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官渡风云>第1章 曹宋联姻

  东汉熹平元年春,沛国国王刘宠携同相国师迁,出相县百里外,到临睢驿馆,迎接来自洛阳的一支迎亲队伍,这是当今国舅宋奇来沛国谯城迎娶侍中曹炽的女儿曹蓉。宋奇是当今宋皇后之弟,父执金吾宋酆,扶风茂陵人。曹炽是谯城人,时任侍中兼长水校尉。两家经济南国国相荀緄介绍,找媒人议婚,互送了答婚书,议定了聘礼和嫁妆后,准备联姻。婚期将近,两家相距较远,宋家就提前月余,从洛阳出发,前往谯城迎亲。

  迎亲船队带着聘礼从洛阳出发,经洛水,转睢水,抵达太丘埠头上岸。刘宠、师迁立于驿馆前长亭里,闻鼓乐吹吹打打,急下阶循路迎去。仪仗队在前开道,新郎官宋奇披红挂彩高骑马上,马后是十几辆聘礼车。刘宠、师迁和一众沛国官员夹道迎候。新郎走近,宾客相互见礼后,新郎下了马,在刘宠师迁的引导下进了驿馆。驿馆门厅两旁各有校尉五人肃立,馆中装扮极其华丽,前厅宴席绕壁摆放,新郎入房梳洗更衣后,众人各自入席,酒过三巡,新郎起身,迎亲队伍离了驿馆。仪仗队开道,新郎居中,后面的礼车随行。这礼车比原先又多了十几辆,这十几辆是沛国官员庆贺国舅完婚大喜的随礼。车队沿着驿道向西行,前后绵延好几里。

  谯县的曹家庄早造了迎亲别墅,名为馨怡居。庄前开一大道直通驿道,道旁排列当地豪族、乡绅、三老及府衙吏役。只见远处驰来一骑马,骑马者下得马来,快步跑到庄院牌楼下,匍匐于地。庄院入口甬道上走来一老者,他身穿朱红袍,头戴切云冠。那骑马者见之,于怀中掏出一帖子,递了上去。老者展开一看,向身后的侍者说了几句,就出了牌楼,对道旁的人挥了下手。周遭的人开始轻声交接议论了起来。不久从庄院里骑出几骑马,他们穿过人群,向驿道驰去。一盏茶过后,也不知在哪里响起了礼炮声,接着爆竹声噼里啪啦由远而近,相继响起。这一响起来,好像就停不下来了,四周的房屋,田园,街道都得了指令似的,整个谯城都响了起来。这一天好像过节似的,整座谯城上至官府,下至百姓人家开始狂欢。

  迎亲的队伍缓缓地由驿道走到馨怡居前,一个向导官在前,引导一辆马车开道。车队渐至院门前,车上走出一个管家,道旁的人见了,纷纷拥上来。那管家与众人抱拳见礼,众人纷纷递上自己的名帖和礼单,由另一人唱名和报单,被唱了名的人相继进入馨怡居。

  馨怡居是一幢三进四合院,主楼建在一方形的台基上,台基周边院墙高丈许,绕院墙遍植树木。沿着中轴线由南往北有三楼,东西各有廊庑;正中间主楼高三层,楠木建筑,屋檐斗拱,饰以云纹,四面檐上雕刻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回纹砖石铺地。北面凿有池塘,池上建筑桥梁,池边有亭台,并栽种四季花草,成一个小巧精致的后花园。

  馨怡居里人头开始攒动,华衣丽服影影绰绰。入暮时分,馨怡居里灯火辉煌起来,院前的车马也多起来,看那进出的人不是达官就是显贵。酉戌之时,一切又平静了下来。这时,馨怡居的大门缓缓关上,院内的灯火渐渐暗了。四周的蛙声虫鸣开始响起,一弯月牙挂上天幕。疏星朗朗,虽不能照见凡间一切,却空气清明,有两条人影时长时短在一树荫下晃动。院墙内有人低声问:“谁在树下?”“我!”“今晚出不来,你们候着,别走远了。”“街上戒严,我们知会你一声。”一阵窸窣响后,那两人抖了抖下裳,走了。

  “少爷,一切都妥了,你去睡吧,老奴守着这屋。”一老者说。“行。我让阿兴伴你守夜,我休息去。”这少爷说。少爷出了屋子,唤来一仆人,耳语了几句,竟自下了台阶。他穿过一花廊,抬头看看天色,伸了个懒腰,出了一道门,向另一院子走去。

  门房内有灯未灭,一个少年人正在灯下夜读。少爷凑近窗前,敲敲窗棂。那少年人起身近窗,推开窗户,就着灯光辨识了敲窗人,忙去开门,对着门外人深施一礼,说:“夜深了,国舅爷早歇息去!”那少爷就是新郎官宋奇。宋奇说:“不急,你缘何在此?”少年说:“我奉父命为国舅守夜。”宋奇打量了一下少年人,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那少年把宋奇让进屋子,端了灯盏凑近宋奇,说:“国舅仔细看看我,去年我随父去洛阳,在蔡先生家见过国舅。”宋奇仔细一看,迟疑了一会,说:“你是曹吉利?”少年人说:“我已得了大名,叫曹操,字孟德。”宋奇说:“哈哈,你变老实了!”曹操说:“国舅过奖了,我还是我。”宋奇说:“我这一路过来,迎来送往的,乏得很。你是本地人,帮我解解乏!”曹操说:“今晚夜深了,等明天我带你出去走走。”宋奇说:“白天又是老一套,不方便。趁夜深人静,我们出去走走。”

  曹操走出房门,向东西各方向张望了一下,击了两掌。这时从另院的仪门走来两人,一个叫宋益,一个叫辛浩,曹操说:“你们在此守夜,轮换着睡。”宋益说:“少爷放心。”曹操对辛浩说:“你先去找套常服,给国舅爷换上。”辛浩道声好就走了。曹操回转来,对宋奇说:“我们换个行头出去。”宋奇说:“好,你办事我放心。”两人走出院子,到另一院中换了衣服。曹操迟疑了一下,说:“何不叫上袁公子?”这袁公子叫袁绍,字本初,司空袁逢之子,时任禁军校尉,被皇帝指派护送国舅来谯县迎亲,他与曹操也在蔡先生家相识。这蔡先生叫蔡邕,字伯喈,时任议郎,当代大儒,人所共仰。于是两人到另一院子叫出袁绍。只见袁绍长得长大俊朗,又有威仪。三人不走正门,打开一角门。角门外早等着三匹马,三人骑了马,出了馨怡居。

  午夜有风,人在马上驰骋,全身都放肆了起来。谯城不大,东西南北两条大街交叉,不到半个时辰就跑完,城门关着出不去,于是三人往城北骑。城北有一个好地方,名叫清商署,这是谯城供人听歌观舞的地方。

  清商署门前已冷清,但里面灯火还亮着,隐隐地还传出筝弦的乐音。宋奇、曹操和袁绍缓轡并排立于门旁,又相视一笑,下了马。曹操上前敲门,门应声而开,龟公张出了头,见了来人,忙迎进来。他们过了一进房,见西边一厅门敞着,有几个老爷围坐着喝酒,有一伎者唱歌,另一伎者伴舞,还有两伎者弹奏,老鸨在边上答应。

  老鸨见新来了三个人,忙起身应付,对着曹操施了一礼,说:“曹公子,衙门里传了令,这几天不能通宵。所以姑娘们都歇息去了。”曹操指着堂上说:“这不有人还在乐吗?”老鸨轻声说:“那几位得罪不起,但也不敢大弄,公子见谅啊!”“没事,一起乐吗!”堂中几人见了曹操等人,其中一个说:“曹公子好雅兴,过来一起坐。唱一曲,唱一曲。”另一人说,“吉利,陪了客人来啊,没见过吗,介绍一下?”又一人说:“吉利,你家攀了皇亲,这客人是皇城来的?”那几人都带了几分酒意,相互推攘着。有一个清醒点的说:“老杨,我们先走,把位置让让!”那老杨被推拉起来,另外几人也不情愿地起了身,向门外走。

  这老杨叫杨高,本是谯县豪族,祖上在朝中当官,家中颇有田产,后世没落,但杨家在谯县仍是一个大族,清醒的叫谢庆,是个帮闲。谢庆扶了杨高等人出了清商署的门,杨高说:“你今天这是怎么啦?”谢庆说:“曹操边上那两人没见过,不是谯城人,说不定有来头,洛阳来的!”杨高酒醒了似的,一拍脑门,说:“那瘦高个的,是曹家的新女婿,我今天在远处望见过,没错的!”谢庆说:“新女婿是国舅,咱得罪不起。现在衙门里曹家说了算。”他们说着说着,就走远了。

  曹家女儿大婚,攀的又是当今的国舅,这是谯城自古以来最大的荣耀,迎娶的当天,整个沛国的贵人都到场了。吉时将到,新郎向曹家送了催妆品后,带着几十随从从馨怡居出发到曹府门首。富贵人家女儿出嫁,礼节繁琐,场面热闹。新郎的随从们被挡在门口,要吟诗作赋,抛撒红利,等新娘家满意了才能进去接新娘出来。宋家推张邈为傧相,代新郎吟诗一首。张邈推开众人,挽一挽衣袖,仰视拦门者,高唱:“洛阳迎尘谯郡来,莫将芳意更迟回。虽言天上光阴别,且被人间更漏催。烟树迥重连蒂杏,彩童交捧合欢杯。吹箫不是神仙曲,争引秦娥下凤台。”迎亲方齐声鼓掌叫好,齐齐向前要挤进门,边挤门边高叫:“新妇子,催出来!”曹家人赶紧挡住。曹操出来说:“新郎官要亲自吟诗,否则新娘不出门!”曹家人随即附和,双方嚷嚷叫叫,推推挤挤,好不热闹。迎亲队伍中有一人说:“文举,你来,你去吟诗!”那被叫文举的是孔融,与先前的傧相张邈都曾在太学随蔡邕学经。那孔融刚想上前展示一下才情,突然门首两旁的凑热闹者中间传来一声,说:“新郎官,要想入门,且看抛赏,如不寻常,教你喜气扬扬!”此言一出,许多人附和,两旁路人开始起哄,于是新郎一方有人抗抬出一箱,随从们打开箱盖,从里面抓出钱币或小锦囊,向周边抛洒,拦门者和起哄看热闹的人大多跑去抢赏物,傧相和随从们赶紧推拥着新郎挤进大门,接新娘去咯!

  当礼炮响起,鼓乐奏起,嫁妆起运,新娘哭啼着被扶出门,上了轿,谯城在爆竹声中又沸腾了。不说新娘如何与娘家人告别,父母亲如何叮嘱训导女儿,且看那嫁妆如何排场先。只见谯城南城门口已停放着上百副担架,上面安放着妆奁饰物,小件的用箱装,大件的披盖着被单,都用五彩绳子捆绑在担架子上,官道上有侍仆几十人,各执着洒扫用具,在仪仗队前洒扫开道。出发吉时到了,只听见一声鼓响,司礼郎开始朗诵,男女双方的媒人一左一右地站立担架队两旁。于是抬担架的,骑马的,坐轿的,步行的,男男女女,前前后后,相互跟随,普通人家的红妆十里,怎么能形容国舅娶亲的排场和架势呢!娶亲队伍自曹家庄排起,出谯城,上睢谯驿道,再向西,沿睢水,走陆路,前后绵延十几里,侍中曹炽嫁女的热闹和排场谯城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路两旁有搭起棚子,树起架子,或摆着桌椅,请了四亲六眷过来观礼的。有人看不够,跟随着队伍走了好几里路的。

  自国舅到达谯城,到迎亲队从谯城出发,前后十来天,谯城上下,以致整个沛国的官场都忙碌喜庆着。当一切落下尘埃,留给谯城的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天福聚是谯城一个茶酒楼,来这里的人除了喝酒喝茶外,更为了闲聊。人们津津乐道国舅家世的富贵,人物的英俊,生性的风流等等,也有说新嫁娘的福气,嫁妆的丰盛,曹家的运道等等。临街靠窗的席位上坐了一个中年人,其旁边有一排矮几上也坐满了人,窗台上也攀了好几个人。那中年人说:“曹老爷子当太守那几年,曹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就把次子送去宫中当内侍,可没想到的是曹家人争气,当个内侍也能封侯。如今后辈受了福荫,都到朝中当大官,哎,还攀了皇亲,不得了了”中年人说得意气风发,唾沫横飞,旁边的人有一声没一声地应和,有的啧啧称叹,有的添油加醋,又一人说:“人家走运,运道就旺,谁沾着谁发达。费亭侯抱了个养子,没想到也这么出息,也当了大官,早知我那儿子给抱去得了------”有人插嘴说:“没那福气的,是祖坟没修对地方------”

  原来这曹老爷子指的是曹萌,他生子曹褒、曹腾,曹褒当太守时陷入党争,差点送命,曹褒生子曹炽,现任侍中兼长水校尉。曹炽生女曹蓉,子曹仁。曹腾为救兄长入宫伺候长乐太仆蔡伦。曹腾博学得到蔡伦赏识,被推荐在内宫当差。曹腾为人谨慎,得到邓太后赏识,后扶助幼君,因功,官至大长秋,封费亭侯。曹腾无子,抱养孤儿,改名曹嵩。曹嵩娶妻谯城大族丁氏女为妻,生了五子,次子即曹操。曹嵩本家孤苦,现为荥阳令,为人处事却极谨慎。

  作者有话要说:

  曹操、袁绍、张邈、孔融等都是蔡邕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