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旌河谣>第7章 天下悠悠口

  后宫走水事件很快就过去了,梁城又太平下来,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那位美人死得无声无息,没有掀起一点波澜。

  衔接秋夏的九月过去,梁城终于有了些凉意。旌河沿岸的稻子熟了,稻香裹挟在秋风落叶中,吹遍了整个南国。

  随着秋风吹开的,还有一则流言。

  当朝宰相花崇山与外敌勾结,蓄意行谋反之事。

  流言刚起时无人当回事,待朝廷开始重视时,流言已经传遍大街小巷,并且有板有眼。

  花崇山听闻此事时,怒急攻心,险些气晕过去。他是两朝老臣,铁骨铮铮两袖清风,这流言来得着实无凭无据。

  花崇山觉得无凭无据,但却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街头巷尾嚼舌根的版本是:宰相府的下人打扫书房时,无意间按到了一个暗格,里面有郦国的信物。

  街边卖菜的挑夫说的声色并茂,好像亲眼看到了一般。

  第二天他就被抓起来了。

  大理寺卿李少况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挥了挥手命人将抓来的百姓都放了。

  自关于宰相通敌的流言发酵以来,皇上便命他彻查此事,可查来查去那些散布流言的百姓也都是道听途说,对方藏得极深,很不好抓。

  恐怕要向皇上申请搜查宰相府了,李少况深深地叹了口气。

  花朝拾很担忧。

  “父亲,怎么办?”,夜风徐徐,吹起影绰的烛火,吹落少年肩侧的墨发。

  花老宰相五十多岁了,自己抚胸顺了顺气,这才回应儿子:“皇上是我看着长大的,不会疑我。”

  花朝拾通透,一点即悟,“皇上不疑,便是无事。”

  花崇山看着儿子,沉沉点了点头。父子俩相对无言。

  自古君心难测,他若信你,有错也是无错;君若生疑,任你台阁生风羊续悬鱼,也是无用。

  很快,李少况就拿着搜查令去了宰相府。

  花崇山虽不心虚,却也怕被设计陷害,早已将家中彻查了个底朝天。他觉得应该不会有事了,可心里还是慌慌的,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这大概就是身为老臣的第六感吧。

  江初好和徐烨焾提早便来到了宰相府,一是看望花朝拾,这几日他过得并不好;二是想第一时间知道,郦国到底埋下了一场什么样的阴谋。

  大理寺的侍卫很快便将宰相府搜查了一遍,只从三小姐房中搜出一只奇怪的镯子。

  一只女人的镯子。

  江初好脑子里的一根弦,“嘣”地断了。

  连起来了。

  “我不记得了。”,被问起这镯子是从何而来时,三小姐满脸的茫然。她也不过十四岁的年华,是宰相府娇生贵养的大小姐,怎么可能记得每一件首饰的来历?

  花崇山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面上却毫不改色,转头问自家下人:“你们可见过三小姐戴过此镯子?”

  下人皆摇头。

  于是花崇山转头冲李少况拱了拱手,“李大人,此物非我府之物,至于来源,相信李大人自会明察。”

  言下之意便是被栽赃陷害了。

  其实花崇山记得那只玉镯,一定是那一只。

  在江初好的生日宴上,三小姐无意中提到过,有位后宫的娘娘很喜欢她,还拉着她说了一会儿话。

  然后从腕上褪了一只镯子给她。

  花崇山当时并未在意,紧接着,那位美人就被烧死了。

  三小姐每月或买或送总能收到许多个镯子,镯子一季一换,她怎么可能分得清哪个是哪个。

  更别说是位分普通的美人随手所赠之物。

  花崇山背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黏腻腻的附在衣衫与脊背上,而他拱起的手,却连一丝的微颤都没有。

  像枯槁的山石。

  金秋高远的天空少见的铺遍了浓云,遮住了努力想从缝隙中挤出来的阳光。

  李少况眯眼,皮笑肉不笑地带着人走了。

  花崇山猛地撑在了花朝拾的身上,瞬间弯了脊背,老相毕露。

  江初好和徐烨焾趁着大理寺卿离开时,也混出了宰相府。两人找了个说话的地方,这才松开紧握的手。

  不止花崇山出了一身冷汗,他们也是。

  徐烨焾阴沉着脸,周身的气压竟是比暴雨前夕还要低,“是连环计。”

  “看似毫无关联的后宫嫔妃和宰相府三小姐,若要真查出点什么来,那才是最可疑的。南国宰相借女儿之手向后宫传递消息,这一步也是铺垫,接下来恐怕就要爆出死掉的那个美人为祸后宫,伤及龙嗣之类……父皇至今只有我这一子,这始终是他的心病。”,江初好的声音有点发颤。

  徐烨焾点头,“各个线索与案件之间看似毫无联系,能暂时蒙蔽双眼,叫人防不胜防。”

  江初好又道:“现在郦国的计划已经被咱们打乱了,可不管怎么样,他们下一步行动肯定还是会实施下去的,不然前面的铺垫就功亏一篑了。既然如此,不如我们……”

  徐烨焾看着他眸子里泛上来熟悉的狡黠,心中一动,“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