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酿青梅>第49章 正文完 迟来的洞房花烛夜。

  四目相对,一人惊愕,一人醉眼惺忪。

  两个弹指后,曲瓷睫毛扑簌簌的,立刻又将眼睛闭上了,佯装自己刚才只是睡懵了,并假装翻了个身,面朝里将后背对着陆沈白。

  这才睁开眼睛,小心翼翼舒了一口气。

  这下,曲瓷彻底被自己刚才那句话吓醒了,现在她简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真是的,好端端的,说那话做什么?!

  听着哀怨十足,好像她一直在等他回来似的,再说了,万一,陆沈白今夜只是过来看她一眼就……

  走字还没想出来时,曲瓷身子倏忽间绷紧了,因为——

  她听到了身后传来窸窣衣料摩擦的声音。

  陆沈白今夜要睡这里?!

  这个认知一冒出来,曲瓷整个人都要石化了。

  而此时,床边的烛火全熄了,只有外间隐约有光晕扑进来。

  陆沈白素来酒量不佳,此时酒气上涌的厉害,看什么都蒙着一层纱,原本他是打算放开帘子,转身要走的,突然听到曲瓷那句嘟囔‘快来睡’时,陆沈白一度怀疑,自己幻听了。

  但一垂眸,见曲瓷翻身朝里睡去,给他挪出半张床之后,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此时他头晕的厉害,也没注意到曲瓷在装睡,愣了片刻,这才脱了外裳躺下。

  曲瓷在听到陆沈白脱衣裳的声音之后,短暂石化后,便不着痕迹朝床里面挪。

  她挪啊挪啊的,刚挪到最里面,正要松一口气时,有人长臂一捞,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后背已经撞进了陆沈白怀里。

  “!!!!”

  曲瓷身子瞬间绷直了,直挺挺杵在陆沈白怀中,陆沈白的呼吸,喷在她后颈裸露的皮肤上,又热又痒。

  曲瓷不自在的想挪动身子,陆沈白突然叫了声:“阿瓷。”

  她吓了一跳,瞬间不敢再动了。

  但好在,陆沈白喊完这一声,用力抱了抱她之后,便再无其他动作了。

  过了片刻,听到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曲瓷这才松了一口气。

  陆沈白酒量不佳,但酒品素来极好,而且是属于喝醉了就乖乖睡觉的那一挂,今夜,他们应该能相安无事了。

  这样想着,曲瓷才又朦胧睡了过去。

  第二天,等曲瓷醒来时,陆沈白已去了官署。

  幸亏不在,昨夜他们那般囫囵睡在一张床上,今早若彼此都清醒着,看到对方多尬啊!

  曲瓷坐起来,出了会儿神,这才下床洗漱。

  前几日,因着陆沈白的事,她也没顾上铺子,今日闲来无事,便携了画眉去各处铺子转转。陆沈白外祖父留下的人,虽然在生意上保守古板,但都极为忠心。

  曲瓷去了铺子,掌柜将店里的近况汇报了一遍,又道:“前几日,铺子里生意很冷清,但这几日,生意又好了不少,咱们新上的那批货,已经卖的七七八八了。”

  前几日,陆沈白背着谋害公主的罪名,自然是人人避之不及。

  曲瓷点点头:“冯掌柜,你将这次来铺子里买了新品,和对新品有意的人,分别列出来,然后再招些伶牙俐齿的女眷进来。”

  将客人分门别类列出来,这点冯掌柜是理解的,但为何要招女眷?!

  曲瓷笑道:“铺子里日后上了新品,自然是要送图册样品给各家府邸,让夫人小姐们过目的,自然需得招些口齿伶俐的。”

  冯掌柜一听曲瓷这么说,立刻哎了声,忙让人去照办了。

  曲瓷又携了画眉,去另外几家铺子转了转,同冯掌柜的这里基本是大同小异。

  “日后铺子里上了新品,要由她们将图册样品送去各家府邸,以供夫人小姐们瞧瞧,自然得要伶牙俐齿的。”

  冯掌柜一听曲瓷这么说,忙哎了声,立刻遣人照办了。

  纵然这几日曲瓷没过来,但掌柜们各司其职,铺子里也都尚好,曲瓷转了一圈自己的铺子之后,便又去了陆蔓的糕点铺。

  开店不过小半个月,陆蔓糕点铺子前,已经有人在排队买糕点了,假以时日,定然能做到更好。

  曲瓷携了画眉怔要进去时,冷不丁有人叫了声:“陆夫人。”

  曲瓷循声望去,看见旁边马车里的少女时,微怔了一下,笑道:“裴小姐。”

  来人是丞相府的千金裴曼仪,那日在迎夏宴上,曲瓷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陆夫人也是来买糕点的么?”裴婉仪从马车上下来,过来同曲瓷说话。

  曲瓷摇头笑道:“不是,这是我婆婆的铺子,我过来瞧瞧。”

  “啊!”裴婉仪轻呼一声,眼睛撑圆,像受惊的猫似的,看着曲瓷。

  在盛京,侯门贵女都是轻易不抛头露面的,像曲瓷这种做衣裳首饰生意的妇人,都已是凤毛麟角,更别说还有人开门卖糕点了。

  曲瓷被裴婉仪这副模样逗笑了,问道:“裴小姐是来买糕点的么?走,我带你进去。”

  “哎,好。”裴婉仪这才回过神来,跟着曲瓷往里走时,又道:“爹爹在家常唤我婉娘,若陆夫人不嫌弃,唤我婉娘便好了。”

  裴婉仪虽是享府千金,但身上却没有娇奢之气,整个人温温柔柔的,与陆蔓颇有几分相似,是以曲瓷对她十分有好感。

  现在听裴婉仪这般说,便当即拉住她的手,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却之不恭了,婉娘也不必叫我陆夫人,叫我阿瓷便好了。”

  “好,阿瓷。”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铺子里,今日店里有个伙计家中有事,剩余人忙不过来,花宜和陆蔓也在柜台后面帮忙装糕点。

  看到曲瓷进来,陆蔓笑着抬头:“阿瓷你来了,我这边很快就好了。”

  “哎呀,老夫人,我来我来,您快去休息一会儿。”

  画眉跑过去,替了陆蔓的位置,让她出去歇息。

  “不用,我……”

  陆蔓话没说完,臂弯蓦的一沉,曲瓷扶住她,道:“娘,我带了绿豆汤过来,你过去尝尝。”

  说着,扶着陆蔓走到裴婉仪面前,介绍道:“娘,这是婉娘。”

  “哦,婉娘好。”陆蔓温柔笑了笑,颊边梨涡深深。

  裴婉仪府中还有事,买完糕点,同曲瓷和陆蔓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走了。她走没一会儿,

  糕点也售罄了,曲瓷便将陆蔓带回府了。

  他们刚下马车,正好在府门口碰见陆沈白和庆怀。

  曲瓷狐疑道:“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

  “还不是因为……”

  “有事,”陆沈白打断庆怀的话,同陆蔓道:“娘,让花宜姑姑陪你回府,我带阿瓷出去一趟,可好?”

  上次庆怀来府里大闹一场的事,令陆蔓印象格外深刻,现在看到庆怀,她不自觉就有些害怕。

  “娘,别怕,不会有事的。”曲瓷小声安抚着。

  陆蔓觑了一眼庆怀,庆怀知她的病情,再加上昔年在丽端城时,没少吃陆蔓做的糕点,便规矩叫了声:“陆伯母好。”

  这个称呼令陆蔓有几分熟悉,也依稀认出了庆怀,这才没那么害怕了。

  “去吧去吧,”陆蔓同意了,还从荷包里摸出一把银票,递给陆沈白,觑了庆怀一眼,小声同陆沈白交代:“你带阿瓷出去逛,她要看到什么喜欢的,你就买给她,不要傻傻的站在一边,要懂得猜姑娘家的心思。”

  剩余三人:“……”

  庆怀气的都要心梗了,有陆蔓这样一个神助攻,陆沈白成功抱得美人归也不甚奇怪了。

  想到自己亲爹,庆怀顿时觉得牙疼了,语气不满道:“天都快黑了,还去不去了啊!”

  “这就走。”陆沈白应了声,去看陆蔓。

  陆蔓是同意他们出去的,但跟庆怀在一起,她又有些不放心。

  “娘,你放心,有我在,庆怀不敢欺负沈白的。”

  庆怀和陆沈白:“……”

  目送陆蔓进府后,三人又坐进了马车里。

  曲瓷狐疑道:“这天都快黑了,你们俩要带我去哪儿?”

  “去了阿瓷就知道了。”

  庆怀故意卖了个关子,曲瓷又去看陆沈白,难得这次,他们两人竟然统一战线,陆沈白也笑道:“去了阿瓷就知道了。”

  马车一路疾行,出了城门,远远的,曲瓷便看见歪脖子柳树下,立着一个头戴锥帽的人。

  那人五官虽被遮挡的看不见了,但仅凭那一个孱弱的身影,曲瓷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那是叶君然。

  “他现在不是在天牢里么?怎么会在这里?”曲瓷惊愕看着他们两人。

  陆沈白道:“陛下今晨下旨赐死了叶君然,是小侯爷帮忙,这才用死囚将他换了出来。”

  庆怀一口气顿时卡在嗓子眼儿上,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原本想自己向曲瓷邀功的,却不想,陆沈白竟然这般直白全说了,便恶狠狠瞪陆沈白一眼。

  陆沈白倒是浑不在意,也不知揣了几分真心,还同曲瓷道:“阿瓷,这次的事,你还得好好谢谢小侯爷。”

  “那是我跟阿瓷之间的事,要你多嘴?!”

  见庆怀反骨又来了,曲瓷懒得再搭理他们,反正庆怀一贯在陆沈白面前讨不到好,便径自下马车朝叶君然走了过去。

  叶君然没想到,还有再见到曲瓷的一天,看见她过来,将锥帽的纱幔聊起来,冲她笑笑,又乖乖巧巧叫了声:“曲姐姐。”

  经历了家破人亡,以及晏蓉这事之后,如今的叶君然,虽身形消瘦,但却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叶家小公子了,如今身上也多了几分沉稳。

  曲点点头,轻声问:“你打算去哪里?”

  “我想回我娘的家乡去看看,她生前一直念叨着,她没能回去,我想代她回去看看。”

  “可以的。”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临到道别时,叶君然突然道:“曲姐姐,其实街上那次,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嗯?!”曲瓷抬眸看他。

  此去一别,或许此生都将不复再见,纵然知道,他们之间已再无可能,但临行前,叶君然还是想让曲瓷知晓自己的心意。

  他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明月楼。”

  曲瓷怔了一下。

  明月楼是花楼,她只去过一次,那天她得罪了人,慌里慌张躲进去的,只知道在里面遇到了晏承,却不记得见过叶君然了。

  “当时,你穿着一件天青色的袍子,头上戴着玉冠,从楼下的走过,只一个背影,我便认出了你是女子。那时我一直很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姑娘,竟然会扮做男子来逛花楼,便抛了枝花下去砸你,你抬头看上来时,刚好有红纱扑在你的脸上,遮住了五官,我只看到了你的眼睛。”

  那是一双雪后新月般的眼睛,瞳仁漆黑,眼神极亮,很像叶君然养了很久的那只猫。

  只一眼,叶君然便怦然心动。

  以至于后来,为了能与曲瓷相识,他才在街上,故意设计了那样一场拙劣的相遇。

  “曲姐姐,我同你说这些,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我曾对你一见倾心,在曲家出事时,我是真心想帮你的。”

  曲瓷道:“我知道。”

  这一点,她从未怀疑过叶君然。

  “还有那次,年后我在街上遇到你,我说我想参加春闱,我曾问过你,若我高中,你愿不愿意,后半句话还没说完,便被陆大人打断了,现在,”叶君然看着曲瓷,轻声问:“曲姐姐能懂,我当时想说什么了?”

  迟钝如曲瓷,在那晚之后,也明白了,叶君然是喜欢自己的。

  她轻轻点头,虽然说这话有些残忍,但她还是说了:“君然,我一直把你当弟弟。”

  “我知道。”叶君然笑的很苦涩,但更多的是释然:“曲姐姐,看到如今你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我很为你开心,真的,你和陆大人要好好的啊!”

  “嗯,好。”

  知晓叶君然定然有话想单独跟曲瓷说,陆沈白和庆怀便没下去,反倒庆怀脖子伸的老长,不停朝那边张望。

  回头,见陆沈白稳如泰山坐着,庆怀忍不住狐疑道:“哎,你真不好奇,叶君然和阿瓷说什么啊?”

  “那是阿瓷和叶公子之间的事,阿瓷若想说,自会告诉我。”

  一听这话,庆怀就气不打一出来:“阿瓷和叶君然你都管的这么松,为什么到我这里,你就跟防贼一样防着我?”

  陆沈白原本在看书,闻言,掀开眼皮子,看了庆怀一眼:“第一,我并没有防贼一样防着你;第二,你跟叶君然不同。”

  “哪里不同?”

  “他是君子,不会在背后说人坏话。”

  “?!”庆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一屁股坐在陆沈白对面,瞪着他道:“我不管,反正你先前答应我了,你……”

  话说到一半,庆怀又猛地住嘴了,扭头看向车帘外面。

  曲瓷从外面上来,好奇道:“沈白,你答应他什么了?”

  “没什么,”庆怀抢了陆沈白的话,直接催促道:“孟昙,你磨叽什么呢!赶紧赶车回去。”

  曲瓷狐疑扫了他们俩一眼,在陆沈白身侧落座,用指尖偷偷戳着陆沈白,示意陆沈白开口。

  “阿瓷,你当我是瞎吗?!”庆怀一脸哀怨瞪着曲瓷。

  曲瓷顿时有些尴尬,想抽回手,却被陆沈白一把攥住,他挑衅看着庆怀:“小侯爷难道不知道,这是夫妻之间的情趣么?”

  “!!!!”

  曲瓷惊愕看着陆沈白,有一瞬间,她甚至都怀疑陆沈白被鬼附身了。

  庆怀则是瞬间怒了,陆沈白这个狗东西,自己不就让他答应了这一件事,他竟然敢当着自己面这般。

  “你你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有辱斯文!”

  庆怀气的脸色通红,陆沈白抓着曲瓷的指尖,放在自己膝头,云淡风轻笑道:“阿瓷是我明媒正娶娶的妻子,我如何有辱斯文了?!”

  马车回程时,庆怀就没消停过,曲瓷听的耳朵都疼了,刚进城没一会儿,便道:“孟昙,停下。”

  “是。”孟昙在外面应了一声,将马车停下,曲瓷扔下一句:“你们俩继续吵,我下去走走。”

  说完,便径自起身下了马车。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街上灯笼挨个儿亮了起来,曲瓷辨认了一下位置,发现这里离杨柳桥不远,那边夜里会有很多小贩卖吃的。

  曲瓷心下一动,当即便朝那边走过去。

  陆沈白和庆怀这才消停下来,也跟着她过去,杨柳桥旁边,一溜儿小摊摆过去,各种吃食蜜饯,一溜儿摆过去,空气里全是食物的香气。

  有不少人摇扇出来乘凉,顺带祭奠五脏庙,曲瓷许久都没有晚上出来了,看什么都想吃,全程她走在前面,看见什么喜欢吃的就买什么,自有陆沈白替她付钱。

  刚买完麻腐,曲瓷尝了一口,转头用竹签子戳着,正要让陆沈白时,却发现凑过来的竟然是庆怀的脑袋。

  “!!!”

  曲瓷吓了一跳,手一抖,麻腐掉到了地上:“怎么只剩你了?沈白呢?”

  庆怀眼底滑过一抹受伤的神色,可怜巴巴道:“看到是我,阿瓷你就这么大的反应么?”

  “行了,别闹了,沈白呢!”

  “你喂我吃口麻腐,我就告诉你。”

  曲瓷被噎了一下,也不知道庆怀哪根筋搭错了,今夜怎么怪怪的?!

  曲瓷将装麻腐的袋子往前凑了凑,瞪他一眼:“想吃自己戳。”

  “哦,好吧。”庆怀见好就收,自己戳了块麻腐吃了,又指了指前面的摊子:“阿瓷,哪儿有你喜欢吃的糖荔枝,我们去买。”

  曲瓷却不动,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我问你,沈白呢?”

  看到陆沈白这动作,庆怀脸上的笑僵了一下,睫毛轻垂了一下,这才道:“他去买你最爱喝的那家酸梅汤了。”

  “这就是他答应你的事?”曲瓷轻轻皱眉。

  庆怀一怔,没想到曲瓷这么快就猜到了,表情顿时有些尬,正想解释时,曲瓷却道:“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阿瓷,你都不问问的么?”庆怀怔怔走在她身侧。

  曲瓷咬了一口麻腐,耸耸肩:“有什么好问的,不就是你答应帮忙救叶君然,让沈白识趣一点,给一个你和我独处的机会么?”

  “咳咳咳咳咳……”庆怀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曲瓷靠在河边的栏杆上,转头看向庆怀:“所以,你想跟我说什么?”

  庆怀瞬间哑然,曲瓷总是这样,能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

  既然这样,他也不扭捏了,直接开门见山道:“明明我比陆沈白早遇到你,为什么最后你选择的是他?”

  在经历陆沈白入狱一事后,庆怀真的明白了,罗湘湘所说的那句话——他们两人心悦彼此,没有人能插/进/去。

  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他先遇到曲瓷的,为什么最后,曲瓷却选择的是陆沈白?!

  曲瓷愣了一下,失笑道:“感情这种事情,哪有先来后到。”

  “可是陆沈白能为你做到的时候,我也能为你做到,为什么?”庆怀孩子气似的,固执望着曲瓷,想要一个答案:“为什么你喜欢的却是他?”

  沉默片刻,曲瓷轻声开口:“若你真想要一个答案,那大概是你站在我后面,沈白站在我前面,你是一直跟着我走,而沈白,却是那个带着我走的人。”

  他们之间的区别,永远都是,她说什么,庆怀都说好,而陆沈白永远都不会多说什么,但在她无措的时候,他永远都能及时出现,替她收拾所有的残局,并且能坚定她所有的想法。

  庆怀什么都听她的,但懂她的人,却是陆沈白。

  他们相对而立,却谁都没有说话。

  庆怀垂下头,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时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输了。

  说完这些后,曲瓷也松了一口气,她一直都想跟庆怀说清楚这件事的,但庆怀一直都在拒绝接受,今日能说开,对彼此都好。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去找沈白,回府吧。”

  曲瓷说着,刚站直身子,就听到有人尖锐喊道:“有人落水啦!”

  一时间,所有人立刻围了过来。

  ***

  陆沈白打了两壶酸梅汤过来,问了一路,才打听到曲瓷和庆怀来了石桥这边。

  人还未走近,便听到前面闹哄哄的,他急忙抓了个路人,问:“前面出了什么事?”

  “听说有个夫人落水了。”

  “谁?!夫人!”陆沈白脑子嗡了一下,身子猛地晃了几下。

  不可能!

  庆怀跟曲瓷在一起,有他在,曲瓷绝对不会出事的。

  陆沈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拨开人群朝栏杆旁走去,只一眼,顿时面容骤变——

  岸上的莹莹灯火落在河里,水花四溅里,有人在奋勇朝落水的人身边游去。

  那人是庆怀。

  而落水那人,正在水里奋力挣扎,浮浮沉沉的,瞧不见脸,只依稀辨认是个女子,身上穿着草青色衣裳。

  那颜色,同曲瓷今日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嘭——”

  酸梅汤壶落地,下一个瞬间,周遭的人惊呼道:“又有人跳下去了。”

  曲瓷听到这话,心里顿时生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奋力拨开人群,趴在栏杆上朝下望,看到跳下去的陆沈白时,只觉心脏都骤停了。

  “沈白——!”

  她目眦欲裂叫了声,便要往栏杆上爬,周围人见状,忙伸手去拉她:“哎,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那是我夫君,水里的是我夫君啊!”曲瓷急的眼泪都下来了。

  陆沈白不会凫水的,不仅不会,他还对水有着极深的恐惧感。

  他定然是看见庆怀跳了下去,这才误以为,落水的人是她,所以才不管不顾跳了下去。

  不行!

  她得去救他!!!

  “哎呀,夫人,你下去也没用,有人去救了,你冷静一点!”

  周围很乱,但几个妇人立在旁边,死活拽着曲瓷不让她跳。

  这样拉拉扯扯的,没一会儿,有人嚷嚷道:“人救上来了,人救上来了。”

  曲瓷忙泪眼婆娑看过去。

  原来庆怀跳下去救人之后,有几个懂水性的汉子也跟着跳下去帮忙了,是以最后,庆怀救了那个女子,而陆沈白被那几个汉子合力救了上来。

  “这位公子真是的,明明自己都不会水,还敢往下跳,这不是添乱呢么?”

  有人小声抱怨着,一面为陆沈白拍背心。

  却被陆沈白不着痕迹躲过,他咳了数声,将呛的水咳出来之后,这才沙哑道:“多谢。”

  刚说完,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抬眸,便见曲瓷急急朝这边跑过来。

  “沈白!”

  曲瓷刚跑近,便被陆沈白一把攥住手腕,拨开人群疾步朝外走,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陆沈白紧绷的下颌骨。

  知道陆沈白这次是真的动怒了,曲瓷小跑跟着他,一直都在不停解释:“沈白,我……”

  话未说完,突然一阵天旋地转间,她后背就抵在了树干上,曲瓷惊愕抬头,陆沈白低头便吻了下来。

  同上次牢中那个蜻蜓点水的吻不同,这次陆沈白的恐惧、不安是那样明显,他穷追不舍纠缠曲瓷。

  曲瓷知道,昭昭的死,不仅是陆蔓心里的伤痛,更是陆沈白的心里一辈子的梦魇。

  昭昭是溺水而亡的,那场景,是陆沈白这辈子都深深恐惧的东西。

  曲瓷不知道,今夜他究竟是下了多大的勇气,才会直接一跃跳下去。

  尽管她已经有些喘不上气了,可却还是纵容着陆沈白,还以乖巧的姿态往陆沈白身边贴近了几分。

  她想缓解他的不安、恐惧的。

  过了片刻,察觉到面前的人在流泪时,陆沈白才双目赤红放开曲瓷,用指腹替她抹了抹眼泪,这才将头埋进曲瓷的颈窝里,她不想让曲瓷看到自己这么的狼狈的一面。

  曲瓷吸了吸鼻子,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手一下又一下顺着陆沈白的后背。

  庆怀追出来,看到这一幕时,瞬间怔在原地。

  落水的惊惶很快就过去了,周遭的繁华又很快恢复了,庆怀站了片刻,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没去打扰那一对相拥的璧人,径自转身离开了。

  曲瓷和陆沈白回府时,时辰已经不早了,各自梳洗过后,便并排躺在了床上。

  与昨晚的尴尬相比,今夜,曲瓷倒是坦然了很多,只是一言不发抱着陆沈白。

  陆沈白见他困得不行,却还不放心自己,忍不住笑道:“好了,睡吧,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昭昭溺水的事,对他影响那么大,他——

  曲瓷意识还在转,但身体已经困的不行了,她记得,自己好像和陆沈白在说话,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

  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隐约听到陆沈白在惊惶叫她的名字。

  “阿瓷——”

  曲瓷瞬间惊醒,立刻翻身去抱身侧的陆沈白:“嗯,我在,我在的,沈白,别怕。”

  陆沈白又陷入到了那场噩梦中。

  只是水里的人,一会儿是昭昭,一会儿是曲瓷。

  他奋力朝她们游去,好不容易抓住了对方,往上一提,却发现,是一具森然的女尸。

  陆沈白唰的一下睁眼,就看到曲瓷在他身侧,正趴在他肩上,抱着他的胳膊,安抚他。

  “阿瓷。”陆沈白又沙哑了叫了声,似是确认她在。

  曲瓷嗯了声,抬眸望向陆沈白,他们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担忧。

  到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

  陆沈白这次的吻,既不像天牢那般蜻蜓点水般,亦不像先前在湖边的暴风骤雨,这次他极有耐心的吻着她,细细描绘着她的唇形。

  曲瓷意识昏沉时,隐约察觉到自己被压进了锦被里,陆沈白同她拉开了距离,沙哑问:“阿瓷,可以么?”

  她喘息着睁眼,便见陆沈白神色隐忍看着她。

  真是个傻子!

  他们早就是夫妻了,现在这个时候,还问她可不可以做什么?!

  曲瓷脸有些烫,抬手环上陆沈白的脖颈,主动吻了上去。

  红纱轻飞,过了片刻,窗幔挂钩上的铃铛,细碎摇了起来。

  曲瓷脸色潮红,细长的指尖揪着雪青色的被单,一只大掌探过来,抓住她的手与她手指相扣。

  有风通过未关严的窗户溜进来,掀开纱幔衣角,隐约窥见了床榻上的无边春色,立刻害羞撤了,只留挂钩上的铃铛,细碎不知疲倦的响着。