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裴娘子:这个案子我看刑>第16章 红粉骷髅

  刘若竹被找上时,他刚过视事,正在公主府上,与太平公主赏樱下棋。

  他听了吴伯甫派来的人禀报,心中沉思片刻,大约在想,这块烫手山芋要怎么接。细问之下,问出几个名字,俱是与死者有关的涉案之人。

  其他的倒不打紧,刘若竹听到「来御史」这三个字时,直接乐了。

  “回去告诉你们县令,让他宽心查案,若有难处,刑部自会替他顶着。”刘若竹回道。

  见刘侍郎这便应下了,吴伯甫的心腹忙返回去禀报。

  这一厢,公主因雅事被打断,不满已然写在了脸上。刘若竹先是施礼表达歉意,随即伏在公主耳边,将刚刚来人所讲的事儿,直接挑重点讲了。

  “哦?这来御史在外仗势贪求女色,他的子孙倒也不遑多让啊。”太平公主眼中晦暗莫名。

  她恨来俊臣恨得牙痒痒。这田舍子勾结侯思止等人,企图陷害武氏诸王和自己。她一直在布局,试图将他与他的朋党一网打尽,目前已初见成效,就差最后一击。这不,把柄送上门了,自己岂能放过?

  “来御史深受陛下宠信,贪求些女色,在陛下看来,大约也算不得什么。”刘若竹故意添油加醋。

  “那是没人将篓子捅大。”太平公主唇角露出讥讽的笑容。

  刘若竹心知太平公主已有主意,干脆顺着竿子往上爬,“公主,臣帮您往火里添了油,您可不可以也帮臣一个忙?”

  “你说。”太平公主喝了口茶,眼梢微抬。

  刘若竹见况凑上前,低声在公主耳边说了几句,公主听完后,笑骂他道:“你这升官来财的危险事儿,自己不肯担一点,倒是叫我替你挡着。我早该看出来,你比猴儿还精。”

  “公主权势大,威风大,臣只需要仰仗公主即可安生。再者,臣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以后谁陪公主春来赏樱,冬来赏雪呢?”刘若竹赔笑道。

  一番话将公主心里的褶皱都抹平了,太平公主亲密地撕扯了一下他的耳朵,并未用力,口中应下:“我答应你便是。”

  “那臣今日就告退了,臣占用公主这么久,怕是张郎君心里头该不高兴了。”刘若竹站起身,就要向公主告别。

  “去吧,他有什么不高兴,我托举着他往高处走,他该感谢我才是。倒是你,明明心系公务,还要装成体贴的可怜样儿。”太平公主捻了块茶饼送入口中,笑道。

  刘若竹缓缓退出一道门,这才拿袖子擦拭耳朵。

  他心中极反感公主对自己故作亲热,却又不得不攀附这株苍木。家中阿爷、阿耶、伯父相继过世,若是自己因为一宗案子,有个三长两短,叫家中的女眷该如何生存。可若是叫他对已经发生的凶案不管不顾,他又做不到。圆融之下,他从不曾忘却初心。

  刘若竹从公主府出来,便去了尹尚书府上,将倚翠阁的案子避重就轻地禀报于他,意思是要将案子讨要过来,当作要案处置,县衙只做配合。

  尹尚书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儿,因曾得过上一任刑部尚书,即刘若竹阿爷刘德威的提拔与恩惠,故而对刘若竹这个后生很是照顾。

  “这蜀商再富,也不过是个商人。至于彭家的官职,也不过是靠他家祖宗捐了军饷得来的。你不必担忧得罪他们,案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老头儿抚着胡子,坐在胡床上,老态龙钟。

  “得了尹尚书的允准,子鸣就放手去做了。”刘若竹道。

  他得了允准,赶忙要走。毕竟,涉案的达官显贵,他只挑不重要的说了。若是一一如实说来,怕是尹尚书这个贪生怕死的老头儿并不会应得如此痛快。

  做完这些,刘若竹属实松了口气。

  尹府外。

  “郎君,我们现在是去县衙吗?”手下将马牵来,问道。

  “回家,换件衣裳先,这衣裳上沾染的茶味儿,我不喜欢。”刘若竹意有所指地答道。

  “啊?属下觉得,挺好闻的啊。”这名呆头呆脑的手下说着,还特意往空气里嗅了嗅。

  刘若竹微微一笑,扣起手指,敲了手下的头,而后翻身上马背。

  他出门一贯不爱带太多人随行,跟他关系近些,也深得他信任的属下统共就两个:阿茂和阿则。阿茂为人谨慎,适合替他办些隐秘的事。阿则看起来呆头呆脑,但武艺高强,从小就跟着他,保护他。

  私心里,刘若竹更喜欢阿则多些,不光是因为阿则的阿爷曾保护过他的阿爷,算得上是半个家生子的缘故。更多的是,这个人没什么心机,与他相处总是简单容易些。毕竟,心思深重的人,往往不会喜欢另一个心思深重的人。

  两人刚骑马归家,还未下马,就被衙门的人堵在了自家门外。

  “属下参见刘侍郎。”吴伯甫的手下见了他,忙上前行礼。

  刘若竹见是一张熟面孔,刚不久前才在公主府见过,便跳下马,向他猜道:“案子有进展了?”

  那属下一脸为难道:“也,也不是什么进展,就是又死了一个人。”

  刘若竹听到「死人」二字,面色沉下来,“死的是谁?”

  “是倚翠阁的老鸨,被发现死在了,死在了来御史的府衙门外,县令叫我赶忙过来上报与您。”属下边说,边有些心虚地擦着额头的汗,心道,自家县令回回派给自己的差事,都如此令人胆战。

  那太平公主是什么人?来御史又是什么人?每一个碾死自己,就和碾死一只小蚂蚁一样。就算是眼前的刘侍郎,那也不是自己能开罪的人物,可偏偏,自己先是搅了他和公主下棋,现在又阻扰他回家。

  “走,去县衙。”刘若竹又上了马,调转马头。

  “刘,刘侍郎,您先去,属下,属下还要去请一人。”吴伯甫的属下道。

  “谁?”刘若竹随口一问。

  “住在南山堂的裴小娘子,现在死的是一个女人,咱们吴县令又对裴小娘子极其信任,所以就叫属下去请了。”属下一脸无奈道。

  这差事也不好,虽说裴小娘子一介布衣,倒不会将自己一个公门中人如何。但大家伙儿都看得出来,人家裴小娘子根本不乐意介入这个案子,是自家县令一再出尔反尔。

  刘若竹一听到「裴小娘子」,沉下去的面容渐渐浮上一丝笑意。

  “这裴小娘子可脾气大得很,本官同你前去,你请不来,还有我,不是么?”

  “多谢刘侍郎体谅。”吴伯甫的手下在这一刻发自真心认为刘若竹善解人意、体恤下面的人。

  这几人到达南山堂时,见虚掩着的门里飘出一丝袅袅白烟。

  刘若竹细细嗅出,眼底浮上一丝好笑的意味。这位日日煎药的小娘子,今日居然有闲情雅致在煮茶。

  “好香的茶。”刘若竹笑叹,就要去叩门。

  呆头呆脑的阿则跟在身后,却莫名恍出一句:“郎君,你现在不是不喜爱茶的气味儿了吗?”

  刘若竹叩门的手停在半空中,转身道:“君子爱茶,因茶性至浓,至醇,至平淡。而非至浊,至浑,至深暗。不是不爱茶,而是取之有道。”

  “好深奥。”吴伯甫的手下发自内心感慨。

  阿则的自豪感油然而生,“那是,咱们家郎君就算不靠门第入仕,走科举,也是要当状元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