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娘娘千岁>第57章 衣裳 我要杀了他

  以芙撑着发酸的后颈坐了起来, 她的手腕上缠着两只金镯,一动就叮叮当当地乱颤。床榻上空荡荡的,只有一只香枕。

  她愣了愣, 看见鲜红的牡丹床单上铺着两条赤条条的长腿。她听到外头走进的脚步声, 后知后觉地环住自己光溜溜的肩膀, “你不要进来!”

  沉重的脚步声一顿,又按照它原本的节奏和步调继续接近。男人的身影影绰在一层薄薄的镂空床幔间,以芙松了一口气。

  登时一间, 她又吊上一口气。

  一只手轻轻地撩开纱帐,一点余地也没有地用丝绦把纱帐束缚。褚洲眨了一下眼睛,目光从她的身上飘过,“怎么了?”

  以芙觉得他像是喝酒了, 狭长的眼睛里罩着朦朦胧胧的不清醒。她看到褚洲的眼尾往上一翘,“旁的人能看,怎么我就看不得了?”

  “我衣裳呢?!”

  褚洲指了一下供暖的火炉子, 挨着她的身子坐下。他的衣袍上仿佛也沾了恼人的热度,蹭在她温凉的肌肤上,溅开星火。

  以芙往床角缩去,羞耻地把自己的身子团成一团。然而这似乎便利了男人的行动, 褚洲大手一探, 就把她捞到怀中。

  “你想做什么……”

  以芙的声音已然带着哭腔了。

  她的脑海中不合事宜地想起了褚洲送的小玩意儿,想到那句句不堪入耳的言论,觉得他知道自己和阿史那冲的事了,觉得天都塌了。

  褚洲的大手落在她的脖颈上,即便不用力也能叫人感到害怕,“当初在外面疯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现在知道哭了?”

  他的右手顺着曲线往下探去, “虽说阿史那冲来不及碰你,可论说你身姿动人之处,绝非虚辞。”

  “当时阿史那冲的别馆起火了,他当时匆匆忙忙就带我回来,我和他什么也没做。”以芙拽他的袖子,“你让盼山送件衣裳进来,成不成?”

  哪里知道褚洲还是紧紧地揪住不放,“你不妨告诉我,你到底看上了他哪里,他的别馆因何起火,你和他在后园里周旋许久的原因是什么——我就让人送件衣服来。”

  以芙低垂着脸颊,小半张侧脸浸透在黑暗里。她的后背已冷汗涔涔,在金黄色的烛火里闪着碎光。

  “并非是我要委身于他,只是昨夜你我之间的事被他发现,他威胁我今晚过来与他见面,否则将在宫里大张旗鼓地宣扬……”她深吸一口气,“至于别馆起火一事,我实在不知……”

  “是吗?”

  她一点头,“是这样的。”

  她闻到了他衣衫上浓烈的酒气,猜想着他是否喝醉了,今晚的脾气所以才格外地暴躁些,“你难受吗,我给你倒一盏茶吧。”

  以芙搓搓了双臂,见不远处的太师椅上搭了一条他的外衫,慢吞吞地挪过去穿好。男子的衣衫宽大,以芙挽了两三回袖袍,才觉得没那么碍事了。

  回头看去,见褚洲还盯着自己,乌黑的双眸像是两口深深的无底洞,把殿里的光和热全都吸了进去。

  以芙托起茶杯,朝着屏风后面走去,“匣子里有提神的茶叶,我去给你泡一些罢。”

  一面红釉软屏风阻隔了褚洲的视线,即便如此,以芙的心里面还是一阵阵地发虚。桌几上落着一只精致小盒,看着简单,里面藏有层层暗格。

  鸦羽似的长睫压下,以芙抖着手从里面摸出一枚小小的药包。此为彼岸花末,适量使用则致人迷幻,若加重剂量会让人昏睡不醒。

  以芙今晚和阿史那冲勾斗许久,实在没有旁的精力再来应付褚洲。反正他身子强健,只此一次应该不会有过分的影响。

  她搅拌着汤匙,直到暗黑色的粉末全部丢融化在浑浊的茶汤里了,才款款走上前去。

  褚洲盯着她袅娜生姿的莲步,又一声轻嗤,“果真是个祸害玩意儿,走个路也就这么扭捏。莫不是在阁子里待长了,把那些妓子的样子学了五分像?”

  以芙没说什么,端上瓷盏,“大人喝吧。”

  茶香袅袅,她冷玉色的小手还为他托着茶盏。褚洲的眼中盛着两只赤色的焰,一口叼住光滑的杯口,牛饮而下。

  药性来得猛烈。

  褚洲似乎也在这时候意识到了什么,豁然起身。然而四肢却不受大脑地左右乱撇,他还未发出一声质问,“咚”一声摔在了床榻。

  以芙重重跌了一口气,愣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让外面心急如焚的盼山把衣裳和床褥都带进来。

  “娘娘身子不方便,去别的地方睡吧。”

  以芙摇了摇头,“若他明儿个看不到我,保不准又要怎么发疯。我在美人椅上将就一晚就罢了,正好想想怎么对付他。”

  ……

  窗外落雪泠泠,时不时传来枯老的枝桠从枝头断裂的“咔嚓”声。以芙忽而竖起两耳,没有聚焦的双目茫然地落在内殿。

  她心口一跳,抄起旁边的黑漆纱灯慢慢地朝里面走去。压抑的喘息声却在此时消散了,男人的胸膛平稳地起伏着。

  “褚、褚洲?”

  以芙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并没有听错。

  她朝床畔走进了一两步,不明是药物致他如此憔悴的原因,还是他陷入了一场不安宁的梦魇。

  “褚洲,你醒醒。”

  她刚一伸手,就被一只火热燎人的大掌给攥住了。黑漆纱灯里的火焰“噗”一声熄灭,甩出来的烛泪溅了出来。

  “你、你——”

  “你为何要跟他走!”

  以芙的肩膀快要被他给捏碎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和谁走了,我不是好好地呆在这里吗?”

  “你竟敢杀我!”褚洲指着她手里的灯柄,“你因为一个来路不明的畜生杀我!你竟然站在宋璞玉那边,你竟为了他杀我!”

  以芙扔了灯盏,“你认错了,这不是刀……”

  他已赤脚从榻上跑下去,一把从墙面上夺下随身携带的长剑,“我要杀了他,一刀刀把他给剁碎!”

  “夜里冷,你要上哪里去!”

  以芙瞠目结舌,看着他对着殿里的石雕一刀刀地劈了下去。她吃力地移动着笨拙的身子,看着他的癫乱之态,“你做什么……”

  锋利的刀子撞击在石柱上班,已经被砍得卷边。每一下铮铮撞击,她的心口喘上一阵闷气,“褚洲,你怎么了?”

  褚洲忽然弃了长剑,歪头看过来,“你不跟他走了,你回到我身边了?”

  以芙茫茫然,顶着他怵人的视线,缓缓地点了一下头,“你放心,我哪里也不会去,你是做噩梦了吧?”

  褚洲紧紧地把她攥到怀里,猩红的眼角一阵阵地翻涌着戾气,“你竟敢抛下我走了!你竟然带着孽种和他走了!”

  她抬起眼睛,问,“和谁?”

  褚洲把脸埋在她的脖颈,嘴里还在轻轻地呢喃,“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滴漏里面的沙粒一点点地像底端流逝,两个人不知道抱在一起有多久。褚洲的呼吸声渐渐平静,眼中寒光闪动。

  方才他的神智并不清醒,现在却想起了全部。正是因为饮了她手里面的清茶,自己才会突然昏厥,乃至产生幻境——

  她亲手将一把刀子插\入了自己的心口,然后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和宋璞玉双宿双飞…

  被她叫醒之后,他依旧觉得宋璞玉的身影在卧殿里飘荡,刀子看下去的是死气沉沉的一座石雕,在他的眼里是大片大片迸出来鲜血!

  何其痛快!

  若能挟持了宋璞玉,何愁困不住这女人!

  褚洲低低一笑,眼中潜藏着隐隐约约的激动与振奋。他不要她的心,只要把她困在身边一辈子,比谈感情来得更直白、更干脆。

  褚洲松开手,“你好生歇息。”

  褚洲怎么忍心责备她呢,他反而要感谢她让自己想清楚了一些事情,“我去去就来。”

  “你哪里去?”

  褚洲没理会,自顾离开。

  ……

  此事衙署灯火通明。在好几摞高高堆起的信笺里,刑部尚书陈千峰苦哈哈地抬起脑门,擦了擦汗,“请问太尉深夜造访,是为何事?”

  “本官听说这里作风懈怠,特地来看看。”

  陈千峰打了个哆嗦,手上不停地把一封封档案归列齐整,免得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安上几项罪名,“这两日事务忙碌,看起来是杂乱了些。”

  褚洲叹气,“你能这么想,是最好不过了。反观朝中的几个大臣,实在没几个做到你这般忠心赤胆,更有甚者日日檄文不断,诬告本官和婕妤有染。”

  陈千峰喏喏,一时没揣测出他的意思。毕竟从前绯闻满天,太尉不但没有生气的意思,看上去却是乐于接受的。

  “作檄文之人,当属宋璞玉为第一人。”

  即使明面上不说,这做官的哪一个不知道这太尉和宋璞玉是头一个不对付呀。

  陈千峰了悟,“那臣派人将他扣押?”

  褚洲“唔”一声,“本官听说他身边有个结拜兄弟,叫做吴长风。这人似乎是不太干净的,你顺便查一查。”

  陈千峰半躬腰,连连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