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浮月还皎>第65章 两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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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场宴并不奢华,甚至没有繁缛严肃的规矩,李知竢站在麟德殿外,看着裴致远远在翁耶后走来。

  深秋时节,天黑的越来越早,她的身影在黑夜里却格外清晰与婉约,踏着黑夜的流光走到他身边。

  如今他并非以太子身份敬待大将军,忠臣之上赋予了一层新的身份,这是他心爱之人的亲人们。

  她爱惜,珍重的家人们。

  “老臣携家眷拜见太子殿下。”

  正要跪下来,李知竢已经迈下台阶,扶住人:“今日只是寻常家宴,裴公与将军不必客气。”

  这话意有所指,聪明人一听便知,裴公一揖,“殿下终究是君,礼不可废。”

  下午方可当作一国太子,如今却要成为自己的女婿,裴良靖再看李知竢,感觉有些不同。样貌谈吐不必说,从前是皇孙,如今是太子,端的是好风华气度,可惜瘦了些,能拿起剑吗?

  殿内坐着颐华长公主一家,见到裴家人,先客气的相互见礼。

  从前不论诸位长辈和沈桓对两人的事抱着怎样的心情,如今却是实实在在将这事放在明面上,裴致的心情有些许的微妙,也的确感觉到了李知竢口中的“姑母一早就将你视为一家人了”的意思。

  “哪有这么有缘的两个孩子不是?虽然在诏州擦身而过,但最后又在衡州相遇。”

  颐华长公主作为在座唯一的女眷,自然承担起了提起婚事的责任,雍容的长公主高贵典雅,却没有一丝架子,拉着裴致亲亲热热坐在自己身边,“我们阿竢,从小跟个闷葫芦似的,我和陛下看着都急,就怕一辈子都这样。如今能遇上阿致,我们也放心了。”

  裴公微笑着回答:“殿下是当世难见的好男儿,是老臣孙女的福气。”

  李彰却笑着摆摆手:“裴公谦虚了。阿致聪敏明达,性子温和,是个好孩子。到底是朕的儿子有福气。”

  两方当真你来我往,一个夸裴致如何好,一个夸李知竢如何优秀,话题中心的两人只好无奈相视一笑。

  裴致是想他的,想他冷俊的脸,面对她时温柔体贴的笑容,想念他一整个人。

  还有他时刻谦逊自持,端正多谋的风骨。

  一切都吸引着裴致。

  她真是好喜欢他啊。

  明明只是一个对视与笑容,一旁的沈桓却从中品出了万千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温柔,缱绻,旖旎。他却不眼红,心里有热流淌过,实实在在地为李知竢开心。

  他和舅父被这个国家时刻压迫着,不骄奢,不享乐,永不停转。

  如今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安慰。

  “太史局占过,十二月初六是最近的吉日,但年关事多,再往后的话就赶在了正月十八,那日太子去提亲正好。”

  裴良靖心里撇撇嘴,面上抱拳行礼:“太史局占的日子自然是好的。”

  李彰“哈哈”大笑,却不见恼:“子越,你这是舍不得了吧?”

  裴良靖将心情表露出五分:“回陛下,实不相瞒,臣的确有些意外,原本还想着年后带阿致到邕玉关玩上几月,却忘了阿致是该议亲的年纪了。”

  李彰不算满腹心计谋算的男人,即便是做了十年帝王,干净不干净的事林林总总也做了不少,心中总还是清正的。

  但他不得不承认,裴氏如今的境地,却是最合洽的。

  裴公多思多窍,是个难能的相才,最会博弈翻覆,但儿子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一颗侠肝义胆,忠君之心,多年来保边境安宁。

  这是他之幸。

  李彰轻轻笑了:“阿致嫁过来,便与朕的女儿无异。阿致,若往后太子欺负了你,只管找朕。”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席间热闹起来,颐华长公主感慨着说:“这还是陛下登基以后,大明宫最热闹的事了。立太子妃可是大事,又只这么一回,可得大操大办起来……”

  直到尚食局的宫人一位接着一位上菜,有关这场婚事的操办才暂时停了下来,先是提两人的事,后来便说起来了十几年前的旧事,连沈侯爷都有些醺意。

  裴致也饮了些酒,在殿内坐的有些热,由宫人扶着出去散散酒气。

  晚间的大明宫别有一番风情,白日的谋算尽数埋在黑夜里。宫闱多少女人的伤心与哀凉被这一对父子尽数结束,只看得到摇曳的灯火闪烁光芒。

  初冬的风带了寒,裴致的脸有些热,酒意熏烤着肺腑,竟也感觉不到寒冷,身后的婢子不知何时退了下去,一双手臂自腰间穿过,揽她入怀。

  裴致乍一惊,嗅到那股清淡好闻的熟悉香气后身体松弛下来,背靠着李知竢,“你怎么也出来了?”

  “担心你不舒服,便跟过来看看。”

  他的声音低低的,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裴致耳边,扰的她有些痒。

  “真是明目张胆,不怕长辈们知晓呀?”

  李知竢轻笑,“总归我们很快便要成婚了,不用掩耳盗铃。”

  “今晚是弯月,”裴致为他指了下,“但很皎洁。”

  “是。”他点头,“看来改日我们该去东市找那位道长还愿。”

  “还愿?”裴致疑惑地问,“你不是不信这个吗?”

  “无论是真有神通,还是误打误撞,那位道长说的确实不错。”

  “是啊,确实不错。你不正是我身边最珍贵的人?可惜我的眼神不太好用,脑子也没你聪明,过了这么久才发现。”

  “没有,你是最聪明之人。”

  裴致在他怀里转过身来,摸摸他的脸,光洁却有些凉,人也带着酒气,她将他的斗篷系的更严实了些,“在衡州的时候只知道你忙,如今秋税,改赋,士子们先后奔赴长安,一定累坏了吧?要照顾好自己,别生病,别让我担心。”

  “好。”他将脸轻贴在她掌心,“以后有你在我身边了,还得请太子妃多多照应。“

  他当真是有些醉了,清醒时的李知竢断不会如此说话,裴致有些想笑:“什么呀,还没成婚呢,不许乱叫。”

  李知竢低笑,抵着她的额头,要吻不吻地,口中一直反复确认着:“阿致,你会嫁给我的,是吗?”

  廊下转角只有他二人,裴致轻笑着,声音放低了些:“是,我会嫁给你的。”

  他呼吸间有淡淡的酒香气,不复往日的平静冷淡,笑起来眼角眉角都漾着笑意:“好。”

  “昨日晚间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将军看着大明宫的凤凰浮雕,语气愁苦,是极尽克制的怨恨,天生该自由翱翔的凤凰,缘何殿下要将其砌于砖墙之上,禁锢一生。”

  裴致轻轻捏了下他的鼻尖,“你真的喜欢我吗?怎么梦到我两次,都是这样啊。”

  他在她的指尖落了一吻,“患得患失,实在不是君子所为。我们心意相同,无论如何我都要娶你,但我更希望裴公和将军愿意将你托付给我。看裴公与将军能如此,我亦很高兴。”

  他的玉有些凉,裴致垂着眉在灯火下看玉上的花纹:“他们对你印象很好,别担心。”

  “不过……”裴致顺着他的手臂,在内侧不算用力的拧了下:“以后不许想有的没的。”

  她那点力度几乎算不得力度,李知竢没放在心上,只觉得她这样可爱惹人喜欢,正想伸手将人抱在怀里,裴致一个后退,“我先回去了,你也快点回去吧。别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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