“哦,我明白了,王相是来这儿抢人了来了。我说呢,那孙子跑来跟我吃酒做甚!”喝得有点儿多了,他说话软绵绵的。“还是纪大人做主吧。”

  纪惊风道:“方才小王爷带着人来和我们说了那么多,是不是也得卖个人情给他?”

  “人情么…”游子意话语拖长道,“还是纪大人会做官。”

  这一时半会儿,还不太好办,分明那状元郎是个烫手的山芋。方始休的意思是,欣赏他的一手好字,想让纪惊风举荐个不错的官职。王相来此,是想打听一下,状元是哪一派的人。若是情况允许,也能卖个人情给他。可眼下看来看去,发现游子意根本瞧不上眼那个状元。

  故以为,这状元是方小王爷的人。

  纪惊风没有拦他吃酒,等方始休回来时,游子意已经喝得酩酊大醉。

  他急忙把人架在脖子上,要扶他去自家后院休憩。柴准也来了,那语气,那动作,都差点儿跟谁一样了。

  江逐月看了就来气,再也坐不住了,蹭地起来撞开柴准去扶游子意。纪惊风没动,只低头抿酒。

  “子意!子意!你醒醒!”江逐月急道,“王爷,他醉了,我还是先送他回家罢!”

  他这一醉,王相立马就跟个鬓狗闻着味儿似的,闻声就来了。非要看看他吃醉了会说出什么样的话,好明早上朝弹劾他。

  纪惊风抬眸,望向御史中丞,心里闷闷地,十分不悦。柴准还没碰到游子意,就被挤到一旁去了,以他的身份,还没资格与正三品官员站在一起。

  方始休皱眉道:“他今日怎么就吃醉了?平日里酒量也没这么差啊!”把游子意提起来,担心地看着他,“子意啊!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游子意脸蛋微红,挑眼忽地一笑,眼神十分勾人心魄,搂着方始休的脖颈道:“乔松松——!”

  霎时,在场的人都被他这一声喊的头皮发麻,浑身发颤。

  方始休哎哟一声,怜惜道:“我的祖宗啊,你怎么还在想着他!”赶紧招呼下人备好马车,“我错了我错了,我真该死啊!子意,你别这样!”

  江逐月暗啧一声,心里乱成一团。

  “快!逐月,你赶紧送游大人回去,别让他吃醉了四处发疯。”方始休忽然就后悔了,摆什么状元酒,设什么宴席呢!把人整伤心了,他心里愧疚得很。

  原以为,那件事情过去了就没事了,谁知道,这个傻子还想着乔倬言。第一次见到柴准的时候,就隐约觉得这人像他,可终究赝品比不过正品,何况还只是学得像罢了。

  他真是被那一手字,迷晕了头。

  马车备好,江逐月准备要背他走了,谁知游子意走出两步,踉跄跌到在纪惊风怀里,把人抓得紧紧的,没了声。

  方始休又担心他摔破了头,立马对着纪惊风道:“纪大人若是顺路,送送游大人罢,他这下人肯定是晕的。”

  在游子意摔倒他身上的那一刻,纪惊风是愣住的,显然没想到他会跌进自己的怀抱,不由脸上一红。

  王相顿时大喊:“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呀!真是有伤大雅!”指指点点的,甩袖就回了座位。

  方始休两眼翻白,道:“纪大人从后门儿出罢,省得明日有人又要敲舌根,参这个参那个的,我皇兄头疼!”

  “好。”纪惊风颔首,他把人抗在肩上走出方府,走出的那一刻,江逐月跟在身后很是不甘心。

  他也有力气,他也能扛得动游子意。

  后门儿巷道来往的人少,方始休让他们从后门走是为了提防明日王相的弹劾,怕他又平白无故地参他青天白日的在大街上伤风败俗,坏了官员的颜面。

  纪惊风刚跨过石阶,肩上的人就重重地吐了口气,急忙拍打他的背喊道:“快放我下来!你快把我给颠吐了!”

  他站定,江逐月也站定。

  “唔,好。”纪惊风放下他。

  游子意理了理衣衫,脸色通红,转身打算上马车:“纪大人力气好大,甩得我快吐了!”

  江逐月抬脚跟上前:“啊?你没醉啊!”

  游子意轻笑一声:“我再吃两口,应该就醉了。”

  三人上了马车,驶出了方王府。

  江逐月两眼瞪得像个铜铃,见他托腮望着车窗外脸上挂着笑,问道:“骗方小王爷就这么开心?”

  游子意嘁道:“逐月你懂什么,这叫兵不厌诈。”扭头又望向纪惊风,“纪大人这下知道该怎么举荐了罢?”

  纪惊风闻言抬头:“此方式虽然拙劣,但可行。”

  江逐月懵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说方始休想让纪大人举荐官职,王相也想卖个人情举荐。我们的纪大人夹在中间难为情,而陛下最厌恶派别之争,知道这柴准有心攀附方小王爷,借此来升官走上仕途。而那柴准狼子野心,既踩着方始休的船,也想踏着王相的船,贪得无厌。”说着,游子意抿笑,“所以为了不让我们的纪大人为难,游大人只好牺牲自己,真情流露,让方始休感到愧疚,不应该带柴准到他面前晃悠的。从而解决了这个问题,明白了吗?”

  江逐月蓦地点头:“原来是这样啊!那不就是一棒子敲死了他升官的路吗?”

  纪惊风跟着道:“也不全然,还有御史中丞呢。”

  “没错。”游子意道,“到那时…啧,到那时再说罢。”他觉得,到那个时候,皇帝想借柴准之事给王相扣顶帽子,拉帮结派,为往后铲除他做准备,谁让王相是太后的人。

  少年皇帝政权还不稳定,太后总想要插手,不是一回两回了,这养母和生母,终究是有差别的。

  少倾,游府到了。

  游子意跳下马车,大摇大摆地进了府门。

  纪惊风盯了会他的背影,脑中不断浮现方始休愧疚的表情,还有那一句「乔松松」。他垂头问江逐月:“为何方小王爷这么怕他伤心呢?”

  江逐月顿道:“方始休啊,小时候子意救过他,他一直待他是救命恩人。”

  “此话怎讲?”

  “那年子意随游大人进宫,在御膳房遇见了偷吃的方小王爷,他差点儿噎死,让子意给一脚踹在腹部,又勒又抠嗓子眼的才救了回来。本来脸色都紫了,没气儿了。后来皇帝陛下知道了,还赏了他两座翡翠雕的鸽子呢!”

  “鸽子?”

  江逐月道:“对啊,方小王爷就是吃鸽子给卡到了喉咙。”

  纪惊风颔首:“噢,原来如此。”

  “你问这个做什么?”

  纪惊风道:“想了解他。”

  江逐月愣住,没了声。

  隔了几日,皇帝下诏,立今年的状元郎为朝奉大夫。游子意听了向纪惊风投去赞许的目光,下朝后问他:“纪大人怎么如此记仇?”

  纪惊风回道:“原本就是他不配。”

  谁教他学乔倬言的?

  后来,柴准守着典当被人称作掌柜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