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我哥带我当仙君>第八章 继续青春疼痛文学般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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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分刚过,岁杭坐在后山的一棵百年桃花树下,一动不动,望着远方,任凭花瓣飘落在他发间、衣摆,最后将他淹没在花海之中。

  已经过去三年,自从那天安祯神色匆匆离去,他再也没有等到安祯的消息,好似人间蒸发一般。第一年他惶恐不安,他向师父询问安祯的下落,师父摇头答不知。第二年他手足无措,安祯从不失约,难道是出了意外?他又跑去问师父,师父还是答不知。第三年他茫然若失,手中握着安祯给他的平安珠,迷失在茫茫花雨下……安祯在躲他,为什么?

  第四年,岁杭依旧在这棵树下等着,别无他求,他只想见见安祯。

  修道需静心,但他早已乱了心神,这几年功力不增分毫,他好像走进了一个没有出路的迷局,不见安祯,唯有停留徘徊。

  他问师父该如何是好,师父只说他是病了,他问什么病,师父答:心病。

  从日出坐到日落,岁杭颓靡不振地站起身,心中期盼落空,连满身的花瓣也无心抖落,一步一步麻木地往回走。

  正这时,远处好像有人向他又来,无神的目光亮起光点,但看清来人时,又是一阵失望。

  “为何是你?哥哥呢?”

  苍黎看他满脸失望,觉得自己无辜,不由指摘道:“混小子,你不尊我一声也就罢了,连见面作礼也不会!亏我千里迢迢送来他的信,当真吃力不讨好。”

  才一听说安祯来信,岁杭顿时急匆匆道:“哥哥给我写了什么?”

  “自己瞧。”苍黎瘪嘴,将信递给他。岁杭迫不及待打开来看,满心欢喜,可渐渐的笑容凝固,留下难以置信和恐惧。

  “这是何意?!”

  苍黎晓得信中内容,也料到他会如此反应,索性直说道:“他要与你断情诀别。你和他同是男子,彼此生出情意本就世难容,再者他和你年岁相差甚大,如何能任由此情渐长。便是他信中所说,你天资聪颖,修仙问道当心怀天下,岂能拘泥于小情小爱之中,倒不如不见的好。”

  岁杭听得心口阵阵疼痛,连呼吸也困难,只一味道:“这不是哥哥写的,平白无故,他不可能会这样绝情。”

  苍黎摇头叹气:“信已带到,我先告辞了。”

  “等等!苍黎大哥,我想见哥哥一面,他就算真要如此,我也要他亲口说出来才能相信!”岁杭拽住他。

  “他不会见你的,死了这心吧。”

  岁杭仍旧拽着他不放:“好,他不来见我,我去见他,你们身在何处地方,我要去找他。”

  “我劝你莫要纠缠,否则你和他谁也不会有好下场,趁一切罪果尚未酿成,早早断干净的好。”苍黎虽是警告,却也是苦口婆心。

  “我一定要见他,否则誓不罢休!”

  苍黎险些翻起白眼,忍了又忍:“你小子怎么这么死心眼?算我求你了,听我一句劝吧。”说罢,施法远远推开岁杭。岁杭被推到树干上,震下好大一阵花雨,待他再抬眼去看,已经不见苍黎的身影。

  手中的信薄薄一张却重如千斤,上面写的话句句诛心。“我与君本就无缘无分,何必伤神独惦念”,“人生来往皆是客,莫须强求空牵挂。”,“孽债尚可还,孽缘尤难分,你我暗生情愫便是孽缘,不如早早斩断红尘,潜心修行,从此各自安好,互不打扰。”……安祯,到底为什么要如此狠心?

  安祯俯视着池内幻化出的景象,他施了法,能从这里时时刻刻看到岁杭。自那日苍黎送信过后,岁杭每每魂不守舍,茶饭不思,郁郁寡欢,修行无所进展。就这样,他在天上看了两天,而凡间整整过去两年。

  他何尝不知仙凡有别,但他在月老座下,看的是天赐良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是恩爱白首两不疑。世间美好以“情”为首,他做凡人时不曾想过的,做了神仙反而不由心之神往起来,也是荒唐又好笑。

  岁杭自小孤苦,终于有人肯相助,岂能不对那人心怀感激。他本不该答应岁杭的每年相见,真是鬼迷了心窍。岁杭渐渐长大,也渐渐对他依恋不已,而他竟然忘了天条法度,不知不觉也陷入其中,他早该断了这段孽缘,但他舍不下。

  看着岁杭一日比一日颓丧,安祯心中愧疚不安,这是他种下的罪孽,此刻却是岁杭在承受。

  “你要下凡?!”苍黎听到安祯的话,惊得睁大眼睛,“先前你受月老之命倒也无妨,但这次月老交代你守在殿里,没有他的吩咐就是私自下凡,这可是犯天规的。”

  “我知道,但岁杭悟性极高,天赋异禀,最是修仙得道的,他若因我而荒废,我于心难安,不如当面断干净,免得来日多生事端。”

  苍黎虽不赞成,却也没反对,如果此事不了结,种下孽根,只怕以后更难解开。“既然如此,那你去吧,我替你守着,但我要说一句,快去快回,切莫留恋。”

  苍黎成仙千年,最后悔的便是当年只劝了一句,而非一同下去掐灭祸根。

  岁杭再次见到安祯时只觉得恍惚,整整五年,这个人终于现身了,但他没了往日的亲切,只冷着一张脸,双眼冰冷无光。安祯还是站在那棵彼此间约定相见的桃树下,三月桃花正开,春意盎然,但他的话让岁杭心如冰窟。

  “你看看自己如今成什么模样?功业不进半分,苍生危难时,你却缩在观里偏安一隅,当真让我失望。”安祯咬着后槽牙,继续放狠话,“为道者,当心怀天下,你却因此等小事失魂落魄这么多年,枉费你数年修行,糟蹋你这天赋。”

  岁杭呆呆凝望他,眼里仍旧是留恋,仍旧是委屈,但更是悲痛难过。安祯说的很对,他荒废了五年光阴,每时每刻都想见安祯,或许他本就不配成仙,他舍不下安祯。

  “哥哥…为什么忽然这样?以前…不是好好的吗?”岁杭哽咽,他慢慢走近安祯,想去拉安祯的手,但对方却后退半步躲开,冷冷地看向别处。

  他的哽咽让安祯揪心,但现在不该心软。“你我皆是男子,单这还用多说吗?你该以成仙问道为重,我不想毁了你,再者,我也不当沉溺在无聊的情爱之中,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他加重语调。

  “哥哥,你觉得与我在一起很无聊吗?”

  “修道之人岂能拘束在小情小爱……”

  “哥哥!不要再说这些大道理了!你何时在我面前说过这样的话?你有什么苦衷?如果为了成仙,我可以忍耐,我可以等到我们都成仙的那日,我只求你不要这样一刀两断。我答应你,我会认真修炼,但求求你,每年来见见我,你答应过我的,为什么…变了呢?”

  安祯终于正眼看他,面容虽然依旧冷漠无情,但一开口便破了伪装,那声音夹杂细细的哭腔:“你可知,神仙不得动情,只有大爱而无私情。”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成仙呢?”岁杭仿佛听出了他的绝望,不等安祯反应,已经抓着他的手腕,“哥哥,我们走吧,浪迹天涯,四海为家,有难替人解,有灾替人消,行善积德,结为道侣永永远远不分离,做一辈子的人间散客!”

  “休要胡说!”甩开岁杭的手,安祯斥道,“你不是说要见我么,那我和你说清楚,我们萍水相逢,本无瓜葛,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助你在此修行,你不珍惜便是有负我一番苦心。至于其他,你与我从不生干系,也不相与。”

  岁杭还想上来纠缠,安祯当即施法将人定住:“此术待我走后自会解开。”说罢,转身而去,岁杭只能望着他的背影,泪不知不觉已盈眶,却被春风吹散。

  ……

  近来李家府邸闹厉鬼,大公子被吓得中邪昏迷不醒,连同也吓疯了好几个丫鬟小厮,疯疯癫癫说自己看到个白衣长舌的鬼影四处游荡。李家是当地世族,出了名的,从来没出过这等诡异之事,连夜差人上山请道长镇压邪祟。

  观主带了三个弟子,岁杭便是其中一个,虽说他颓丧这么些年,但修为在众师兄弟中却是上乘。观主也觉得岁杭如此下去实在可惜,他受仙君所托必不能辜负,故而此行特意选了岁杭,一来带岁杭出山散心,二来用此番历练让岁杭明白修行之道。

  李家横行的厉鬼是大公子招惹回来的,乃是十年前大公子与其他混账公子一同喝酒作乐时,将端茶来的龟公无缘无故痛打一顿,不解乐又叫人当场扒了龟公的皮,最后叫人勒死龟公,丢进河里。龟公化作恶鬼在水中漂荡寻找作恶人,终于在前些天遇见了在花船上寻乐的李大公子,故而附身在大公子身上。

  岁杭听师父算出此鬼的过往,转头就要走,这样十恶不赦的混账东西救他作甚。观主拦下他,虽说大公子不值得救,但这厉鬼作恶亦伤及到了无辜,若任凭下去,冤魂只会更多,这大公子既然做下大恶,来日阴曹地府阎君一审,便不会放过他。

  此厉鬼生前死状凄惨无比,死后怨气冲天,整整十年都在找李大公子寻仇,自然功力匪浅。四人铸阵将它困在一处,但不想这厉鬼凶猛,观主百年功力镇压它已是艰难,此刻更是不敢动弹。

  “岁杭,速速念净灵诀!”

  岁杭得令,念起口诀,双手捻起两道符咒,借此发力。两位师兄一左一右增强灵气,勉强填补岁杭的空缺,但亦不能坚持太久。

  等灵气聚集在符咒里,岁杭冲进阵中迅速将其贴在厉鬼身上,刹那间符咒化作赤火燃起,烧得厉鬼嘶声惨叫。但厉鬼怨念太重,即便有净灵诀压着,亦不能让它安分,周身乌黑怨气越来越多,那厉鬼用尽浑身气力,终究还是冲破阵法,一时间震得四人散开来。

  没了结界,厉鬼更是肆无忌惮,它晓得功力最厚的是观主,当即张牙舞爪冲观主而去,好在观主及时挡下。便在此时岁杭从后突袭,又一道符咒贴来,火光四射,厉鬼不顾疼痛,转身又冲向岁杭。

  以前岁杭常随师父师兄出去收妖除祟,虽有棘手难除的,可几人通常听从观主指挥,协力制服,便也有惊无险。只是这回却是不同,不论厉鬼攻击谁,岁杭总要将厉鬼引向自己这边,好似有意单独对付厉鬼。

  观主和两个师兄都插不上手,两个师兄道行尚浅,方才那一震皆受了内伤,观主同是力不从心,阵法一破,皆反噬在他身上,而厉鬼那一击他尚不待反应,故而内里也受了不少伤。岁杭亦好不到哪去,引着厉鬼到处跑,嘴角早挂有血痕。

  “难道他要和厉鬼同归于尽?!”

  师兄说的不错,岁杭的确如此想。而今活着痛苦,修行无望,他不如用此法了结此生,为苍生解了一难,也算不辜负安祯所望。

  他求死心切,厉鬼在他胸口击了几回,痛得他呼吸困难,但他仍旧聚气,将灵力汇聚到双手,企图趁势给厉鬼致命一击,以他毕生灵力,能将厉鬼打得魂飞魄散。

  厉鬼被他引得实在不耐烦,抬手狠狠就往岁杭心口打,刹那间,岁杭被打倒在地口吐鲜血,也是此刻,岁杭正要将灵力全全压在厉鬼身上,忽而夜空划来一束金光,刺眼夺目。待岁杭再睁眼时,正见他面前站着个人,施法轻易锁住了厉鬼,不过三两句诀,便让厉鬼周遭怨气骤减,最后那厉鬼在凄声哀嚎中渐渐散去。

  “哥哥……”岁杭呢喃着。

  安祯终究忍不住转身去看岁杭,见岁杭躺在地上浑身是血,连忙把人抱在怀中,施法保住岁杭的真气,但岁杭伤的太重,一时半会儿无法恢复。

  “哥哥,它……”

  “我化解他的怨,送他回了地府,来世仍能投胎做人。”安祯用手擦去岁杭脸上血迹,却越擦越花。

  “哥哥,你来了,真好……”岁杭有气无力,但仍要抬手去触碰安祯的脸。月光之下,安祯好像一个下凡的谪仙,俊朗却温柔。

  “嗯,我来了。”

  “哥哥,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留下来……”岁杭扯出笑,他终于摸到了安祯的脸,但他眼前也渐渐模糊,有些看不清安祯。

  “……好。”

  只这一字,安祯就知道自己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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