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太平辞>第55章

  付正越抬头看着这个人,总觉得他一定不是甚乡野老农,一定有功名在身,至少读过书。

  “不晓得哩,”小贩又去包馄饨,“好在吾家里在郊外,没烧过来喏。”

  来人十分自然地坐在付正越对面,从行囊里掏出一块干粮,就着一点水便啃了起来:“年轻人,京里来的?”

  付正越点点头:“敢问,您是……”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迟畔用力咬下一块干粮,“诶哟,老了,这都咬不动了……年轻人,晓得自己来此做甚么?”

  付正越没敢说话,只是试探着点点头。

  “晓得就好,”迟畔道,“那我便告诉你,人家里炭盆是因何而掀。税收不上来,自然有里胥去催事,可你想想,桑树林如何出粮?”

  付正越点点头:“松江多有瞒报一事,走着稻田的税,收着蚕丝与丝绸去倒卖,从中牟利。”

  不算太傻。迟畔欣慰地点点头,果然严彭看人的眼光和当年的阁老很像。

  “里胥催急了,难免会出事。”迟畔放下水壶,轻叹一声,“年轻人,晓得菜人市么?”

  付正越第一次听这几个字,但隐约觉得,这不是甚好东西。

  “交不出税的,自然拿人去抵,再交不出……就被送去菜人市。”迟畔的声音越来越低,只不过并不是为了刻意故意吓唬人,“现下还好,可饥荒之年,菜人市才是所有灾民的安置之处。”

  付正越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不是蜜罐里长大的少爷秧子,晓得民生疾苦,隐约猜到了对面这人接下来的话。

  “吃过肉罢?”迟畔苦笑一声,“年轻人,先吃饭罢,看你劳顿一路,不像严小九似的皮糙肉厚,别累坏了你。”

  明明是有点嘲讽的话,可付正越听着他的语气却并无令人不适之处,反倒觉得跟着他平静下来。

  “后生年轻,无意冲撞,敢问您是……”

  “淮西路淮安县迟畔。”

  “迟,迟……”付正越有些不敢说话,“原来您是,是那位连中三元的迟先生!”

  迟畔轻笑一声:“一朝金榜题名,天下皆知我迟畔。世人只抬头看着我那三元榜首,却不晓得低头瞧瞧自己脚下。”

  脚下?付正越本能地低头看了一眼,只有灰扑扑的土地,还有自己的脚印在上面。

  “年轻人,你脚底下,可是黎民血肉啊!”迟畔起身,“走罢,我带你血债血偿去。”

  付正越没明白到底有甚血债,只是稀里糊涂地吃了两口馄饨,便起身跟着迟畔离开。

  松江这些天晴了天,雪都化干净了,不像是前些天刚遭过天灾的样子。然而受灾最严重的县里,惨状依然接连不断地往来者的眼里扑。

  有焦黑的断壁残垣,还有成群的,无家可归的人,然而付正越发现他们似乎大多面无表情,神态极其麻木。

  迟畔讲,尸身已经基本清理完了,实际上也无甚好清理的,大多数都已烧成了一缕白烟,不晓得飘哪里去了。

  人就是这样,昨天,甚至适才还好好的,说没就没了。

  “那年和玉声在湖州赈灾,我以为黎民百姓已经受尽了天下的苦……”迟畔沉声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

  付正越蹭了蹭手心的汗,然而与衣物摩擦时却觉出了一丝疼痛,低头一看,是手心不知何时已被他自己抠破了,渗出了血珠。

  “任旌,前面便是菜人市。”

  付正越循声抬头,然而那并不是真正的菜市场,而是聚着一群人。

  那群人似乎甚身份年纪都有,神色各异地或站或坐,见生人来了,便直勾勾地盯着,把付正越鸡皮疙瘩盯起了一层。

  “迟先生,他们……”

  迟畔没说话,只是脚步放轻了。

  很快付正越便发现了不对之处,有些人确实是一直盯着他们看的,但更多的,无论是年纪轻的女孩还是小孩或者老妪,她们多是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

  付正越深吸一口气,走近一个像是睡着了的老妪身边,弯下腰:“老婆婆,您晓得松江府在何处么?”

  老妪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死了。

  付正越刚想继续问,然而迟畔一把拉开他,下一刻,那人便推了个空。

  “买不买?”

  那屠户似的人语气恶劣,付正越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买,买甚?”

  屠户冷哼一声:“屁都不懂到这凑甚热闹,快些回家饿着等吃肉罢!”

  迟畔站在付正越身后一言不发,有些事他讲不得也不忍讲,必须要自己看到才行。

  “甚吃肉,我只是问路,你到底……”

  “滚滚滚!”屠户啐了一口,“你又不买,搅老子生意做甚,这老婆子在这五天了,再过些天只能当腐肉混在大锅里,想着你若买便可以便宜出手了……竟是个毛头小子!”

  付正越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到底说了些甚。

  愣了片刻,他站不住似的后退了几步,心里一阵泛一阵的恶寒。

  付正越猛地抬头,环顾四周,似乎都是这般样子,几个女子或是小孩老人坐在那,旁边几个屠户或喝着就三五成群,或拄着大刀歪在废墟上。

  原来,原来菜人市,是这个意思!

  付正越艰难地喘了几口气,然而若有若无的血腥与腐烂气却猛地扎了进来,刺得他一咳嗽。

  “延元时,有过大周最荒之年,菜人市生意好得不行。”迟畔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离开此处,“有些姿色的女子,只要无体臭,都能卖出三四千钱。把她们煮了肉,供灾民吃了,换回来的钱,能将自己家里人赎回来,或是从富户那里换几口饭吃。”

  付正越的气息越来越急促,然而脚下却像逃似的跟着迟畔走了,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砍了四肢,挂在屠户那里,割了肉最多之处直接进锅里煮……这样炼狱似的惨剧数不胜数。”

  “先生,难道就无人禁绝么?”付正越一步上前,挡住迟畔的路,“虽然人生苦短,可最后,最后竟沦落为旁人腹中食……”

  迟畔一挑眉:“你不是晓得自己来做甚么?”

  迟畔愣住了,紧接着适才那天因悲愤而来的勇气一点不剩:“我,我以为我只是来此查办高瑞的,没想到会……”

  “皇天昏聩,奸臣当道……你若是不想这菜人市开遍整个大周,便替我,替我等,扳了高瑞罢!”迟畔回头看了一眼菜人市,似乎不知从何处又来了一个女子,她要用自己的两条腿换回公婆和丈夫。

  两条腿……那如何够呢,迟畔收回目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阁老,您晓得么,五十年还不到,您当年禁绝至死的菜人市,竟然又被在下撞见了。

  当年那般斡旋各地,抗衡多方……忽然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然而付正越只是看着阴沉沉的天,天地交汇处,一丝光也没有,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幕布,裹住了整个太平的大周。

  “迟先生,在下人微言轻,这关节下……恐怕只得独善其身。”付正越沉声道,“恕在下失陪了,松江还有在下的事。”

  迟畔还没从回忆中缓过神来,便看着付正越逃似的离开了。

  也是,这般惨象,谁敢接手。

  皇天啊,果真要亡我大周吗!

  “你怎么还回来了?”乌晟焦头烂额地把严彭带进屋里,转身猛地关上门,“也不提前与我讲一声……稀奇了五殿下竟然还敢放你出来。”

  严彭失笑:“他又不是我祖宗,我去哪还需得他同意了?”

  乌晟撇撇嘴,假装自己忘了些甚重要之事。

  “现下情况如何了,死了多少人。”

  湖州不比京里,眼看着就要入五月,此处已经热得不行,就算刚下了一场大雨,依然没有浇散暑气。

  乌晟叹了口气,伸手到窗外接到着雨水:“你瞧这雨下的……有数吗?”

  严彭气息一滞,没接上话。

  “不少人都是无故牵连,这群胡人……”

  “无妨,前些日子我已拜托齐大帅,他们的人能被暂时挡在外面。”严彭轻叹一声,“如果看着差不多了,便一起拔掉。”

  乌晟点点头:“就等你这句话了……话说,你这节骨眼上回湖州做甚?也不怕被胡人剥皮吃了。”

  “他们怕我不来,反倒没理由兴风作浪。若是我没猜错,此次来的还有回鹘人罢,等了如此多年,真像个王八。”

  乌晟皱了皱眉:“玉声,我觉得你有些急躁。”

  “废话,”严彭虽然安稳坐着,然而向来笑脸迎人的神色竟然有了一丝裂缝,“我处理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还得赶回京里过端阳呢!”

  乌晟:“……”

  他奶奶的!

  “事不宜迟,回岭南。”

  乌晟一点头,起身便开始收拾东西,然而正要出门时,严彭却一把拽住他:“你说,我此次回湖州……是不是只有你和俞安两个人晓得。”

  “啊?不然呢?”乌晟道,“说不定连你的殿下都不晓得,你都没好好和人家道个别!”

  严彭白了他一眼,没再讲话。

  湖州府到岭南不远,日夜兼程的话一天一宿便到了。严彭在京里五个多月,之前还没觉得什么,此时一着急赶路,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

  “玉声,不行就歇歇!”乌晟勒住马,“我看你脸色都白了。”

  严彭摆摆手:“走罢,到岭南另说。”

  日头没完全落下,然而山间已经没有天光了,乌晟点了两盏马灯,自己走在前面探路。

  山间很静,暮色渐淡,但这个时候该有群鸟奔林……不该如此寂静。

  终于,乌晟住下马,转头道:“玉声,这是要出事啊。”

  “猜到了,”严彭摸了一把马的鬃毛,安抚似的拍拍它的脖子,“如何连你身边都不干净,快给我想想是谁。

  乌晟神色凝重,环顾着壁立的山:“不晓得。等事了了,这商帮赶紧给别人罢!”

  “想不出来?”严彭一挑眉,好像十分不满似的,“那待会我还如何装神弄鬼?”

  乌晟:“……叫胡人砍死你算了!”

  两个人停了片刻,对方终于按捺不住,树叶无风自动,簌簌地颤抖着。

  “诶!林子里的!出来见一面!”

  严彭这一声在山间带起了回音,然而他还是听见一声箭离弦的声音。

  他猛地调转马头,侧身一躲,然而那箭似乎带着千钧的力,铮的一声穿碎了头冠,扯下了一缕头发。

  严彭没拽住缰绳,直接被带得从马上摔了下去。

  乌晟吓了一跳,纵身下马扶起他:“如何?”

  “如此准的箭,怕是科达利……”严彭揉了揉后背,“嘶!麻烦大了。”

  麻烦确实大了,不大会,那隐匿在山间的胡人像是春风吹又生的荒草,呼呼地冒了出来。

  这么大的阵仗,也只是为了逮一个人而已。

  “看来孙兆兴不单单是投了高瑞,还顺带把他旧主的罪名坐实了啊。”严彭的腿疼得站不起来,估计是摔坏了,折了也有可能,“这位首领,你是你们回鹘第几代了?可堪一队骑兵否?”

  阿仇谅站在科达利旁边,注意到他的脸色登时便沉了下来。

  “好在他们没那个能耐,不是骑马来,否则咱们俩现在早就奈何桥相见欢了。”乌晟轻叹一声,大敌当前,他竟有一种诡异的欢快,“玉声……阿曜啊,他们真是够给你面子了。”

  许久无人念叨的名字骤然被人提起,严彭也只是眨了眨眼,好像不是在叫他一样。

  虽然这里是湖州,凶狠的回鹘也没有大队的骑兵,然而他们还是转瞬间遍到了两个人面前。

  “白家当年风光无限,想不到……如今的话事人都要死在我的刀下。”科达利刷地一下抽出刀,“放心,不疼。”

  严彭就那么泰然坐在地上,刀锋闪过,他也只是挥蝇子似的,一把拍开,手上立竿见影地留下了一道血痕。

  “嗯?你要垂死挣扎一番么?”科达利轻蔑一笑,“劝你不要做些不可能的梦。”

  夜深了,月牙早就隐没不见,然而漆黑的夜色中却突然闪出了一丝亮光。

  虽然这事办得实在缺德,但……付正越将铁锹扔在一边,满脑子只剩下了菜人市中那老妪麻木如死水的眼神。

  大周的子民,要被大周的子民吃了。

  尸体烂得差不多了,反倒方便了他,他先是对那烂得看不出个数的骨植长揖,而后取出了一块骨头。

  高瑞睡得正香时,忽然有听见了急促的敲门声。

  “做甚?”高瑞猛地拉开门,然而门外却是惊慌失措的管家……还有官军。

  领着官军也闯首辅私宅的,却是京兆府一个不知名的小吏。

  付正越看着更漏,像是神魂都被吸走了,其实距离他命官军破开高瑞的宅门也只才过去了半刻不到。

  宅子里分外热闹,也分外安静。

  “无事的,”迟畔从他后面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如果今夜甚都没发觉,你便辞官来湖州找我……我教你行医。”

  付正越笑了笑:“那位不肯露面的仵作,也是您教的?”

  迟畔摇摇头:“她不是,她夫家是医者,只是……根治不了这世道里的顽疾。你若真的来找我,我不光教你医人,还教你治世,如何?”

  “不必了,”付正越又抬头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然而早已经被火光映出了火红色,“我还不想辞官呢,迟先生,您自己慢慢逍遥去罢。”

  这一夜的每一刻都在被拉长。

  “如何便不可能了,”严彭往前凑了凑,脖颈正好顶上了刀尖,“你们回鹘都能一入大漠三十年东山再起,白家为何不可十四年沉冤昭雪?”

  科达利皱了皱眉:“你们虽然可恶,但不是戍边的将士么,哪里有甚可冤的?”

  严彭笑了笑,眼尾舒展开来,像是在逗一只怀里的小猫:“连个回鹘人都晓得……怎么,科达利首领下不去手了,我在这引颈就戮半天了。”

  “杀了可惜,”阿仇谅像是一个飘荡的魂魄,不时就消失在夜色里,而后突然冒出来,“不如留着给我带回北原,叫父亲处置。”

  科达利抿抿嘴,刀尖竟然罕见地微微颤抖。

  这正是他们与德利厥部的分歧所在。

  回鹘人已经被白家和西北的骑兵打怕了,景平朝不兴武事,他们这才敢试探着回来。可德利厥部不一样,这群人好似没有第二根筋,说是复仇就言出法随。

  若科达利说,直接一刀下去,甚麻烦都没了。但这样阿仇谅显然不会同意,他们德利厥部像是狼,捉住了猎物一定要慢慢享受折磨其致死的滋味。

  可没有他们还不行,今年的冬天该过不去了……

  “科达利首领啊,再犹豫片刻,没准我的梦真的就实现了……”

  科达利一哆嗦,自己族群古老的话语从一个中原人嘴里冒出来,竟然有一种邪术似的的诡异。

  然而阿仇谅已经要指挥手下行动了。

  漆黑天边忽然毫无预兆地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便跟着几声震耳的炸雷。

  雷声掩盖住了喧嚣,也掩盖了行军的马蹄响。

  科达利一下打开阿仇谅,刀锋毫不犹豫地劈过去,可乌晟一闪身,别住了他的胳膊。

  中原人无论强大到何种程度,面对回鹘人,一定是占下风的。科达利只是愣了片刻,另一只手已经摸出了弯刀。

  然而仅仅是片刻的耽误,一支羽箭破空而出,带着潮湿的气息,倏地刺穿了科达利的胸口。

  信号弹在他们正上空炸开,霎时映明了夜空。

  羽箭尾翼依然在颤抖,然而科达利却已经不动了。

  乌晟不再犹豫,随手拎着严彭的衣领找了个空子拔腿便跑。

  “等等!”胡人乱作一团,信号弹没一会便灭了个一干二净,黑暗中严彭忽然挣开乌晟,“找阿仇谅!”

  乌晟一点头:“我晓得,你待着,我找!”

  严彭没说话,乌晟以为他听进去了,便飞身又闯进了胡人之中。

  不过阿仇谅比乌晟想象得要聪明,一见他们早有准备,第一反应便是去找严彭。

  “这不是巧了,我也正找你呢!”

  严彭晓得,那群胡人自小灵便,因此还特意防着他们跑到树上,结果还是没防住。

  严彭虽然会打,但肯定打不过阿仇谅,索性也不多做挣扎,十分顺从地被他用刀顶着心口:“诶哟,小王子适才还不想让在下死呢,如何这会就变卦了?”

  “你自然不能死,”阿仇谅的官话半生不熟,看得出来他依然不甚适应此处,“我一定把你抓回北原,让族人……”

  “食肉寝皮么?”严彭失笑,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那边的喧嚣,岭南帮像这么多年的岁月一样,到底是老旧了,已经是要招架不住,“若是心急,你现在便动手啊。”

  阿仇谅握刀的手紧了紧。

  “不过嘛……这世上想我死的人太多,我一时记不起来,也数不过来。”严彭丝毫不慌,好像刀尖戳的不是他一般,“你还不如我的岁数大,往后排一排罢,别碍着你长辈的事。”

  严彭话音刚落,心口便一阵刺痛,暗叹到底是小孩子,下手也没个轻重。

  阿仇谅的两眼中都是充血的,一点眼白也见不到:“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我是答应过父亲要把你活着抓回北原,但……你随时,随时可以死在半路!”

  “诶哟,我好怕啊。”严彭干巴巴地附和,夜风掀起他散落的长发,好像个刚爬上来透气的恶鬼,“小孩,你父兄在战场时,你怕是还在德利厥跑马放荡罢。我从大火里捡回一条命的时候,你见过北寒关几次?”

  和他总比科达利好相与,好在那刺头九成是活不得了,现在把这小疯子摆平便好。

  阿仇谅咬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何,没杀过人?”严彭的眼角弯了弯,本是个温柔的神情,可怎么看怎么刺眼,“用不用我教你?”

  乌晟绕了一圈,虽然他们无法将胡人赶尽杀绝,但这个程度已经是极限了。于是他给领头之人打了个信号,告诉他见好就收,杀了一个科达利已经回本了。

  严彭哪去了!乌晟沿着山路往林子里走,正好瞧见了自己最担心的一幕。

  他就知道,不能让严彭自己一个人到处乱窜,不出事都对不起这大好机会!

  乌晟借着夜色掩护悄悄地靠近,还没等仔细听两个人在交谈些甚,不晓得阿仇谅发甚疯,竟然一使劲,把刀直直地插进了严彭的心口!

  那一刻,乌晟满脑子只剩下三个字——

  玩砸了。

  五月初二,京里已经有了初夏的气息,刚刚下过一场小雨,不甚热,舒爽得很。

  “你们俩做甚呢?”

  这些天临近端阳,方俞安除了自己的冠礼,还有不少旁的事要忙,最近都披星戴月的。可谁知今日回来,竟然撞见了钟雨眠和常安。

  “严玉声之前不是说又有回鹘人,我和小长安想着,看看能否将当年白家的骑兵阵图复原出来。再不济也能做个参考啊!”钟雨眠放下笔抻了个懒腰,“到底还是我上的战场少,甚都不会。”

  方俞安点点头,也不晓得他赞同了哪一句。

  “您还是好好歇着罢!”常安将从禁军文书库里偷出来的卷宗搬到桌上,“当年烧得真干净,我是一点没看见残余,只能靠猜。”

  方俞安对排兵布阵并不精通,但光是个外行人看着那有密密麻麻标注的舆图和阵图,就能感觉出来不是甚简单物事。

  “你们两个,真的能弄出来?”方俞安把阵图放下挠挠头,“要不还是参考参考兵部罢。”

  钟雨眠回身,指着半个博古架的文书:“都是兵部的,有损坏缺失,殿下可得照价赔偿。”

  方俞安:“……”

  “小孩,来,”常安招呼过一边的方翊舒,“行了别看戚山秋那破东西了,看我这个!”

  这段时间,常来王府里的人都发现了,方翊舒对经史子集兴趣缺缺,反倒很喜欢大周律。

  对,就是那个太祖皇帝当年命人定下,传至如今的律法。

  方翊舒没动,眼看着都要钻进书里了。

  常安啧了一声,一把抢过文书:“一天介儿的总看这些物事,该四体不勤了!”

  方翊舒迷茫地看着他,有那么一丝丝地相信。

  “来,看我这个。”常安把他拉到杂乱的桌边,给他指舆图,“瞧瞧这是哪?”

  方翊舒犹豫片刻:“燕,燕云?”

  “不对,”常安给钟雨眠打了个手势,语气却依然欢快,“这是咱王府屋顶!梁上君子,这京里的禁军不是纸糊的,时间久了您再被发现,下来见见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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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人市不是我乱写,学到这的时候我也很抑郁,总想着有些苦难是捂不住的,有的正视它才能看到未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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