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铩羽>第八章

  赵瑾发出的召回武将密令几日内纷纷收到了回复,孙诀说要善后,秋日才能回,让郭卬替他回来,钱渡倒没拖沓,说已在路上,只有马钊没回密令,反而送来一则加急密信——楚军有集结动向,并且锋指燕楚接壤处。

  楚国这一作为,直接打破了当前的僵持局面,也推翻了燕楚结盟的设想,赵瑾当即回信,让马钊继续打探,并且注意秦国那边的动向。

  燕楚若开战,秦国不可能没有半点动静,就算不明面支持其中一国,恐怕也会暗地点火。

  钱渡在马钊送来消息的第二天到,听说此消息后,就想立即赶回去,安排将剩下的将士秘密转到前线,赵瑾没有阻拦,却提出一个让钱渡摸不着头脑的要求:“钱将军帮我训一支善佯败的队伍,记住,越真越好。”

  虽不解其意,但君命不可违,钱渡领命便去了。

  郭卬也在其后到了,只是到了这个局面,武将们回来也没什么好商量的,赵瑾也不能随便打发,又念郭卬退山戎有功,便留了他几日,给了他应有的封赏外,还和他话了些北地的琐事。

  出乎赵瑾的意料,郭卬虽长得有些着急,但实际也不过二十有一,而他在作战时的精明,好像半点都没放到为人上来,很是木讷,赵瑾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除此之外就不做声,时时弄得气氛尴尬。

  他好像生来就适合在战场上,就算在蓟城,也要天天去习武场。赵瑾听人说他练武休息之际,就会望向燕北,当下就觉得他简直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鹰,自己留他本是好意,如今看来反倒是折煞他了,于是赶紧让他回去。

  之后几月,一直到入秋,楚国都没什么太大的动静,但赵瑾还是严令马钊严阵以待,保不齐楚军什么时候就攻来。还未开战,冲天的硝烟味就充斥了燕楚大地,剑拔弩张之时,孙诀回来了,萧怀觉得总是紧绷着不好,便建议赵瑾大办庆功宴,呈内松外紧之势,赵瑾便也照做,封孙诀为戍边大将军,以国宴标准办了庆功宴,一时全蓟城上下张灯结彩,歌舞升平。

  宴席上,孙诀喝得酩酊大醉,赵瑾生怕他喝出什么事来,劝了几次,孙诀却大手一挥,豪迈道:“老夫与边疆大地相伴一生,如今大退山戎,也算是圆满,君上就容老夫发一回少年狂,喝!喝!”

  话至此,赵瑾不仅不好再劝,兴致也被激起,笑道:“上将军如此气概,今夜孤便奉陪,不醉不归!”

  乱世中一场大胜激励人心的力量不容估量,即使过了几月,主将的班师也受到万众敬仰,尤其是在下一场战争在即时,人们总会将庆功宴视作好兆头,期盼再一次的大捷,对于一众大臣甚至赵瑾亦是如此。

  而对于孙诀,他戍边多年,与山戎你来我往不知打了多少仗,从黑发打到两鬓爬上白发,身边兵换了一批有一批,死去的将士已成白骨,他才终得胜利。

  而所有这些,已然耗尽了他毕生精力,此役一过,他也就要告老还乡,此时大醉,一为年华,二为死去将士,三则为心中盛世敬酒,祝大燕终如高飞的燕,俯视天下。

  狂欢几近子时才结束,宫中的酒窖都被搬空了一半,连平日滴酒不沾的杨兆都喝了几杯,醉倒在桌子上,赵瑾没喝趴下,但走路晕头转向,被萧怀牵着才总算没一头撞到柱子上,一路跌跌撞撞回到寝宫。

  酒劲壮胆,萧怀帮赵瑾脱外袍时,遭受了赵瑾无数次的撩拨,好不容易将他弄到床边,赵瑾却发力一推,将他摁在身下,道:“子深,孤今日高兴,宠宠你好不好?”

  若是这话放在平时,能让赵瑾羞愧一整月的了,但此时他色胆包天,还不等萧怀回应,就上手脱起萧怀的衣服来,只是此时他手不利索,还是萧怀配合他,主动把外袍给脱了。

  赵瑾正想更进一步,却感觉有什么东西硌手,抓来一看,发现是一玉佩,本想顺手丢到一旁,再仔细一看,瞬间酒都醒了一半,这不是九年前他在西部大山中给那小孩的玉佩吗?怎么会在萧怀身上?

  “你你你……”赵瑾话都不会说了,难不成萧怀便是那个孩子?这怎么可能,赵瑾几度否认,可这时再一看,萧怀的长相,尤其是眼睛,确是可以看出那孩子的影子,只是萧怀在他面前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副乖崽的样子,赵瑾也从来没将两人联系到一起,这才一直没认出来。

  可若萧怀真是当年的孩子,他是有何奇遇成了现在的样子?不不不,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萧怀一定记得他的样子,也就是说,从初见开始,萧怀就知道他是谁,他从头到尾都在装!

  而他以为的那些不经意,全都是萧怀的刻意,这大尾巴狼一早打的就是他的主意!亏他还一直觉得萧怀还小,处处为他找借口,实则一早就上了他的套!

  萧怀眼中狡黠渐起,抓住赵瑾想来打他的手,翻身将赵瑾压住,俯身在他耳边轻佻道:“我如何?”

  他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赵瑾挣了挣,没能摆脱钳制,可事已至此,说要怪罪,他很没原则地发现,自己好像不忍心怪他。

  而一阵天旋地转,他反倒能组织语言了,想起初见时那个凶狠的眼神,道:“你是那山中狼?”

  “嗯,”萧怀亲吻着赵瑾的眼角,低声道:“怕允祗怪罪,一直不敢坦白,我知道错了。”

  赵瑾本来牙痒痒,直想把他从身上踹下去,听这话瞬间就心软了,虽知道他在装乖,可奈何自己就吃他这一套,只好道:“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嘴上说着认输的话,实则他手都伸进赵瑾衣服里了,赵瑾两手被锁着,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两人力气上的差距实际不大,甚至萧怀更甚一筹,被这么制住,如果不尽全力,他压根挣脱不了。

  他将一只从一开始就居心不轨的狼,当做温驯的小狗养在身边,直到今日才恍然发现,却为时已晚,只能任由狼将他拆吃入腹。

  赵瑾被他褪去衣裳,咬住脖子的那一刻,沙哑道:“那日园中,你早知是我?”

  “嗯,允祗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什么?”

  “引狼入室。”

  “……小混蛋。”赵瑾轻骂了一句,却换得萧怀得寸进尺,赵瑾浑身没劲,任他折腾的同时,忆起此前种种,才发觉早在九年前一别,狼崽的野心就已然种下。

  堂中一会,他只猜到萧怀是为了见他,却不想他远赴蓟城,效力燕国的原因,皆是他。

  萧怀那些看似无意的举动,实则都称得上在引诱,他像是猎物,被萧怀引入网罗,而深陷其中。

  再醒来时,已然日上三竿,赵瑾酒劲已消,忆起昨晚种种,已是无地自容。偏生萧怀见他醒来,不顾他直往被子里钻,把他捞出来在他耳边帮他回忆。

  什么红帐玉床佳人在上,肤若羊脂玉,声胜催情药,好一良辰宵这样能写进情色话本里的句子张口就来,满腹学识被他用在这种事上,真是有辱斯文!

  黏糊小半个时辰,萧怀才放过他,两人从床上起来,赵瑾浑身哪哪都疼,心安理得让萧怀给他穿衣服,好容易穿戴整齐,下床时赵瑾疼得龇牙咧嘴,心道萧怀真是好狠的心,看着不食人间烟火,实则花样繁多,差点没给他折腾死。

  昨日狂欢的余韵还没过,赵瑾早先就料到这种情况,很有先见之明地免了今日早朝,此时整个王宫都很寂静,并未有大臣来见,赵瑾用膳后,和萧怀谈起西南军事,萧怀忆起先前赵瑾对钱渡的安排,问道:“允祗想要亲征?”

  “对,”赵瑾拿起地图,道:“此战马虎不得,孤亲自去,必要拿下首战大捷。”

  念及萧怀说的速战速决之策,赵瑾又道:“子深那一策还未有定论?”

  萧怀这次倒是没有回避,但还是说得不清不楚,道“此计在于天,不等到来年夏天,我不敢断言。”

  赵瑾心中首战作战术已成,便也不纠结他的,问道:“子深一同去?孤记得你骑射尚且不错。”

  “但我是文官,”萧怀笑道:“怕是压不住将士。”

  “要得就是此等效果,”这次轮到赵瑾使坏了,“你猜对方要是知道我们派上卿领兵,会怎样想?”

  萧怀道:“那必是君臣昏聩。”他已明白赵瑾之计,也知道他在借机报复,假意道:“允祗拿我当诱饵,真让我好生难过。”

  赵瑾虽经常上他当,但此时刻意得不能再刻意,他还不至于色令智昏至此,笑骂道:“小姑娘家都没你这么娇气。”

  刚刚还在难过的萧怀话题一转,道:“我们同去,国事由杨相国代劳?”

  “嗯,”赵瑾还以为他有什么异议,赶紧问道:“不妥?”

  萧怀摇头,拿过赵瑾手中的地图,在楚地上写上燕字,道:“不,只是觉得,燕国明君能臣皆有,此战必能大捷。”

  赵瑾心中所想与其一样,此战要胜,也必须胜,燕国是否能就此腾飞,经由此役定,他缓缓道:“愿孤之燕,大胜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