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记仇日记>第1章 1-2

  1

  趴在秉堂背上的我正在试图搞清当前发生了什么。

  就在一个时辰前,我还在准备今日的成亲,后来仆从来禀报说秉堂回来了。

  秉堂这两个多月来都在外处理公事,我没有将成婚的消息告诉他,因为觉得没有必要,只是没想到他恰好在这一日回来了。

  秉堂来见我,面色如常,还诚挚地向我送上了祝福。看他情绪平和的样子,我想了想,便没有将女方的事告诉于他,想来他马上就会知道。

  他还带来了我每日例行要喝的药,我没有多想,他递来,我就喝下去了,之后就失去了意识,醒来后就是现在这样了——他背着我,正在用轻功狂奔。

  我沉思了片刻,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他平静地回答道:“你逃婚了。”

  “不,我没有。”我试图反驳道,“是你把我掳走了。”

  他语气坚定了几分,斩钉截铁地道:“你逃婚了。”

  我:“……”

  我放弃了与他争辩,下巴有气无力地搁在了他的肩膀上,说道:“我俩都失踪了,家族那边怎么办啊?”

  “我自有安排。”

  我们元家的直系有神算的血脉,拥有遥望古今,预见未来的能力。可惜,直系一脉的子孙稀少,到我们这一辈就只有我一人罢了。

  而且,江湖上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就开始流传“喝神算的血能够百毒不侵,长生不老”的传言——我知道,这肯定是假的,不然我的母亲和我的祖父他们也不会不到五十岁就去世了。

  我从小体弱多病,七岁遭遇了绑架,身受重伤,从此双腿无法行走。

  因此,在我十三岁那年,母亲去世后,家族里的长老就盘算着找个替身,代替我坐上家主之位,以此为我挡去外界的注意与窥觊——此人就是秉堂。

  原定中,秉堂这个家主是个傀儡,一切重大事宜都是由我幕后处置,他只是个传达我话的。

  然而现实是,我几乎终日困于病榻,自顾不暇,根本没有精力去管那些繁重的事宜。秉堂的能力原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强得多。

  比我还小两岁的他十一岁当家主,上位不过短短两年,就笼络住了各地管事和族人们的心,将所有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有条不紊。

  长老们因此就有了危机感,觉得秉堂脱离了掌控,生怕他会将来狼子野心,对我不利,彻底将我取而代之。他们便来与我商量,是否要采取什么措施。

  我表示就维持原状好了。

  能者上之,这是自古以来约定俗成的规则。我比较豁达,知以我的身体,胜任不了家主之位,那便让能够胜任的秉堂来当,也好。

  再说,我很久之前就对秉堂算过一卦,结果显示他并非奸邪之辈,而且我自己对秉堂的印象也不赖。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铁杆好兄弟。就算是他当上家主后,不管每天空闲还是忙碌,他也都会来我的小院,和我聊天,下棋,推我出门散步。有时,他跟我说公事,有时会跟我说一些自己遇到的烦心琐事。

  可以说,我无聊的生活正是有了他,才变得有了意思。

  我相信他不会为了地位和利益,而对我不利。

  又是八年过去了,他对我的关怀一直没有变,没有像长老们预想的那样,家族的发展越来越好,事情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已经稳坐家主之位的秉堂冷不丁地将即将成亲的我给掳走,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我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喉咙有些发痒,忍不住咳了起来。

  秉堂终于是停了下来,眉头微蹙地将我放了下来,给我拍背顺气。

  我靠在了他的身上,费了好久,才勉强止住了咳嗽,我气短地艰难喘息,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还像往常那样,从怀中掏出了手帕,小心地给我擦拭汗渍。

  我仰头看着他俊朗的面容,哑声道:“秉堂,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许是我的注视让他感到心慌了,他摸了一下我冰冷的脸,手掌覆住了我的眼睛,说道:“我不想让你伤心,但……和你成亲的那女子不是什么好人。”

  我视线被遮盖,也看不清他是个什么表情,正想要说话,只听他又用一种仿佛在压抑着什么的语气说道:“还有,你能算尽天下事,这么多年了,我不知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马虎——元承意,我喜欢你,从十岁那年就开始了。”

  我被这番话给震撼到了,一时间忘了反应,就感觉到急促的呼吸离我越来越近,很快就有温软的东西贴上了我微启的唇,灵活的舌试探性地撬开了我的牙关,卷走了我口腔中的血腥味。

  我也是呆住了,忘记了推开与反抗,只手指本能地抓紧了他后背的衣服。

  “承意……”唇舌分开后,他低吟了一声,仍是手掌覆我的眼,小心翼翼地又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两下,“虽然我很想与你就此私奔,不用再有任何的顾虑,但我想你肯定是不愿的。等将事情处理好,我就带你回去。”

  他终于松开了我的眼睛,还没等我看清他的表情,他就又将我背了起来,用轻功继续往前走。

  半晌后,我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讷讷地道:“我没有算过这种事,我不知道……”

  话没说完,我就意识到了不妥,我想自己简直是傻了,在这种事上,我必须硬气起来,我努力营造气势汹汹的样子,“不对,元秉堂,你刚刚亲了我?”

  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问题,秉堂忍俊不禁,轻笑出了声。

  “元秉……”

  他打断了我的话,“别说话,承意。好好休息。”

  我难以置信,不知道在这情况下,他怎么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像往常那样对我说话。

  刚刚说话的声音大了一点,让我嗓子和胸腔有些难受,所以我只能小声嘟囔道:“我不是断袖。我只把你当好兄弟的。”

  他平静地“恩”了一声。

  “但是你……”

  约莫秉堂给我的药中放了我平日助眠的药物,现在我又感觉困意上来了,很快便又靠在了秉堂的肩膀上,沉沉地睡去了。

  *

  2

  再度醒来时,我已经身处一处民居了。

  我躺在床上,思考了半天的人生——关于为什么好兄弟会是个断袖,还喜欢上了我的问题。

  我从我们九岁那年的初识,一直想到了二十三岁的今天。每一个记忆片段都没有放过,愣是没有看出一点端倪。

  当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是很难感知外界动静的,以至于我压根没注意到秉堂一直在我身边,对我说了很多话。

  我的没有理会大概在秉堂看来,就是生气了。

  后来,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了,就坐在我的床边,静静地将我看着。

  我的意识回归了现实,扭过了头,见他盯着我看,一怔,“干嘛?”

  他的眼睛亮了几分,俯下了身,问我道:“要我带你出去走走吗?”

  我欣然应道:“好啊!”

  他扶我坐起了身,娴熟地给我梳发,穿衣,然后抱我出了门。

  院子很大,还种了不少花花草草,葡萄架下还有一秋千,我叫他将我放在秋千上,他按照我说的那样做了。

  我抓紧了吊索,兴奋地要他摇秋千。

  他摇了,但幅度并不是很大。

  “我还以为你生气了。”他道。

  我感受微风拂面,心道偶尔外出也不赖,一边问道:“我为什么生气?”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因为我让你逃婚了,我还以为你很喜欢那女子。”

  我成亲对象是我们元家旁系的一名女子。

  她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才是真正的直系后裔,几次与我制造偶遇,与我搭讪。

  她的心思,我都一清二楚,心里跟明镜似的,但我知道长老都在期盼我成亲生子,既然她想当我夫人,那就让她当吧。我是无所谓的。

  我答道:“我只是需要一位夫人罢了。家族需要一名健康的继承人。”

  他停止了对秋千的推动,来到了我的身前,认真地弯身问我道:“那承意,你告诉我,你想要成亲吗?”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以我的身体,我恐怕没法有亲生子嗣,但是我算过,直系不会绝后……”

  “如果我跟你说,我能解决直系继承人的问题,你是不是就不成亲了?”

  我疑惑地歪了歪头。

  他道:“老家主当年产下的是一对双胞胎——也就是说,你还有个双胞胎兄弟。但是他没有继承神算血脉,出生没多久就被你父亲带走了。”

  我一怔,“但是我母亲说,我父亲在我出生前就死了……”

  “这是假的。你父亲现在还活着,是江湖上一个大帮派的首领,你兄弟是年轻有为的少侠。前段时间,他们找上了我,以为我是你。我派人查过,他们所言非虚,不过我没有将你的事情告诉他们。你兄弟五年前就成了亲,有三个孩子,其中一个女孩继承了神算血脉。”

  我眼睛一亮,急声问道:“真的吗?”

  他“恩”了一声,又问:“你想见他们吗?”

  “当然!”说完,我又沮丧了下来,“但是长老他们……”

  “不用担心。我带走你,去见你的父亲兄弟,也是他们的意思。”他道,“他们也不赞同你与那女子成亲,因为她似乎喜欢施虐。只是怕你是动了真情,是以不方便当你面说。”

  我:“……”我还以为我成亲是他们求之不得的呢。

  既然这样,事情就变得简单许多了。

  我的心情一片大好。我本以为自我娘亲去世后,世上再也没有与我血脉相连的至亲了,如今知道我父亲还在世,我还有个双胞胎兄弟,这又怎么令我不开心?

  我又赶忙问道:“我兄弟的身体怎么样?”

  这话一问出,秉堂的表情就变得微妙起来了,他语气特别小心地道:“他很健康。”

  我眉目舒展,雀跃地道:“这可真是太好了!你说他是少侠,他的武功一定很厉害吧!”

  秉堂抿紧了嘴唇,沉默了良久,最后摸了一下我的头发,叹道:“承意……”

  他好像欲言又止,我眨了一下眼,有些困惑地看他。

  “没事。”他道,“我已经传讯回了家族。等车驾来,我们就启程去燕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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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问,问就是我又想搞病弱轮椅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