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氏听了许遵的话,渐渐由疯癫,转为伤心。
她想起死去的章远,捶地大哭:“远儿,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许遵站在一旁,告诉了她真相,“其实,冯氏并未看见你偷东西或是纵火,我们已经问过她了。所以,你对她的恶意,全是出于你内心的魔障。”
包氏一愣,随即哭声更加凄惨,不知是在哭自己命运多舛,还是哭自己愚蠢,就这么上了许遵的当,稀里糊涂地认了罪。
两年前纵火案的凶手被抓捕,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传到皇宫内。
官家有意要放冯氏出瑶华宫,太后却不许。
“放冯氏出来,岂不是要恢复她王妃身份,叫她搬回颢儿的府邸居住?颢儿那样厌恶她,两个人能好好过日子吗?很多事错了就是错了,但颢儿是你的亲弟弟,你胳膊肘不能向外拐啊不是?”
官家对自己亲娘的蛮不讲理,感到不满,却不能拂了她的面子,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大娘娘,我们已经做错了,现在有人查出真相,替我们弥补了错误。咱们身为皇家人,知错就改,才能做天下人的榜样。”
“你不说,知道的人也不说,天下人怎么会知道?你是天下人的皇帝,也是颢儿的兄长,你连小家都顾不了,如何能顾得好全天下呢?”太后反驳道,她见官家脸色不好,又软下语气道:“你要是觉得对不住冯氏,从国库中拿些东西,补偿给冯家就是了。”
“冯家也不缺这些,冯氏这两年日子过得清苦,不如补偿了她。”官家道。
“如此也好,官家定夺吧。”太后知道,这已是他的底线。
于是,官家下令,不但仍旧以王妃的礼制对待冯氏,还给提高了待遇,并允许冯家人进宫与冯氏相见,对外也只说是冯氏自愿在这里,为大宋祈福。
冯夫人入宫这一日,刚巧撞上了桑云。
桑云是来给冯氏递信的。亦巧在狱中给冯氏写了一封绝笔信,托桑云一定带到。
冯氏读完亦巧的信,眼眶微微湿润。
“她的字还是我一笔一笔教的,所以字迹和我很像。这个傻姑娘,她说她之所以对章远那样做,就是故意将线索指向皇宫的。”
冯氏望向桑云,“章远身体的另一部分,就埋在布衣巷王二家中的那株桂花树下,她说章远是个好人,她不希望他来生缺了什么。”
冯夫人见冯氏落泪,在旁安慰道:“官家说了,等王爷想通了,就会来接你回家的。坏日子都过去了,就要过好日子了。亦巧是个忠奴,她的后事,我们给办,你放心。”
冯氏摇头,“我与王爷...回不去了。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她又看向桑云,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桑姑娘为我做的一切。”
“王妃请起,我可受不起。”桑云忙跪下,还了冯氏这一礼。
瑶华宫外。
许遵站在宫墙下,等着桑云出来,却见一辆马车由远及近。
能将马车驾到此处的,只能是皇家之人。
只见小厮从身边拿了矮凳,掀起车帘,吴荣王从马车内缓缓走下来。许遵看见是他,略微吃惊,而赵颢看见他,亦面上不自然。
只是,两个人碰见了,总不能装作不认识。
“许大人这是...”赵颢觉得案子已经完结了,不知道他为何还会出现在此处。
“我的下属来给冯娘子送信,我送她过来。”许遵答道。
赵颢想到坊间的一些传闻,皱眉道:“那个貌美的女捕快?”
许遵大大方方应道:“是。”
赵颢打量许遵几眼,突然笑道:“许大人的眼光,总和旁人不同,旁人都是喜欢娇滴滴的小娘子来着。”
许遵脑中突然浮现出桑云撒娇的模样。顿时心神荡漾,忽然意识到王爷在自己面前,忙拱手道:“君子各有所爱。”
赵颢点点头。
护卫已经让了一条道,但赵颢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王爷是来看望冯娘子的么?冯家来人了,现在还在里面。”许遵提醒道。
“哦,她自愿为国祈福,我来看看她是否缺什么,想着给她送来。”赵颢顿了顿,又道:“既然她的家人在,我就在外头等一等吧。”
包氏才是当年纵火案的真凶,这事儿已经传开了。
她偷窃王府的古董字画,去当铺和黑市上交易,还挑拨王爷与冯氏的感情,这些话应该也有人说给赵颢听了。
要不然,赵颢不会突然来此。
只是,冯氏被关在这里两年了,他也已经两年没见过冯氏了。两人之间误会重重,赵颢也免不了多了一分近乡情怯的感喟。
冯夫人从宫里头出来,看到赵颢,先是一愣,随后欠身行礼,赵颢忙拱手回礼。
二人之间,除此之外,无话可说。
赵颢深吸一口气,似乎是鼓足了勇气,这才踏入宫内。
冯夫人看见许遵,过来行礼,顺便向许遵道谢。
“夫人不必客气。”许遵道。
“莲儿瘦了许多,若非许大人,我这辈子恐怕都见不到莲儿一面了。许大人对冯家的恩情,我记着了。”冯夫人又是郑重行礼。
许遵看向敞开的宫门,见桑云还未从里头出来,脑中浮出一个念头。
“夫人,许某有一个不情之请。”
“许大人请说,只要我能做到,定当竭尽全力。”冯夫人真诚地说道。
于是,一天过后,冯家突然传出消息,要收桑云作义女。
冯夫人亲自来大理寺,给桑云递帖子,还备下一份礼——一只润泽动人的羊脂玉镯子。
众人瞧见这只镯子时,眼睛都直了。桑云虽买不起什么好东西,但却是认识好东西的,她不明所以地看着冯夫人,根本不敢收。
“好孩子,莲儿的案子能翻案,你也出了不少力。这玉镯原本是一对,一只在莲儿手上,还有一只就交给你了。”冯夫人笑得慈和。
她这样一说,桑云更是不敢收了。
人家的传家宝,她自觉没有出特别大的力,怎么配收这样的东西。
还有,冯家乃世家大族,收自己一个乡野丫头作义女,所图为何?怎么看,怎么都感觉这事儿没这么简单。只是,桑云已经被这天上掉落的馅儿饼砸晕了,根本无法思考。
“咳...既给你了,你就收了吧,冯家家风清白,你父母都走得早。若能认了冯夫人为义母,往后汴京城里,也算多个能走动的地儿了。”许遵冷不丁地在她身后开口道。
见冯夫人始终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桑云迷迷糊糊的脑袋,似乎清明不少,她反应过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