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北侯府。

  静合堂正屋内,沈老太太刚从小佛堂出来就听宣嬷嬷说起江苑被扣进廷尉府的事。

  “怎么会这样?”沈老太太缓缓落座,神色难以置信道,“江苑那孩子最是端正,不可能犯事,廷尉府怎么突然就把人拷走了?”

  宣嬷嬷叹气道:“这奴婢哪知道啊,也没派人去打听,老太太若是想知道的话,不如去问问小侯爷?”

  沈老太太沉闷了半天,迟疑道:“算了,最近朝廷不稳,陛下将朝中之事都交于翰林院打理,太子殿下的势力随着陛下的态度而削弱,太子殿下有意讨好翰林院,翰林院里谁都好说话,唯独江苑油盐不进……,不说了,泠丫头呢?”

  宣嬷嬷道:“泠雾姑娘今儿个一大早就去了江家,想来也是关心江大学士的。”

  沈老太太叹了一口气,道:“泠丫头是重情义的。”

  说罢,沈老太太似乎想到了什么,捻着佛珠的手一停,皱了皱眉道:“说起来上月江苑与泠丫头和离之事实在突然,莫非两者之间有何关联?”

  宣嬷嬷回想一番,点头道:“是挺突然的,这夫妇俩平日里都好好的,再说奴婢瞧着江大学士不像是因为子嗣问题就与泠雾姑娘和离的人。”

  沈老太太道:“若真是如此的话,这事怕是不简单。”

  宣嬷嬷眉头一拧,默言。

  屋内正是安静之时,探春忽然走了进来,福身道:“老太太,泠雾姑娘来了。”

  宣嬷嬷闻言,转头与沈老太太交换了一个眼神,说道:“泠雾姑娘此刻来拜访,怕是为了江大学士的事。”

  沈老太太身子歪靠在扶手上,扶额沉思半晌,才道:“让人进来吧。”

  “是。”

  探春应下便退出了屋子,叶泠雾领着绒秀进来时,许时昨晚操心过剩,此刻的她看起来格外疲惫,姣好的面容难掩担忧之色。

  沈老太太不去看她,接过宣嬷嬷递过来的茶碗,轻轻拨动碗盖,低声道:“江苑的事老婆子我已听说了,你今日来是想让宁北侯府替江家说话的?”

  叶泠雾站定,拿在手中的丝帕攥得紧紧的,抿唇道:“老太太我……”

  “先坐下说话。”沈老太太打断。

  叶泠雾在旁缓缓落座,正要开口,沈老太太却先说道:“你与江苑和离是事前商量好的?江苑早知江府会遭难?”

  叶泠雾脸色青红转色,犹豫道:“……是的,老太太。”

  沈老太太合上盖碗,蹙眉道:“他倒是一个君子,还知道不拖累你,只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事,竟让你们夫妇走到和离这一步?”

  叶泠雾心头一沉,细白柔嫩的十指交叠而握,全然一副紧张的模样。

  宣嬷嬷见此,领着屋内众女使先出了屋。

  见屋内只剩沈老太太,叶泠雾才开口:“此事说起来荒唐……”

  事已至此已然瞒不住,叶泠雾只能先从余苏城开始,将江苑为何会娶她,又为何隐瞒身份进入朝廷的事一一讲了出来。

  所有事情里关于渝州的部分,叶泠雾却有意瞒下了沈湛的部分。

  沈老太太呆呆的坐在炕上,听的脑门发胀,半晌才反应过来道:“你说什么?江苑……江苑是女子?这……荒唐!”

  叶泠雾埋着脑袋,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不敢吱声,更不敢找借口。

  沈老太太见她乖顺,不由得叹气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呀!欺君之罪岂是儿戏,江家的事那就是纸包火,若是陛下追究下去,就算你们和离了也得遭罪,你啊你,糊涂,当真糊涂。”

  叶泠雾低下头,眼眶湿润起来:“老太太的话泠雾明白,可是……可是泠雾实在没办法看着江家受难,看着江苑入狱而见死不救,她这些年过得身不由己,日日提心吊胆,泠雾真的不忍心就这么看着。”

  沈老太太缓缓向后靠去,微微阖上眼睛,屋里只听见叶泠雾有一声没一声的抽泣。

  见沈老太太久久不说话,叶泠雾忍不住出声道:“老太太若是不帮的话,泠雾实在想不到别人了。”

  沈老太太慢慢睁眼,轻叹了口气道:“这事不是帮不帮的事,这事明显是太子殿下要给翰林院下马威,哪能是我出面就有用的。”

  叶泠雾手指绞着衣角沉默,其实她也明白太子针对江苑的目的,但江苑从进朝廷起就一心只为陛下,只为昭国,行事从未有过差池,不过是隐瞒了女儿身的这个身份罢了。

  沈老太太靠在垫上,吐了口气:“你先回宅子,这事我尚且给你不了答复。”

  叶泠雾默然,随即起身行了辞礼,绒秀见叶泠雾一脸失魂落魄的出来,心都跟着紧了一下。

  待两人出了宁北侯府,绒秀才问道:“主母,老太太她是不愿意帮忙吗?”

  叶泠雾垂下眼眸,道:“老太太自有她的考量,她该为宁北侯府多考虑的。”

  “那……”绒秀迟疑片刻道,“那咱们可以去求侯爷吗?侯爷那日不是说了,江家若真出事,可以帮忙吗?”

  叶泠雾皱了皱眉,神色颇是不情愿。

  绒秀见她如此,说道:“罢了,咱们还是先回宅子再等等消息,主君为人清廉,说不定明日廷尉府就放人了也说不定。”

  叶泠雾伸手拢了拢身上的外裳,用极轻的声音道:“你去府中问一下侯爷在不在侯府。”

  绒秀点了点头,转身进府找熟人打听去了。

  结果则是人在城郊军营。

  落日的余晖洒在长街上,趁着城门未关,马车急急朝城郊驶去,

  军营四周围起一道木板制成的护墙,因此看不见里面的情况,而外围则是一圈黑旗卫,器宇轩昂地驻守在各自的岗位上,还有一队黑旗卫手执兵器在来回巡逻。

  营门口值守的黑旗卫发现马车,立刻拔剑挡路,领头的扬声道:“来者何人!”

  绒秀先钻出厢门,随即扶着叶泠雾下马。

  值守的其中一名黑旗卫认出了两人,收剑道:“原来是叶姑娘,您怎么来黑旗营了?”

  绒秀道:“这位大哥,我们是来找侯爷的,能麻烦你通报一声吗?”

  那人道:“自然可以,两位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