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定风波>第92章 

  暗夜刚刚降临,思勤就带着赵无垠飞走了。二人刚刚飞走不久,天池山上就响起了噼噼啪啪的爆炸声,像是过年放炮仗一样——放走的那匹马最终引起了怀疑,是燕军发现端倪追了过来,结果正好迈入了陈峰的布置之中。

  双方免不了一场突击战斗,在陈峰布置的战斗网中,燕军很是吃亏。但他们也不敢把飞鹰开进来,否则就成了明目张胆的宣战。而这种国与国层面的战争,是要经过国主批准、层层审核的。下级擅自或因工作失误扰乱国家关系,最重是死罪。

  燕军逐渐退回自己的防守,双方对峙三天有余,才逐渐放松了剑拔弩张的胶着状态,各自退回自己的驻地。陈峰命人将他们同伴的尸体包着草席从山顶推了下去。

  那边的飞鹰鸣响三声,算是回谢。

  葛老头刚从桃花坞出来,在出门关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大燕认识他的人太多了,他的名气在这里太大,几乎成为一个神话。他的画像历年被贴在各个药房里,成为每个药师崇拜立志的对象,不少富贵人家里还有他的石像。认不出来就见鬼了!装的再疯也没有用。

  鹰儿找上他以后,老头完全是把它当做炮灰来使。它就是每次抛石引玉抛的那块石,声东击西,声的那个东。飞鹰本就脑子不好使,彻底被他给整迷糊了。

  但老头使得很顺手,且乐此不疲。

  飞鹰一直跟在他上空盘旋着,他走到哪里飞鹰就跟到哪里,随便吹出一个哨,它就会落下来,立在他的肩上。老头多了个伴,觉得乐呵了很多。

  “他怎么教的你?养的真好,傻里傻气的。”

  鹰儿:……

  飞鹰不鸟他,看得出随时都想滚蛋。

  葛淞说:“等老头我逃出了燕国,我就放你回去找你的主子。”

  鹰儿鸣叫了一声。刚叫完,又听到了追过来的脚步声。

  葛淞回身骂了一声,“他娘的,强买强卖也他娘的该有个限度。指着一处方向说,我往哪里逃,你往那边飞,把他们都引开。乖!我叫你的时候你再回来。”

  老头越上枝头,雄鹰嘶鸣一声往另一处飞去,跟踪他们多日的人以为这只鹰是葛淞的,因为鹰儿一直与葛淞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于是也调转方向跟着雄鹰跑远了。

  箭雨袭来,鹰儿四处躲避,身形灵巧,一看就是有专人训练过——能命令一些动物,只有经常豢养毒物的一些高级毒药师才有这样的本事。

  燕国国都。

  下朝后,当初送思勤去蒙古的聂老头告诉了国主一些情况。

  他说:“恐怕思勤公子是回到燕国了。”

  国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问:“他回来做什么?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朕这些年一直没有追究他,放他自由天下,难道他还不明白?”

  聂老头说:“具体原因,臣也想不通,但眼下看来,他和葛淞是有联系的。一直跟着葛淞的那只鹰,就是当初臣送给思勤公子的那只,也就是如今飞鹰设计的仿生对象……”

  听到这里,国主不满的攥紧了拳头,眉头微皱。聂老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但眼下那只鹰却在葛淞手上,而且三番五次帮助他逃脱我们的追踪。”

  “思勤怀的是什么样的心思?”

  聂老头说:“他很在乎大梁的魏王爷,不知道他精不精通他们的火.药之术。”

  更多的原因,聂老头没有回答,因为他想起了当年思勤同他请辞的那个夜晚。他说自己从未遂愿,燕国欠他太多了。

  国主说:“不,不要惊动他。他一直都是个有分寸的人,朕还不想与他为敌。飞鹰是他设计的,当初救了燕国,朕记得他这点好。”

  虽然他嫉妒,但他总是个有理智的人。

  聂老头想了想,还是把话艰难的说出了口,“可如果得了他,蛟羊计划很可能会事半功倍。我们已经为此付出投入了太多,只差一点就要成功了。臣想着,他身上终归留着燕国的血,朝廷需要他,他恐怕不会推辞的。”

  国主望着天外的一轮明月,“成功了,然后呢?杀了他,还是放他带着军事机密离开大燕?还是说,让他继续留在朝廷里效命,成为朕的眼中钉吗?当年他请命离开蒙古、脱离燕国,朕成全了他,算是作为飞鹰的回礼。那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与他不再有任何瓜葛的打算——他如今已不是我燕国子民,不方便知晓我国太多的机密之事。”

  国主突然翻脸,怒斥道:“工部的那群傻子只会一味的诉苦抱怨,没了葛淞自己就造不出来了是吧?成天对一个快要入土的人死缠烂打,要他们还有何用?!从今日开始,不准再派兵追他,留点脑子多用在研究上,蛟羊计划如果再过半年还没有丝毫进展,自己收拾东西滚蛋!”

  国主虽然从未评判过,但心里都是有数的。他知道工部一直在派人追缴葛淞,他从未阻拦过,心想着,别管用什么手腕,把他安排的事办成了就行。可偏偏追了这么多年都没追到,自己的工作还没有什么进展,都不够丢人的。

  聂老头下去了,带着国主的意思传达给了工部,追兵们一夜之间消失无踪。被连续几天追的喘不过气来的葛淞因为他这一句话,终于有空喘了口气,活了过来。

  葛淞时常感叹自己命太长,早就到了老死的年纪,偏偏老天爷还要让他耗着就是不收他,自己寻死他又狠不下这个心。

  “实在太受罪了”,葛淞粗喘着气感叹道,在一块大石头上落脚。他无法向那些政客们解释,自己如此逃亡的缘由,因为知道解释不通,所以他只能一直逃,却无法为自己辩解丝毫,寻一个脱身的理由。

  鹰儿在上面应和了一声,翅膀煽动起丛林里的落叶,落在他肩上。

  “你个畜生,听得懂什么?”

  飞鹰飞上天送他一坨鸟屎。

  ……

  金陵。

  一日,王府的大门突然大开,金陵城的百姓就知道魏王爷回来了。城中僵硬的空气开始流动,沉默已久的街道突然吵嚷起来,人群集聚在府门前。

  赵无垠开门上朝的时候看到了熙攘的人群,先是一惊,看清那些或担忧或好奇的眼神,又忍不住一笑。他微微施礼,百姓们受宠若惊,也纷纷对他行礼。

  冯铮从后面出来,招呼道:“都别堵着大门了,再不上朝就迟到了。”

  于是堵在门口的人嬉笑着一哄而散。

  人群散去以后,赵无垠骑上马,这才看到一直站在原地的卢贞。

  卢贞走上前,神色担忧,问道:“你的身体……”

  “已经没事了”,赵无垠说。

  卢贞神色一轻,“虽然这么说有推脱的嫌疑,但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作为提醒。那藏红花是叶子堔送给我的,送你之前我还事先喝了尝过。”卢贞说,“我喝了没事。”而且怎么都查不出毛病。

  赵无垠神色不改,当初自己为何中毒之事一直没有功夫去细想,昨天晚上回来整理金陵近况以后才弄清楚的。

  “我知道”,赵无垠说,“不过既然你喝过,还是去找思勤给你把把脉解解毒吧,他现在就在府里。”

  赵无垠抬手招来人,示意他带卢贞进去,然后一扯缰绳马儿就带着他跑远了。

  卢贞看着他的背影渐远,就跟着侍卫进了府门,这是从他与赵无垠闹翻了之后第一次进来。老管家看见了他,哼了一声,重重的一跺脚,把自己关进屋子里去了。

  侍卫带着他径直去了思勤的卧房,思勤正懒散的靠在椅子上,闻声从一本药集里露出头,墨黑色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卢贞,带着调笑的意味,像是看到了某种玩具。

  思勤放下书,正要起身,此时门外又闯进来一人。

  “进来。”

  是突然折返的冯铮。

  冯铮进门行礼,神色庄重道:“奉王爷原话,王爷他说……如果你敢整什么幺蛾子你就完蛋了!”

  思勤:“……”

  冯铮咧了咧嘴,感觉有点牙疼。头一回传达这样的命令。

  思勤“唔”了一声,“听得出是原话了。”

  卢贞看着思勤短短时间里微妙的表情变化,突然品出味儿不对来了。但他一时也没有想出是哪里不对。

  “你回朝找他吧”,思勤说,“来,你,把手腕漏出来。”

  思勤给他把脉,卢贞一直盯着他,一直在琢磨着那点不对。

  思勤突然抬眼,问他:“好看吗?”

  卢贞一囧,想说点什么显得不至于那么尴尬,但他与思勤素无交集,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说赵无垠吗?那他杀了自己的心都有吧。

  于是只得道:“多谢”,语气显得有点纠结。

  “不客气”,思勤说,“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卢贞纠结再三,又说:“多谢你一直照顾璟心。”

  思勤抬眼,似乎有点不解的看着他:“我照顾我自己的人要你谢什么?”

  卢贞脑子卡了一下,片刻后感觉脑壳突然裂开了一条缝,“啊?……不……”

  那条缝儿越来越大,“啊?!……”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但仍难以置信着,原地僵成了石像。

  思勤调戏道:“啊什么?你们富家子弟养个男.宠不是什么常见的事吗?”

  卢贞:“……”

  片刻后,卢贞品着他调笑的神色,说:“你在逗我。”

  思勤笑道:“你管真的假的,别说出去损坏他的名声就行了。”

  卢贞这下彻底蒙了,分不清他说的哪句话真哪句话假。

  赵无垠下朝以后,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居然碰上了赵无堔。

  赵无堔见他,叫道:“四哥。”

  赵无垠错身而过的时候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径直走了,像是从未听到过这一句。他听着极不习惯,感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叶子堔身后的党羽们顿时怒气交加,但也不敢在魏王在的时候背后说坏话,一个个缄口不言,老实的跟孙子似的。直到他走远了,确认他听不到了,才一个个开始装孙子表忠心。

  “王爷明明和他是同等地位,不必对他恭敬如斯,他也太不把咱们王爷看在眼里了。”

  赵无堔眼色深沉道:“哪能是同等地位,在这大梁究竟谁是主子,难道你看不出吗?”

  朝堂上的皇帝就是个摆设。

  赵无堔说:“以后不准针对魏王爷,我不想与他为敌。我现在,还没有坐稳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