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吾妻甚美>第80章 走马灯

  ◎【二更】◎

  昭虞进了小佛堂, 先是进了香,而后拿起帕子擦了擦案桌上本不存在的灰尘。

  磨蹭了好一阵儿,她才坐在蒲团上, 抬头讨好般看着晚玉的牌位笑:“晚玉,我与你说件事,你莫骂我。”

  她顿了顿,回头瞄了一眼门口,而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觉得……我似是有些喜欢江砚白。”

  昭虞说完怒其不争地打了自己手臂一巴掌:“是我不争气, 可这事儿都怪江砚白!”

  “我当时本就不想跟他来京城的, 在扬州小院儿时你都听到了吧?”昭虞咬牙, “是他色胆包天。”

  她又说了一遍:“都怪他。”

  昭虞晓得自己的性子的, 若不是被江砚白踩到了痛处, 才不会暗里觉得委屈。

  许是她日日说江砚白又坏又好色, 所以现在遭报应喜欢上人家了。

  昭虞悠悠叹了口气, 怪不得人人都说烈女怕缠郎, 该死的江砚白实在难缠, 叫她这般左右为难。

  沉默了半晌后:“可是他对我也极好。”

  小姑娘声音带了丝笑:“他细心极了, 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都记得, 还帮我找到了哥哥,当时我以为陛下要砍我的头, 他还说要带我走呢!”

  “他还八抬大轿将我娶了回去……”

  “可是他太好啦。”昭虞坐在蒲团上抱着腿缩成了一团,头侧枕在膝盖上, “姐姐们说, 这种瞧着好的不得了的男人最会骗姑娘了,不能信的。”

  可、可若是江砚白真的如他自己说的那般, 就是心悦自己, 就只对她一个好色……

  昭虞指尖蜷了蜷, 心下暗暗反驳,可是她又有什么好骗的?

  若为着她的身子,哪里需要骗呢,她也是喜欢与他做那事的。

  若说银钱,听说江砚白娶她时候,连他院里耗子搬到洞里的二两银子都被抠出来放到聘礼箱子里了。

  江砚白如今出去买个糕点都要去摸她的荷包呢。

  哪有贼人反给她送银钱的道理?

  昭虞抬头看着晚玉的牌位自说自话:“那天他装心悸骗我,我该生气的,可是见他没事便又没了气,只想着他没事就好。”

  “二郎说,他觉得若若是最漂亮可爱的小姑娘,我、我看江砚白也是如此。”

  “我猜着,若是时刻都想与他一处,想起他便高兴,应当就是喜欢?”

  “可是我如今不能叫他知晓。”昭虞握紧了拳头,“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不能叫他得意。”

  她眉梢带了丝笑意:“起码我要摸清了他以前的性子,若他真可靠,我再告诉他。”

  现在还不行,万一大嫂和三嫂也是被江砚白骗了呢,男人惯会骗人的。

  “若他是骗我的……”她敛了敛眉眼,“那就和离,然后卷了他的银子去养一群男人,气死他。”

  昭虞说罢试探道:“你要是觉着我这般做对的话便刮阵风?”

  小佛堂日日燃香,门虽关着,两边的窗户却敞开,话音刚落那桌案上的烛火便跳跃了两下。

  昭虞满意的点头:“你也同意了。”

  等她再观察观察江砚白,等确定他是真的……真的心悦她,便给他一个惊喜。

  昭虞想着嘴角高高扬起,对着牌位道:“晚玉,你若是能托梦,便给江砚白拖个梦吓他一顿,最好能把他吓得说了真话最好。”

  她想着那场面便笑出来,随后又担忧:“做这等坏事会不会影响你投胎?若是影响还是算了,我再想想法子。”

  昭虞什么都说,天南海北穿衣吃饭,想到哪里说哪里。

  约莫着一个时辰后,江砚白坐不下去了,来到院中唤了句:“昭昭?”

  他眉头微蹙,别是躺里头睡着了。

  昭虞听到他的声音笑了笑,轻抚了下牌位:“晚玉,我走啦,你若是缺什么便托梦告诉我,如今我银子多的使不完,你想要什么我都烧给你。”

  她说罢起身推开门,突然蹙眉停住脚朝江砚白招手:“你快来。”

  江砚白忙上前道:“怎么了?”

  昭虞不好意思地扶着他的手臂:“腿麻了……”

  江砚白闻言轻声道:“我抱你?”

  “且等等就好了,抱着……也麻。”

  江砚白浅笑,让她将身子靠在自己身上,院中清风飘过,将树下的枯叶卷起来在空中打了个转落到昭虞面前。

  昭虞看着那叶片轻笑:“我晓得你同意啦,还再刮阵风,没得啰嗦。”

  江砚白眉梢微挑,这话不像是对他说的。

  他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了一眼牌位,垂首勾了勾嘴角。

  虽不晓得昭昭求了晚玉什么,但看昭昭这高兴地模样,且先谢过这阵风吧。

  月明星稀,天色已然大晚。

  宜园回到江府还得阵子,两人商量着在宜园住了一晚。

  江砚白睡前特意唤来方贵交代了一番,方贵扯着嘴角一脸笑,头点的像小鸡啄米:“四爷放心,小的保证在明日四夫人回府前办妥当。”

  江砚白颔首进了屋子,见昭虞坐在榻上发呆,笑着上前:“不困?”

  昭虞摇头:“午后睡多了,你快睡吧。”

  她得等着江砚白先睡,万一晚玉托梦吓他,自己能听到他梦话都说了些什么。

  江砚白也摇头:“我不困。”

  昭虞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

  不困?她自有叫他累到困的法子。

  纱帐外,隐约能瞧见那立在榻边的高大身影微微弯了些腰,双手接住了缠上来人儿。

  榻上的人半跪半坐,藕臂圈着他的脖颈,浅笑抬头送上樱唇。

  昭虞给的,江砚白从来不会拒,她要的,他也从没有不给过。

  内外燥热,江砚白额角爬上一层细密的汗珠,手下想更进一步,却又生生忍住了。

  他双臂用力将人凌空拥到怀里,开口声音清润又低醇:“调皮。”

  昭虞眼角眉梢都挂着风情,手指在他脊背上摩挲:“睡呀?”

  谁知江砚白却摇头:“不急。”

  侧头瞄了一眼月色,江砚白拥着她躺下,指尖在她腰间轻跳像是弹奏乐曲,引得昭虞微微颤栗。

  他平缓了下心绪笑着开口:“约摸着是什么时辰了?”

  昭虞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自己都喊过号子了,他还不赶紧掏木仓,搁这儿问哪门子的时辰?

  江砚白见她面色含怨,忍不住轻笑出声,垂首在她面颊浅啄一口:“等我片刻。”

  他说罢起身,昭虞隔着帐子瞧见他点起几盏烛火,屋子里瞬间更加明亮。

  昭虞收回目光眼皮不受控制地阖了阖,她好困。

  白日里也就罢了,为何如今都要子时了江砚白还这么精神?

  他再不睡,自己就撑不住了……

  就在她迷迷糊糊快睡着时,一只手撩开了纱帐,江砚白瞧了瞧她勾起嘴角:“昭昭?”

  昭虞打起精神侧头看向她:“不来了,我要睡……”

  她愣了愣。

  不知道江砚白什么时候吹熄了屋内烛火,是以此时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便更引人注目些。

  那是一个走马灯,昭虞在扬州时见旁人拿过,可这灯卖得太贵了,她既不舍得又没有银子。

  如今江砚白手里拿的这个更精致些,不,不止精致,是比她见过的所有走马灯都要漂亮。

  内里温润的黄色火焰跳跃,六角上的流苏随着转动微微飘荡,还隐隐能闻到一阵清雅的香味儿,昭虞瞧着像是那走马灯用的木头散发的香味。

  江砚白提着灯含笑站在榻前,衬得他柔和俊美极了,像是……

  昭虞睫毛颤了颤,像是眼里只有她似的。

  走马灯,灯走马动。

  昭虞跪坐着凑近了去瞧,里头的小人儿像是活着一般。

  行走坐卧皆清晰可见。

  她看得清后眼眸略显酸涩,指尖缓缓抚着其中一个小人儿,喉间微哽:“好像晚玉呀……”

  她的晚玉眉梢也有一颗小痣。

  江砚白举着灯坐在昭虞身旁,倾身吻了吻她的眼角:“且瞧瞧还有谁?”

  昭虞眨了眨眼睛,睫毛微润,依言继续去看。

  她凑近想努力看清,脸颊上映出一片阴影,半晌才转头看向江砚白,眼里闪着泪光嘴角却高高扬起:“是我爹娘!”

  里头的人和哥哥给他的那副画里面的穿着容貌皆似。

  江砚白含笑颔首。

  昭虞说罢便又转回头,不时出声:“爹娘在摘桃子……晚玉、晚玉在跳舞呢!”

  “还在下棋……”

  走马灯虽小,里头的人影儿动作却连贯流畅。

  听着昭虞喃喃自语,江砚白始终浅笑着没出声打扰她。

  他无能,只能用这样的法子叫昭昭见到她挂念的人,如今得她欢欣,他忙的这阵子便没有白费。

  不知看了多少遍,昭虞才又看向他:“江砚白,谢谢你。”

  她眼眶泛红,环着他的脖子软绵绵地开口:“你真好。”

  江砚白总是会拿捏她的心思,她的喜欢好像又要多一点了。

  将走马灯放到手边桌上,江砚白抬手抱住她,低头道:“可喜欢吗?”

  “喜欢……”

  江砚白面颊蹭了蹭她的头顶:“旦逢良辰,顺遂时宜。昭昭,生辰吉乐。”

  昭虞怔住,侧头看向他:“生……辰?”

  江砚白见她呆愣住,浅笑:“我问了大哥,今日是你的生辰。”

  昭虞将头埋到江砚白怀里,没说话,圈着他腰的手臂却紧了又紧。

  走马灯依旧微微转动,那抹昏黄的烛光不算明亮,却叫气氛极尽暧昧。

  “昭昭……”

  江砚白吻着她轻唤,蕴着万千情意。

  昭虞忙捞起一块巾子搭到走马灯上,面颊微热,这种事不好叫他们看到的……

  耳鬓厮磨间,地上落了一层衣衫,娇吟声再克制不住,羞退了窗台上的月光。

  昭虞睡去前迷迷糊糊间觉得自己像是忘了什么,罢了,还是先睡吧。

  榻边走马灯内烛火渐消,画面缓缓停下,上头的小人青丝变白发。

  鹤发松姿,步履犹健,顺遂一生。

  作者有话说:

  昭昭:晚玉同意了,她自己说的。

  晚玉:已投胎,勿c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