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遵回到家中,纪氏将他训了好一通,然后忙命人去买鱼买龟,还嚷嚷着要将自己嫁妆里的上好野参从库房里翻出来,给他炖汤补身子。
“我以为娘只关心时兴的布料花样、脂粉钗环呢,原来也关心我。”许遵靠在软枕上,半翘起唇角。
“胡说,你可是我怀胎十月生出来的。要不是为了生你,我肚子上的纹路怎么会这样多,用了多少上好的药膏,都无法消除彻底。”纪氏将鸡汤端来,舀了一勺,喂到许遵嘴边。
许遵看了眼碗里漂浮的油,登时就没了胃口,将头扭向一边道:“其实按照大夫的方子,将药喝上一段时日也便好了,这鸡汤这么油,还是娘留着喝吧。”
“我今儿原本约了光禄寺少卿夫人喝她新酿的果酒,结果出了你这档子事儿,害得我酒也没得喝了,你倒还不领情。”纪氏翻了个白眼。
许遵端过鸡汤,闭着眼睛,将一碗汤当酒一样,直接干了下去。
“乖,这才是娘的好儿子。”纪氏终于满意了。
钟大敲了门,径直走了进来,见着纪氏,忙低头问安。纪氏原本是不管许遵衙门里的事务的。但今天不同,她看到钟大,连同他一并训了一顿。
“你从小就跟着遵儿,府里待你不薄。若是再有下一次,你不好好保护遵儿,让遵儿受这么大伤,我非扒了你一层皮不可。”
这种厉害的话,若是从旁的当家夫人口中说出,或许令人惧怕。但从纪氏口中说出,却像是一只纸老虎,空有其表,并无任何威慑力。
不过钟大自认许遵受伤的事儿上,自己也有一定责任,于是将头埋得更低,“是,是,夫人教训得极是。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纪氏这才端着空碗,出了房门。
“怎么样?事情都办妥了吗?”许遵问道。
“那几个商人得了恩惠,都说公子您的好话呢。至于桑姑娘,我已经将咱们府里最好的药膏送过去了,沿途还买了些芝麻,一并给她送过去。桑姑娘一直念念叨叨着要来看您,我让她先将自个儿照料妥当,来日方长。”钟大道。
“嗯。”许遵点点头,“尚大人审完苍妙了吗?”
“人是给他送去了,至于有没有审,咱就不知道了,没有风声传出,想必是还没有动作。”钟大回道。
“这个尚河...死的好歹是个他国使节,他还如此惫懒,若只是个平头百姓,那不是非要拖到元宵后?你明儿去刑部催一催,就说是我的意思。再不行,将这事儿捅到刘尚书那儿去。”许遵又道。
官家改制,恢复了六部实权,尚河想必不敢再躲懒。
“是。”钟大应下。另一面。
桑云自是不肯乖乖歇了。
她要操心的事情还真不少,首先,卢菱儿原本是想要自己官人和苍妙厮混在一起的证据,以此做要挟来和离。但眼下,苍妙被捉,证据肯定是没了。但那夜清风馆的状况,许多人都看见了,再加上几个商人的亲身参与,将这事儿传得绘声绘色。桑云无法透露太多案子的实情,但吓唬吓唬卢菱儿的官人还是可行的。这不,卢菱儿的官人听到苍妙卷进了杀人案里,立刻吓得不敢再去清风馆风流,生怕什么不干不净的事情牵扯到自己。
卢菱儿暂时还是无法和离,但自家官人倒是老实了许久。按照约定,卢菱儿无法付给桑云更多钱。仅仅只是那三十贯的定金没有收回。
给耳目馆的伙计付了月钱,又将屋子修缮一番,最后也就剩下二十贯不到。
桑云没法去伯爵府看许大人,又听说最近卫国长公主一直陪着张七巧,自个儿也不便上门叨扰,就买了针线,又从书画摊儿上买了幅仕女图,干脆坐在屋子内缝制起香囊来。
原本,她手上是有现成的样子,就算自己的针线功夫再不好。但好歹是女人,怎么着也能大差不差地做出来。可谁让人家许大人品味独特呢?
两日过去,基本的样子已经出来了,只是...桑云看着,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
哎,描荷花、鸳鸯什么的都容易,可是要描人,真的好难呐。
许遵在府中锦衣玉食地将养了两天,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钟大匆匆进入房内,脸上满是愤懑。
“公子,刑部的人放出消息说,苍妙越狱逃跑了。”
“什么?”许遵猛地坐直身子,后背的伤口经过这一拉扯,痛得令他皱眉。
“公子,您慢点儿。”钟大一个大老粗,虽不知道怎么照顾人,但也是极心疼自家公子的。
“刑部大牢比大理寺的大牢还要牢固,怎么可能越得了狱?”许遵觉得此事甚为荒唐,像是天方夜谭。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这件事就是确确实实发生了。刑部的人说,苍妙诡计多端,迷晕了看守的人,将自己打扮作刑部之人,又打伤了认出他的人,这才成功逃跑的。”钟大道。
“简直胡说八道。”许遵斥道。
从前路志高逃狱,是因为他懂些邪术。但苍妙只是个普通的练家子,如何能逃出生天?除非...有人刻意放他走。
“钟大,我们去刑部会会尚河。”许遵道。
“不可。”钟大忙拦住他,“案子的事儿再重要,也重要不过您的身体。您现在这样出去,夫人回头真能扒了我的皮。”
“你跟了我这么久,见过我决定的事,会反悔的么?”许遵冷冷道。
“不曾。”钟大蹙眉。
许遵向来说话算话,钟大头一次后悔自己禀报一件事儿,报得太急。公子怎么着都要亲自过问,那晚一刻知道,就能多休息一会儿了。
最后,钟大只能由着许遵的性子,向尚府发了拜帖。
奇怪的是,尚河似乎知道许遵要来,门房早有准备。
厅堂内,炭火、热水、糕点都备下了,府上的婆子还特意告知许遵,自家主君关心许大人的伤,所以吩咐备的是参茶。
许遵坐着软轿来,但还是因一路颠簸,感觉不适。
他皱着眉头,面色苍白,在厅堂枯坐许久,尚河进来时,却是红光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